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窮，年過的也泛味。
“過兩天咱倆去德惠吧？”丑媳婦總免不了見公婆，我也想見識一下她眼中那個刁鉆狠毒的丈母娘。
“過些日子再說吧！你的井口不要開工了嗎？”
“現(xiàn)在的情形干不干都兩說著哪！我也實(shí)在不想干了?！边@是心里話。
“那咱們搬離這里吧？”她再一次提及要離開這里。
“你為什么總想著離開這里，你究竟怕什么？”我疑問到。
“我什么都不怕，只是你天天悶悶不樂，又怕別人說長道短的。要是換個陌生的環(huán)境咱們重新開始多好??？”
“在家千日好，出門事事難。還是算了吧，時間能沖淡一切。等咱們有了孩子，一切都走上了正軌就會順其自然的過日子了。還有你必須得回去開個介紹信，總得登記吧？”
“真不懂這里有什么好？”她無奈的搖搖頭:“現(xiàn)在登記結(jié)婚還用介紹信嗎？有身份證不行嗎？”
“當(dāng)然不行了，誰知道你以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有咱們倆結(jié)婚總得讓你家人知道吧？”她的話驚的我張大了嘴吧，停了好一會兒我才問到。
“咱倆的事為什么要讓他們知道，莫名奇妙?！彼恍家活欇p松的說。
“什么叫你倆的事兒，這是兩個家庭的事情?！蹦赣H由外面一進(jìn)屋就聽到了小麗的話，連忙說道:“孩子結(jié)婚對于父母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必須得讓他們知道的?！?p> 小麗在母親面前總是乖巧的很:“當(dāng)然得讓他們知道了，我的意思是有了孩子再說。那時生米熟成了熟飯，她也就打消了讓我去還愿的想法。媽:你去干什么了，剛才幾個孩子過來吵鬧了半天，可好玩了?！?p> “我去你大姨家坐了一會兒，問問她去不去大金溝?！蹦赣H一下子被小麗叉開了話題。
“你要去嗎？”小麗連忙問到。
“想去，你跟四兒都到了這種地步，我也想讓你大舅給拿個主意?！蹦赣H的意思(去借錢)我明白，只是她不想讓小麗知道。
“那我也跟著去行嗎？”她一聽說串門子，頓時來了精神。
“當(dāng)然了，你跟小四兒都去?！?p> “我可不去。”一聽母親這么說，我頓時直搖頭。
“四哥去吧！要不你自己在家做什么？”小麗一聽說我不去，連忙抓起了我的手直搖晃。
我能做什么？今年沒有出去玩(耍錢)。兜兒比臉都干凈，只能窩在家里看書與小麗說話。還真不知道她離開了，我會是什么樣子？
“怎么不去，你倆一塊兒去，我還想帶著明明(大哥的兒子)哪？”母親決鐸的說。
小麗一串門，臉上開心的跟我侄兒一樣的興奮。她牽著六歲的孩子在前面連跑帶顛的瘋著鬧著。
“唉！”母親跟我在后面，她看著孩子般的小麗。先是嘆了口氣:“真是個孩子，她怎么就不想家哪？誰家要是這么大的孩子，無形之中消失了半年，當(dāng)父母的還不得急死啊。她沒有跟你提及家人嗎？”
“說過，她父親是大隊(duì)會計(jì)，母親象是會些污氣八糟的技倆。她好象是很怕母親，到是很想父親?！?p> “我總覺得她象是有什么事情瞞著你，要不怎么就不敢回家哪？還有你倆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绻菓焉狭?，不結(jié)婚怎么行哪？”母親故慮重重的說:“我尋思著能不能去借點(diǎn)錢，回來租個房分出去！”
“那那么容易，二哥結(jié)婚時借的錢還沒還上誰肯借哪！”我聽了直搖頭。
“那怎么辦？總不能讓你倆光溜溜的出去?。 蹦赣H愁眉不展。
“一樣的，慢慢掙唄！”我有氣無力的說。
“慢慢掙，說的容易。還有那個破井口，聽你二哥說一點(diǎn)兒條件都沒有。不行還是干點(diǎn)兒別的吧，總得過了眼前這一關(guān)吧！”
干什么？下煤窯，我一想到那活兒頭都痛。可這大春頭子又有什么活兒可干哪？這時我想起了小麗說的廣州:“對了媽，小麗說要去南方。那邊廠子多活也多…?！?p> “不行，”我剛說到了一半，母親屹然的打斷了我:“那怎么能行哪！小麗是什么人。她長的好到那兒都招風(fēng)，你哪脾氣犟人又不起眼。外面世道亂，又是那么遠(yuǎn)。就算是出點(diǎn)兒什么事兒我也不知道??！”
“能出什么事兒，我又不是個小孩子了?！?p> “能出什么事兒，我說你可別不服氣。就小麗那可不是個穩(wěn)當(dāng)客兒，就她在咱家吧！你說是不是多了一些不常來的人。在外面哪？連想都不用想。你本身就個子矮，咱家的條件又差。這把要是黃了，你這輩子可就算完了，再也別想娶老婆了。當(dāng)初說你不聽，人家劉三兒對你是死心塌地。你卻嫌人家丑。這個俊，可她過日子方面是一門不門。你瞧她肩不能擔(dān)擔(dān)、手不能提籃，整個就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p> “行了，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用嗎？”
