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答案

　　唐念迷迷糊糊地走在大街上，感冒讓她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渾身不舒服。手心冒了層虛汗，鼻尖紅紅的。

　　路過學校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飄飛著零星雨點，到家還有點距離，沒辦法唐念只好去學校旁邊一家叫“一零一”便利店躲雨。

　　唐念剛站在便利店門口，雨就已經(jīng)傾盆而瀉，天邊暗沉，寒涼的風讓唐念有些發(fā)冷。便利店的燈光讓唐念感到一絲溫馨，唐念跺跺腳，然后走進便利店。

　　唐念今天沒帶錢，她也不打算買什么東西。她隨意看了一下，架子上滿是琳瑯滿目的貨品，每個架子都很細致的分了類。她打量了一會，隨后目光落在收銀臺上，一個男生趴著那正在睡覺，看樣子睡得很熟。

　　唐念剛想往前幾步，那個男生就已經(jīng)醒了，他抬起頭，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淺色的眸子在燈下有些耀眼，他眉毛皺了下，還有點沒適應強光。他好像注意到唐念的目光，他抬眼，與她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比起唐念有些詫異的眼神，他表情很平淡。

　　她剛想打招呼時，那個男生動了，他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后看著她，“唐念?你要買什么?”眼神中有幾分迷離。

　　唐念有些尷尬，她也沒想到在這也能碰上江羨。更有幾分不解，她不知道江羨為什么在這。

　　她有些慌張地看著江羨，有點不自然。于是唐念裝作買東西的樣子，隨口搪塞過去。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穿進零食區(qū)，看似在挑東西，其實目光時不時往他那挪。江羨沒有發(fā)現(xiàn)，他坐在椅子上玩手機，雙腳交疊抬到收銀臺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手機，表情有幾分散漫，不認真。

　　唐念就這么愣神的看著他。直到一個中年大叔走到江羨身旁，她才回了神。

　　那個大叔穿著干凈白色背心，拖著藍色的人字拖鞋，頭發(fā)夾著幾根白發(fā)，表情有些不耐煩。好像是這個便利店的老板，唐念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即使知道不會被發(fā)現(xiàn)，但她內(nèi)心還是有點心虛。

　　那個大叔出聲打斷了唐念的思緒，“你怎么又跑我這來了?去去去?！闭Z氣有些兇，眉頭緊鎖地看著江羨，但整個人站在原地不動，沒有趕江羨走的意思。

　　江羨放下手機，沒有被他的話唬到，淡淡的開口：“我這不免費給你打工，你還不樂意了?！?p>　　趙雷嘴角抽搐了下，心里暗罵了一句。他用左手的蒲扇朝江羨拍了拍肩膀，讓他從椅子上起來。江羨默不作聲地站起來，給他讓了道，趙雷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絲毫沒有愧疚。

　　唐念聽他們對話太入迷，完全忘了自己沒帶錢，隨手就挑了兩包零食，緩慢地走進收銀臺前。

　　“就這些?”江羨挑了挑眉，看著唐念手里的東西，有些驚訝，但表情還是平靜如水。

　　趙雷打了個哈欠，視線停在唐念身上，站起身接過唐念的零食。江羨看著沒什么事，往外面督了一眼，雨快停了，他著實覺得沒意思，打算回去了。他向唐念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唐念有些留戀地看著他。

　　趙雷還在算錢，似乎想到什么，向準備離開的江羨漫不經(jīng)心地望了眼，嘟囔著：“最近鹿眠那丫頭怎么沒來?”

　　江羨聽到，準備拿傘的手頓了頓，隨后轉(zhuǎn)頭看著趙雷，眼里有些笑意，“她這幾天和家里人去南景市玩了。”然后踏步往外走，背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

　　唐念看著江羨的背影，內(nèi)心有些酸澀。趙雷拿著塑料袋要把零食裝進去，視線掃到還凝視著江羨背影的唐念，臉上浮現(xiàn)出捉摸不透的一抹笑。他用食指敲了敲桌，在安靜的氣氛中有些突兀，唐念的心思被勾回了收銀臺。

　　趙雷把袋子放到桌上，拿起收銀臺上的黑色茶壺，抿了口，然后坦然接受唐念的目光，“十七塊?！?p>　　唐念有些慌神，她現(xiàn)在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帶錢這碼事，有些尷尬與無奈地看著趙雷，沒有接過。

　　趙雷開了便利店也好幾年，自然明白這眼神里透露的信息，他面不改色的直接戳穿她的心思。

　　“沒帶錢?”

