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斐然的孩子已經(jīng)三個月大,快要到了孩子百天的慶典。按照習俗,百天時候是要擺百天酒為孩子慶生,這種儀式流傳至今斐然也不例外。
她通知了很多人,當然她也打算通知Jay,不過話說回來,這陣子都沒有這個弟弟的消息,她很想念他,想念他的同時也忍不住想責問他,許久不聯(lián)系,他甚至連自己當舅舅的事情恐怕都還不知道呢。
斐然打了電話去,但是接電話的人卻是Jay的父親。
從他父親那里她才得知,Jay就在上個禮拜的周六,喝了加了很多安眠藥的帶橘子的檸檬水,自殺了……
這消息直接轟塌了她的整個計劃,她不相信,這太不可信,是死亡嗎?她沒有聽錯吧?是死亡嗎?她一再追問Jay的父親,妄想著從字里行間找出一些玩笑的蛛絲馬跡,可惜在電話中,Jay的父親沉浸在失去孩子的巨大悲痛之中,斐然忍住了。
電話從她的手中滑落。
“怎么會?”
后來,多方打聽她才知道,就在Jay自殺的前一天,那個在酒吧駐唱的名為Jasmine的姑娘自殺了,抱著吉他割腕……
他的弟弟竟然死了!這么簡單的死了!死得這樣簡潔!
斐然懂了.但她還是不懂,只是她以為的她懂一些。
Jay的守護太徹底!
這應(yīng)該是另一種愛情吧,將一切挽留了,定格成為一種永久。
只是她覺得Jay有些自私,自私到那樣赤誠,并不為人接受。自私到,他把深深地好無休止的思念和悲哀之情留給了那些愛著他的人!
懷著別樣的心情,她再次給Jay的父親去了電話,請求他,能不能讓她和家人去參加Jay的葬禮。Jay的父親沒有拒絕,他希望自己的的兒子在天堂過得圓滿,不像人世這樣狼狽無解。
眷戀他的人都應(yīng)該擁有送出祝福的權(quán)利。
斐然帶著子牧和他們的孩子一起去了。
下葬的當天,天下著雨。斐然喜歡這個天氣,倘若正好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一切都反而不合時宜。雨無聲的下著,也許那些雨正在不知名的孕育一些來年重生的種子,然而此刻它們謝下的是一個平靜離去的靈魂,安靜永遠是最為可怕的力量。
他們一家在那里站著,孩子在斐然懷中睡得還很甜,斐然看著Jay被安放在土地中,像那休眠的種子。
她看著孩子,原來鮮活的生命和死亡可以如此接近,近到?jīng)]有距離,隨時可以交換一樣。
她覺得那個名為Jasmine的姑娘很幸運。
活著的人想要永恒的陪伴是一種奢望,但是死了的人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擁有。
有了陪伴,不會孤單啊。
當晚她夢見了生前沒有給機會給她再看一眼的弟弟Jay,她夢見了他用顫抖的手向他深愛的姑娘送上了一捧茉莉,然后他們的故事結(jié)局很完整……
夢醒的時候,她突然有個想法,孩子的百天宴她不想擺酒席了,這個百天的宴席因為Jay的離去,她想讓它變得更加有意義。
“我們讓遠航和茗悠來,還有我們一家,我們在一起讓遠航給我們作一張畫吧。”她搖醒了睡夢中的劉子牧。
子牧了解,這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他們約了林遠航和夏茗悠,在商議地點的時候,他們都猶豫了,還是茗悠最后定的注意,“就去那張我最喜歡的遠航那幅名為‘花?!霓挂虏莸暮Q蟀伞避普f。
“可是現(xiàn)在沒有薰衣草……”劉子牧很好奇。
“只要是在對的地方,就好。”斐然附和著,她和茗悠總是心照不宣,這種默契,走到了現(xiàn)在,依然不曾改變。
有時斐然在私下跟子牧商量孩子名字叫什么。子牧說讓斐然定,可是這么短的時間要在百天之前想出來有些困難,她每天都很焦躁。
眼看著時間臨近,竟存在了一種坐立不安的狀態(tài)——這情況被細心的子牧全然看在眼里,自從這個孩子來到了世上,子牧,斐然好像都在跟隨著這個孩子一起成長,她會笑,他們就跟著笑,沒有原因和目的;她在哭,他們就跟著哭,毫無理由和依據(jù)。斐然覺得如果匆忙之間就給孩子起個名字太過草率,應(yīng)該再等等。于是她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先用著,名字就喚作“等等”。