由村上出來，要走五公里的路才能到市里。然后坐著公車去西客運(yùn)站。在那里才能坐上通往大金溝的短途客車。大金溝是我的故鄉(xiāng)，八歲時因?yàn)檫@里要變菜社才搬到了這里。長大了后才知道搬家的真實(shí)原因，父親當(dāng)會計(jì)貪污公款，實(shí)在沒辦法才搬到了這里。
我們家族本是故鄉(xiāng)的大戶人家，太爺爺年輕時黑白兩道都混的開，因而積攢了些家業(yè)。爺爺哥四個，大爺爺英年早逝，死于戰(zhàn)場。爺爺行二，生性好賭。那時的太爺爺已經(jīng)老了，爺爺成了一家之主。聽奶奶說他去紅土崖耍錢，騎著高頭大馬去的，卻是腿著走回來的。不但輸光了錢和馬，外帶著八石豆子。也正是因?yàn)樗麛〖遥覀兗页闪素毾轮修r(nóng)。我跟小麗說這些，她竟然樂的直不起腰來。
“這老頭真行，那樣也好，算是因禍得福吧！”
母親從小在這里長大，上了車便遇到了熟人，正嘮的不亦樂乎。
“大嬸子沒了你也很少回來了，”我不認(rèn)識的一個女人看著母親帶著孫子熱情的打著招呼，一只手撫摸著侄兒的頭笑著說:“這是你孫子吧！都這么大了，這日子過的真快??！”
“可不是嗎？轉(zhuǎn)眼快奔五十了。這是老大的孩子，現(xiàn)在都三個孫子一個外孫了?！蹦赣H一提到了孩子滿滿的都是自豪:“這么多年過去了，別的沒攢下只是添了人口?！?p> “還是你的命好，兒孫滿堂。還有幾個沒結(jié)婚的？”
“還有兩個，”母親說到這伸手一指我與小麗:“這是老四兩口子，過些日子就給他們辦了。小五才十九，還得幾年哪！”
母親的話音剛落，車上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小麗身上。她也是做作，還克意輕依在我的肩，臉上滿滿的幸福，笑起來更是迷人。
“四兒，就是胳膊上長個大包的那個？”那女人吃驚的看著我，又仔細(xì)的端詳著小麗，她沒有直言我的矮小:“這孩子長的隨你(母親的個子就矮)，我還記得他小時候胳膊上的那個包得有鵝蛋大小，六歲時還是二大娘(奶奶)帶他去礦務(wù)局醫(yī)院做的手術(shù)。他的命真好，娶了這么漂亮的媳婦兒。你今年二十幾了？”
“二十四了?！边€沒等我回答，母親連忙搶著說。
“閨女多大了，那里人？”鄉(xiāng)下女人就是喜歡刨根問底。
“二十了，德惠的?！?p> “那還停遠(yuǎn)的，別人介紹的？”
“自己處的?！?p>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好，自由戀愛。不象咱們那會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拜了堂才看見人長的什么樣子?！彼袊@的說著，不時的在我與麗的臉上掃視著。
“四哥你看那是不是河？”汽車下了嶺，大金溝河已經(jīng)跑延流水了。明亮的冰壺在白雪的映襯下，象條玉帶一樣盤旋于重山峻嶺之間。
“是的，那可是我小時候的樂園。特別是勝夏之時，但凡有一點(diǎn)兒空閑，我們幾個小伙伴整日的泡在那里。你見過蝲蛄嗎？”
“蝲蛄我在市場到是見過，長著一雙大鉗子張牙舞爪的。這條河里有嗎？”
“何止是有，簡直多的很?！逼囈呀?jīng)到了糧庫，我隨手向南山底下一指:“看見那座山了嗎？山腳下就是蝲蛄洞，小時候一有時間我們就去吊。從家里出來只需帶個水桶，到了山腳下抓幾只青蛙；然后再剝幾根柳條將青蛙剝了皮綁在柳條皮上再加上一塊小石頭沉入水底。只需要一會兒功夫便輕輕的向上提起，只見黑壓壓的一球子蝲蛄都聚在了青蛙上。只要半個下午就能吊個十斤八斤的?；氐郊沂帐案蓛袅嗽谑ド夏胨橛蒙巢歼^慮掉皮，剩下的肉湯放在鍋中一燉就是鮮美無比的蝲蛄豆腐。我們每人捧著一碗就著干糧，吃的肚子溜飽。大人沒有時間了，就將整個的蝲蛄放鍋里一炒，紅彤彤的半鍋。我們就會爭著搶著大鉗子掰下來，將其中的一只活節(jié)掰掉，然后用筷子小心翼翼的將里面的肉扣出來。剩下的空鉗子用水洗干凈，用線串成項(xiàng)鏈掛在脖子上，紅紅的一走嘩啦嘩啦直響。”說到這里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脖子上掛著蝲蛄夾穿的串，雙手拿著木锨裝成沙僧的樣子。表弟比我小一歲，我就裝腔做勢的將他當(dāng)了妖怪。
“現(xiàn)在這條河里還有蝲蛄嗎？我都讓你說饞了?！蔽业拈_心讓她更加高興，下了車她還追問著。
“不多了，它對生存環(huán)境要求很刻克。隨著人口的增加，污染也愈發(fā)的嚴(yán)重，蝲蛄也越來越少了。如果污染源再不謁制，恐怕就要滅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