“四哥這也算歌,我怎么聽象大鼓書哪?”她聽完一下有了興趣:“再來一個,再來一個?!?p> 我伸刮了下她那小巧的鼻子:“唱的只會這一個,我給你來首靜堂詩吧!”
說完我擁著她坐起,也學著三舅姥爺(他是我知道的民間藝人中最棒的一個):“天為羅蓋地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何人撒下名利網(wǎng),富貴貧困不一般;
也有騎馬與坐轎,也有推車把擔擔;
騎馬坐轎修來的福,推車擔擔命該然;
駿馬馱著癡呆漢,美婦常伴拙夫眠;
八十老翁門前站,三歲頑童染黃泉;
不是老天不睜眼,善惡到頭報應(yīng)循環(huán)。上的場幾句題綱敘過,諸名公金身坐穩(wěn),聽我喉嚨啞嗓笨瓜掉字咱就慢慢的道來:(唱)正月里,正月正,劉伯溫修下BJ城;能掐會算的苗光義;未卜先知徐袤公;諸葛亮草船把東風借,斬將封神姜太公。
二月里,草芽發(fā),三貶寒江樊梨花;大刀太太王淮女,替夫掛印葛紅霞;穆桂英大破天門陣;劉金定報號四門殺。
三月里,桃花開,呂盟正無時趕過齋;尋茶討飯的崔文瑞,提筆賣字高秀才;蘇秦不遇回家轉(zhuǎn),賣臣無時打過柴。
四月里,梨花香,鎮(zhèn)守三關(guān)楊六郎;白馬銀槍高嗣繼;日受雙全小羅章;周瑜本是東吳將;狄青斗寶收雙陽。
五月里,端陽節(jié),劉備無時賣草鞋;吃糧當兵漢高祖,平貴乞食在長街;推車賣傘的柴王主;販賣烏梅洪武爺。
六月里,數(shù)三伏,王老道捉妖拿黑狐;法海捉妖金山寺;包老爺捉妖五鼠除;紀小唐捉妖收五鬼,張?zhí)鞄熥窖莆宥尽?p> 七月里,七月七,秦瓊?cè)珣{锏雙支;九里山前韓元帥,臨潼斗寶伍子胥…”
“這些你都跟舅姥爺學的嗎?”她對于這些到是感了興趣,連忙問到。
“是,”我肯定的回答到:“在以前沒有電視與收音機的年代里,漫漫冬夜里人們打發(fā)時間最佳的選擇便是聽上一段書。我舅姥爺解放前在戲班子里做過,雖然他一個大字不識卻能唱全整部整部的大書。那老頭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賭錢。聽爸媽說他在大鏡溝住時,賭錢被民兵抓住游街。人們都知道這老頭會唱書,有人提議你要是能編個順口溜反省錯誤就放了你。老人一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的名字叫肖老三,家住金溝河延邊。不思生產(chǎn)第一線,耍錢賭博干的歡。他有板有眼的唱了幾句,直樂的民兵與看熱鬧的前仰后合。”
“那老頭還有嗎?”
“當然有了,只是搬到了上清,身體硬朗的很。他每年都會過來幾趟,特別是正月時。你們那里冬天都以什么為消遣?”我借機問到。
“耍錢喝酒唄!”她不加思考的說:“現(xiàn)在都分產(chǎn)到戶了,這個時節(jié)正是農(nóng)閑。我們那里的賭博可厲害哪!四哥你都不知道,有的人把錢輸了就輸牛馬,甚至把過冬的糧食與年豬都輸了。”
“那他們以后怎么辦?”
“不知道,派出所天天去抓,他們居然想了個辦法,去野外的菜窖里賭錢?!?p> “行了,這事兒我爸也干過。也許男人都是這樣吧?”我不以為然的說。
“可你不呀!下班回來就陪著我說話嘮嗑?!?p> “那是因為我沒錢,老話說:飽暖生閑事,饑貧起盜心嗎?”
“你說話真招人聽,還一套一套的。是不是在書里學來的?”
生活就象一只七彩筒,從不同的角度能看出不一樣的色彩。我剛走到窗前就聽到了孟嬸兒的聲音:“嫂子真是好福氣,雖然你家的條件不好,可這兒媳婦兒卻上趕著來。小麗這孩子也好,長的水靈靈的??纯茨阍傧胂胛遥褘D事業(yè)的好點兒將三個兒子拉扯大,可娶媳婦兒又是個愁??!”
“老孟家的,”媽媽說著我已經(jīng)進了廚房,小麗一個手指立在揪起的唇上,做了禁聲的暗示,豎起耳朵聽著小屋里的聲音:“一家不知一家,我的難處又跟誰去說。小麗這孩子那都好,配我們家的四兒是措措有余??稍鄄恢浪牡准氀?!還有這錢沒錢房沒房的,今后的日子可咋過?即便是她不挑,可四兒會怎么想。他從十六歲下學幫趁家里,七八年過去了。眼瞅著老大老二都有房結(jié)婚的操辦了,到了他這兒連個取借的地方都沒有。每天看著兩個人擠在我們一起,你說我是什么滋味兒?”