劉子牧每天還繼續(xù)為周斐然泡著那個紅棗銀耳茶,甚至已經(jīng)為她把下半年的預(yù)先訂好,一切生活有條不紊的繼續(xù)著。
百天了,茗悠去斐然家和她們匯合,林遠航那邊說了由于寫生要準備一些工具,他就自己另外開部車單獨去,他們最后在既定地方見面就好。
到達目的地,遠航已經(jīng)把畫架擺放到位,是的,沒有了薰衣草的花海沒有想象中的錦簇,卻有一種平淡之美。
斐然趕緊召喚大伙兒都過去讓遠航作畫。
“可是遠航畫不到自己?!避普f。
“他在畫我們的時候,本身就在畫里面……”斐然說。
她是對的,遠航本就沒有打算畫出自己。
畫完,斐然一家?guī)е鹊热ス鋱@子了,他們迫不及待地瘋狂的想要把他們認為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展示給這個孩子,以告訴她此行不虛。
茗悠走到林遠航旁邊。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為什么可以這么坦然。”
“因為心安。心安就會默默付出,這種付出的過程也會給自己帶來幸福?!绷诌h航說.他知道茗悠問的是什么,回答也干脆。
“能問你一個秘密嗎?”茗悠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開了口。
“當然?!绷诌h航的目光望向斐然他們的背影。
“你這個樣子,像你這樣善良和寬容了,迄今為止你有沒有傷害過別人?”茗悠問。
林遠航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我在讀高中的時候,有個女孩子非常喜歡我,你知道我的眼里沒有她。后來她向我表白,我當時很果斷地回絕了她,她可能有點受不了,就輟學了,據(jù)說后來得了抑郁癥?!?p> “你沒有錯,有時候直接拒絕比委婉接受更加仁慈?!避普f?!八缤硪獙W著長大,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會有回報,也不是所有的表達都會有結(jié)果,你只是教會她成長罷了?!?p> “你說得對,可是我希望教會她成長的那個人不是我?!?p> “不過后來她的病好了,隨后,還特意告訴來了我她的生活現(xiàn)在很安詳,讓我安心?!边h航說。
茗悠笑了。
“為什么你會笑?”林遠航不解。
“這點上,我不認同你。她告訴你他的好,你覺得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嗎?”林遠航問。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如果她很好她不用告訴你就好,而她告訴你,是因為她想還你一個安心,因為她還喜歡你,只不過連喜歡你的方式都要精心偽裝,事實上,她只是想讓你過得好。”
茗悠看著遠航,遠航若有所思……
“你說的意思是,她只是假裝生活的很好讓我心安?”林遠航問。
“為什么不會呢?”茗悠說?!澳腥瞬皇且粯訒傺b?”
“男人假裝是因為他不想讓女人發(fā)現(xiàn)他的愛和恐懼?!?p> “女人假裝是因為不想她愛的人察覺到她在為他傷著心?!?p> “你是說,她有可能還在等待?”遠航問。
“我不知道?!避普f,“但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有你?!?p> 遠航被這突然的閑聊的話題亂了心思,仿佛這個世界也忽然變得開闊無比,不過他最后還是笑了,結(jié)束和茗悠對話的時候他說,“我的一生,都是她的。”
他口中那個的她,正在河邊指著水中的魚兒,微風拂過,她的裙角被風掀起。
“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應(yīng)該有很多男生會喜歡你?!彼麑χ普f。
“以前有一個,不過他跟我分開了……”茗悠回答。
“我可以問一下原因嗎?”遠航試探著問。
“因為我愛上了另外一個人,而他,他愛上的是他自己?!避拼?。
關(guān)于愛情,好的問題往往比答案更加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