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太子監(jiān)國，處境危險
東宮經(jīng)過幾番風波，靖國老皇帝意識到朝中已經(jīng)有人開始忌憚太子，要對他下手了。既然他們怕太子監(jiān)國，那索性就讓太子開始監(jiān)國，好讓那些人徹底死了心。
進入盛夏，同往年一樣，皇帝要出宮前往夏宮避暑。太仆、少府兩處一個月前就開始為出宮做準備了。少府主要負責皇帝出行的日常起居用度，以及到了夏宮后的生活安排。太仆主要是準備出行的車馬。
皇帝去夏宮避暑，當然也會帶一些后宮嬪妃與親隨大臣。皇帝親自挑選了要帶的人。后宮中，文皇后、韋夫人、瀟美人等幾位嬪妃都要隨行。入宮早，資格較老的惠夫人留下暫管后宮事務(wù)?；蕦m禁軍、虎賁軍和羽林軍，光祿卿率羽林軍護駕隨行，光祿丞率虎賁軍留守宮中。
大臣中，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都要隨皇帝去夏宮避暑?；首又?，安王最懂玩樂，也無要職在身，皇帝便讓他一同伴駕。按照往年慣例，皇帝去夏宮修養(yǎng)三個月。這三個月時間，朝廷事務(wù)由三公共同處理。但這一次不同，皇帝命三公全部隨行去夏宮避暑，理由是給老臣們放個長假，獎賞他們與自己一同去夏宮修養(yǎng)些時日。皇帝及三公離京后，太子代為監(jiān)國，寧王和肅王協(xié)助太子處理朝中大小事務(wù)。
太子監(jiān)國，除了皇宮內(nèi)的羽林軍不受太子調(diào)動，皇城內(nèi)的南北兩軍太子都有調(diào)動權(quán)。寧王暫代丞相職責，各地上報的奏折先由寧王過目，然后向太子匯報要緊的事。肅王主要負責官員的監(jiān)察工作。
皇帝臨行前曾召見了太子，太子監(jiān)國的這三個月，要在朝中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如果底下有不服從的人，可以按自己的方式進行處理，但不能做得太過。他還特別交代了對寧王和肅王，防歸防，但要親厚待之，如果他們做出什么忤逆的事，也要等皇帝自己回來親自處理。太子都應(yīng)了下來。
丞相府里，丞相韋崇在幾日前收到一封密信，筆跡與當年長史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樣，此人曾說自己是朝廷之外的人，但愿為寧王效力，助寧王當上太子，待時機成熟后自會提出自己的條件。那件事之后，丞相府曾多次派人搜尋線索，但終究一無所獲。
幾日前，自己的馬車在路上走著，旁邊突然一匹快馬忽嗖而過，然后一只非常小的飛鏢扎到了車廂內(nèi)，附帶著一封信。信中說皇帝去夏宮修養(yǎng)，太子監(jiān)國，寧王的機會來了。此時是用得上執(zhí)金吾的時候了。信中還寫了如何扳倒太子的詳細計劃，韋崇讀后都不禁脊背發(fā)涼，他仔細看了這個計劃，的確是妙啊，若能成功，太子定永無翻身之日。
皇帝出宮在即，瀟美人請求在去夏宮前去護國寺為皇帝祈福，保佑路途平安順利，皇帝欣然應(yīng)允。瀟美人去護國寺祈福是一回事，還有一原因就是去見元真。瀟美人燒香祈福之后，便去見了元真。
元真見到瀟美人，先行了拜禮，瀟美人讓他免禮，
“元真師父，陛下去夏宮避暑，太子監(jiān)國，你都聽說了吧？此次去夏宮，皇后也要隨行?！?p> 元真停下手中捻動的佛珠，
“皇帝出宮，太子監(jiān)國，這是皇帝陛下有意讓太子提前在朝中樹立未來君主的威信。太子想要贏得朝廷各方信任，三個月時間顯然是不夠的，我猜測皇帝此次出宮會在夏宮住很久?！?p> 瀟美人說道，
“陛下一向看好太子，對他是完全信任的，現(xiàn)在更是幾乎把皇權(quán)都交到了太子手里。如此一來，太子將來繼承大統(tǒng)豈不是已成定局？”