“嫂子可別這么說,我到是想有個人去擠,可那有哪?二子天天回去說小麗人好長的俊,可他那傻蛋不還是沒撈著嗎?老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四兒有腦瓜兒又能干,還愁以后的日子不好過嗎?”說到這里她放低了聲音,可在廚房還是能聽的到:“小麗沒跟四兒之前想跟柱子處對象來著,可馬珍(柱子他媽)說啥都沒讓。”
聽到這里準知道這老娘們兒又在背后嚼舌頭根子,索性呼的一下站起往小屋便闖。小麗在后面拽了一把,可我還是進了屋。
“四兒回來了,嫂子你看我光顧著嘮嗑去了。二子與大龍快回來了,我的趕緊回去做飯了?!闭f著她逃也似的沖了出去。
“這個死老娘們又在傳瞎話了,他媽的自己脖子后不干凈還凈說別人臟,真不是玩意兒?!彼吆笪覛鈽O敗壞的罵到。
“小點兒聲,讓人家聽到多不好??!再說了那個人前不說人,那個人后沒人說?!蹦赣H說到這里克意的看了小麗一眼:“只要咱行的正走的端還怕他們說不成。都回來了,快收拾收拾吃飯吧!”
“你這是干嘛哪!人家愛說啥說啥唄??茨憷侵樔堑膵尣桓吲d?!背酝炅孙埶次疫€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勸解著。
“你懂什么,這些不要臉的老娘們要是不弄她們幾回,說不定會直接了當?shù)膯栠@問那的?”我還是余怒未消。
“問怎么了,又不能少了一塊。咱家鄰居有了新人來咱不也得問問哪!”她不以為然的說。
“問什么問,我說你們女人怎么都象個叉八戒一樣,就愛背后叨咕些張家長李家短的爛事兒。人都有好奇心,特別是男女之間的事情。這一點自然是不分男女的。就象鄭蛤蟆似的,今天還問我晚上是不是光扯蛋去了,白天總是蔫頭耷拉腦的?!?p> “哎!扯什么蛋,你瞅咱家這小地方的,要是有了一點兒的動靜還不象鬧地震了一樣。四哥要不咱倆去廣州吧!我聽他們?nèi)ミ^的人說,那里活兒可多哪!若能找個長期的工廠人家還給你辦暫住證。孩子入托上學也跟城里人一樣,多好啊!”
“快得了吧!我這邊井口剛剛有起色,要我撇家舍業(yè)的去南方。虧你想的出?我都想好了,過了年咱就搬出去單過。井口若上了規(guī)模掙了錢咱就蓋房子,再風風光光的補個婚禮多好??!”我滿是憧憬的說。
“咱村有什么好,四哥我最看不慣農(nóng)村了。那怕你家有了只耗子,他們都會來問問是男是女?!?p> 她的話音剛落,我禁不住撲哧一下樂出聲來:“我還第一次聽說耗子分男女的,那叫公母我的妹妹。你那么喜歡城里嗎?可我們是農(nóng)民啊!在城里沒房沒地的吃啥喝啥呀?”
“老土?!彼恍嫉恼f了句去西屋看電視了。
我在屋里愣了半天,自己也許是巴板了一樣。如果要是換個環(huán)境會是什么樣子哪?那樣沒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就能挺直腰板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了??扇ツ??廣州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談。咋子,我腦子里浮現(xiàn)出那臟亂差的破地方。更讓人心中不安的還是礦區(qū)那三敎九流什么人都有,小麗去了能讓人省心嗎?那屋又傳來大龍與二子的聲音。這哥倆想想都可笑,簡直就是小麗的跟屁蟲。她都成了我的女人,竟然還跟到了家里。
我隨手拿出了古詩詞三百首,漫無目的翻閱著。那時的自己根本就沒了朋友,更別說出去閑逛了。自卑,我為什么會自卑,就是因為小麗?不只一次的問過自己,她真的不好嗎?那里不好?要不是因為那可惡的過去,定是完美無瑕。若真是那會認識她嗎?
德惠,我心中不只一次的想著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為什么會孕育出這么美麗的一個女人來。
“四兒,自己在這屋趴著干什么哪?”門一開秦老五走了進來。
“看書唄!你怎么有時間過來?”我們不是朋友,也不喜歡他流里流氣的樣子。
“我操,沒事兒就不能過來了,還算哥們嗎?”他說著不喜外的脫鞋上了炕,隨手掏出了佳美牌香煙自己點上了一只,又扔給了我一只:“真是有老婆的人了,整日里在家陪女人連門兒都不出了?”
“那有時間??!白天上班晚上那敢出去得瑟。那象你咸臘肉一塊,吃飽不餓就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