　　唐念手無措的不知道放哪，眼睛還在看著趙雷，聽到這句話頭冒出了汗。感冒讓她鼻子不舒服，她吸了吸鼻，然后沉默地點點頭。

　　她以為趙雷會直接打發(fā)她走，但他沒有。趙雷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唐念，只說了“哦”就沒再說話，零食袋依然放在收銀臺上。唐念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她看著趙雷面無表情的臉，覺得更尷尬了。

　　趙雷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拿走吧，可以賒賬。”

　　唐念恍然大悟，她有些呆滯地看著趙雷，“謝謝，我明天一定會來還賬的，需要打欠條嗎?”

　　“不用，你不還我讓江羨幫你還上，也不是不行?！壁w雷嘴角掛了一絲了然的笑。

　　唐念迅速反應過來，連忙說不用，然后帶著疑惑的眼神打量他，他怎么知道自己認識江羨。

　　似乎是聽出她所想，趙雷滿不在乎地說：“你進來的時候我聽見了你和他的對話了?！?p>　　唐念點點頭，她看了一眼外面，雨聲早就停了，看樣子是雷陣雨，而那個少年的背影在唐念腦海中回放。趙雷看到她眼里的落寞，坐在椅子上撐著臉，直白地說：“你喜歡江羨?”還掛著慈父般笑容，語氣像是在打趣，但很篤定。

　　唐念一怔，看著趙雷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復雜。但也沒否定。她烏黑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眸，眼里充滿對趙雷的探究。

　　趙雷并沒有半點心虛，迎上唐念探究的目光，笑著還露出一口黃牙。最終趙雷先僵持不住了，沒有多說，把零食袋塞在她手里讓她走了。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唐念獨自走出店外，還刮著清冷的風，但唐念好像感知不到一樣，低聲喃喃著，腦海還在反復回憶江羨說那個人的名字時，歡喜染上眉梢的神情。

　　少年的他，渾身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與熱情，但眼中柔光獨獨對一個人。

　　而那個人，不是她。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車龍馬水，唐念卻與這個喧囂的另一端格格不入。

　　恍惚間，回憶起趙雷的話。她以為自己藏的很深，內(nèi)心強烈壓制自己的喜歡，可還是被人窺見了。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唐念也在渴望有一日江羨能發(fā)現(xiàn)她的小心思，讓她及時止損，可她做不到，就讓這個錯誤繼續(xù)下去吧，她想。

　　可她不知道，她自己也在期許能有一日窺見天日，不再這么藏著掖著。

　　她喜歡這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

　　很喜歡。

　　這就是她的答案。

　　……

　　唐念暑假沒怎么玩，大多都去一零一便利店，久了也和趙雷混熟了。偶爾也會碰上江羨。

　　“成年人的世界很復雜。”趙雷坐在躺椅上享受陽光，悠悠對唐念說道。

　　唐念和趙雷相處久了，發(fā)現(xiàn)他這個人很喜歡講一些哲理，就算胡諂，被他說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大雷叔，這就是你單身的原因?”

　　趙雷倒沒在意這個稱呼，后句話被唐念一噎，坐起身，朝唐念瞪眼。又嘆口氣，躺了回去，“我這叫單身嗎?我這是潔身自好！成年人的世界，你不懂?！毖b作深不可測的笑了笑。

　　唐念沒再回懟過去，被陽光晃得瞇著眼，眉頭緊鎖，手肘撐著臉，安靜地注視著趙雷。

　　“明天開學?”趙雷問。

　　“嗯”唐念有搭沒搭地應著。

　　半晌，趙雷忽然扯了一句沒頭沒腦的哲理，“人生很長，你如果因為某件事而消沉于俗世，那就得學會正視，它總有兩面性。”說著，還故作高深的抿一口茶水，“如果你想學會釋然，時間會解決一切。實在不能忘懷的話，把注意力投身在另一件事上。把一切交給時間，好好學習總歸也是條出路。所以，你要買《瘋狂刷題》嗎?看在你和我挺熟的面子上，給你打八折，夠意思吧！”

　　唐念就知道趙雷突然煽情講哲理，最后一句總沒正形，又氣又笑地應了聲。

　　她心知趙雷前幾句在指什么，不可置否的是前幾句還真有幾分哲理。

　　趙雷忽地起身，手里搖晃著蒲扇走進了便利店。

　　唐念收回視線，蔫蔫地垂著頭。燥熱的空氣讓唐念的內(nèi)心惴惴不安，那股熱流涌上。

　　陽光變得熾熱，蟬聲鳴曲，包裹著她不可溢出的熾烈而灼熱的喜歡。

　　她將喜歡藏匿于這個夏天。

　　而他，永遠都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