元真嘴角略過一絲淺笑，
“其實不然，皇帝越是給了太子無上的權(quán)利，越是把太子推到了最危險的處境。而且時日越長，越容易生變。所以，這恰恰是扳倒太子的最好時機了?！?p> 瀟美人詫異，表示不能理解。
“太子賢德能干，只有功沒有過，如何能抓到他的把柄？”
元真微微抬起頭，眼睛看著瀟美人，說出四個字，
“殘殺手足。”
瀟美人驚地心里咯噔一下，這話從一個吃齋念佛的僧人口中說出，著實讓她接受不了。元真似乎看出了什么，
“娘娘，讓您受驚了?！彼嘈σ宦暎皻v代護國寺僧人的使命就是保家衛(wèi)國，但保家衛(wèi)國的方式不是只有在戰(zhàn)場上廝殺這一種，如果不動一兵一刃就能做到，您覺得哪種更好呢？”
瀟美人當然懂得其中道理。
“還要請娘娘幫忙給文皇后傳個話。”元真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走到瀟美人跟前，低聲說了一些話。
瀟美人一一記了在心里。分別前，瀟美人又向元真問了一個問題。
“太子會怎么樣呢？”
元真沉默了半晌，回答道，
“幽禁終身，貶為庶人，做一個普通王爺，這些都有可能，但不會被賜死?！?p> 瀟美人似乎還不放心，
“你確定嗎？”
元真看著這位善良的女子，
“太子罪不至死。還請娘娘寬心?！?p> 瀟美人回宮后，借著給皇后請安的機會，與皇后獨處了一個時辰。自從元真第一次與瀟美人聯(lián)絡(luò)后，瀟美人就有意與皇后走近，處處向著皇后，皇后很是高興，也逐漸把她當自己人。
“瀟妹妹，你來啦，快來坐?！被屎鬅崆榻哟?。
互相寒暄了幾句后，兩人便閑聊了起來，聊著聊著，瀟美人就聊到正事兒上來了。
“妾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有一件擱在心頭的憂心事，臣妾也一直想為娘娘解憂。”
文皇后有些吃驚，
“哦？妹妹竟知我有心事？我身為一宮之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能有什么憂愁呢？”文皇后故意避開。
瀟美人繼續(xù)說道，
“皇后娘娘知道妾指的是什么，皇后娘娘您的確已經(jīng)做到了女人的塔尖，但是您的這份至高無上的尊貴如何能延續(xù)呢？您是大靖的皇后，肅王是嫡生皇子，可偏偏還有一位嫡長子，您說這不白白委屈了肅王的身份？”
文皇后雖然不說什么，但從她的臉上已經(jīng)看到了一絲憤恨和許多愁怨。許久，皇后才開口，
“妹妹既知我的心事，又能如何幫我解憂呢？”
瀟美人放下茶杯，
“實不相瞞，妾一直在暗中幫肅王找有麒麟之才的人，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妾遇到了一位。此人自稱可以幫肅王達成所愿，但他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和身份。我曾出宮與他一見，此人極為神秘，與我相見的時候也戴著有面紗的斗笠。”
文皇后來了興趣，
“哦？竟有這樣的人？妹妹是如何找到的呢？”
瀟美人笑了笑，“
是此人毛遂自薦的”
文皇后疑惑，
“他為什么要幫琢兒呢？他要求什么回報呢？”
瀟美人回答，
“當時我也奇怪呢，問他想要什么？他說什么事都還沒做，怎敢要求回報？他要幫肅王得到了不止是儲君的位子，還有后面的……”
不用繼續(xù)說文皇后也知道了，心想，“此人竟敢如此夸下海口，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由問道，
“此人現(xiàn)在何處？”
瀟美人心里松了一口氣，就等著這句話呢。
“皇后娘娘要見他嗎？妾也不知此人究竟是江湖騙子還是真有此等麒麟本事。也許皇后娘娘一見便知。見面的事情妾來安排?！?p> 在一天夜里，文皇后身披黑色帶帽大氅，坐上馬車秘密出宮了。馬車徑直向城外駛?cè)ィ瑏淼揭蛔R前停下了。這是一個龍王廟，香火不甚旺，平日里只有一位叫空海的年輕和尚在這里看廟。元真偶爾會來與他聊天，兩人關(guān)系不錯。前幾日見面，空海說自己要去云游了，不能在這里看廟了，新來的小和尚還在路途上，這廟里要空上幾天了。
等空海走后，元真便選擇了這里與文皇后見面。元真依然是一身白衣，戴著個竹編斗笠，面紗遮住四面。不同的是從這身素色衣服看不出他和尚的身份。貼身婢女攙扶著文皇后下了馬車，文皇后走進寺院，兩名護衛(wèi)在門口把守，還有兩名護衛(wèi)跟著文皇后進了院內(nèi)，寺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一間屋子亮著微弱的黃光。文皇后知道自己要見的人就在那里。她定了定神，準備朝那個方向走去。一旁的婢女拉住了她的胳膊，用極為擔憂的語氣低聲叫了句，
“娘娘當心?！?p> 文皇后瞟了她一眼，平復了下緊張的心情，說了句
“無妨”便超前走去。
婢女趕忙走在皇后前面，提著燈籠給她開路。兩名護衛(wèi)也一左一右緊跟著。
到了門口，門虛掩著。文皇后命兩名護衛(wèi)在門外守著，婢女為皇后開門，皇后邁步走了進去。在龍王爺?shù)乃芟裣?，一個全身白色裝扮的人跪在墊子上背對著文皇后。他緩緩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來跪下，
“草民拜見皇后娘娘?！?p> 文皇后看不到他的臉，
“平身吧。本宮出宮不易，時間緊迫，你起來說話。”
那人站了起來。
“本宮問你，你說你能幫助肅王成事，此話當真？”元真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木制幾案，
“此地簡陋，還請皇后娘娘將就一下?！?p> 于是，文皇后跪坐在墊子上，元真跪坐在另一邊。
“草民不敢誆騙皇后?！?p> 文皇后聽了，
“既是如此，不妨說說，你要怎么幫肅王？”
元真說道，
“太子監(jiān)國，代行皇權(quán)。一旦皇帝離京去了夏宮，京城之內(nèi)無人能與太子抗衡?！蔽幕屎笥行┦?，
“這些本宮自然明了?！?p> 元真繼續(xù)說道，
“但皇帝陛下的軟肋便是太子最大的敵人?！?p> 文皇后不解，
“陛下的軟肋？是什么呢？”
元真答道，
“骨肉。”
這一次文皇后來了興趣，
“還請先生明示?！?p> 元真解釋道，
“皇后娘娘伴隨陛下多年，陛下是怎樣的性格，皇后娘娘應(yīng)該很清楚吧。陛下十分看重手足之情，對自己的兄弟們都很親厚，每個王爺都能善終，皇族之內(nèi)能有這樣的和睦關(guān)系實屬不易，甚至古往今來都很罕見，靖國皇族之間的關(guān)系在天下已然成為一段佳話。陛下對此也很自鳴得意?；屎竽锬锬?，如果這種手足和睦相親的關(guān)系被太子破壞掉了，皇帝陛下會怎么做？”
文皇后眼睛一亮，
“陛下一直是一位慈父，對他的孩子們都很疼愛。尤其如今年歲大了，更是如此。他斷見不得殘害手足這種事情發(fā)生，也決不允許。”
元真回應(yīng)道，
“皇后娘娘聰慧?！?p> 文皇后燦爛的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只是太子同他父皇一般，是不會做出此等事來的?！?p> 元真說道，
“無上的權(quán)力是可以蒙蔽人心的，寧王和肅王的存在就是對太子最大的威脅。太子不會做的事，我們可以幫他去做?！?p> 文皇后領(lǐng)會了其中的意思，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們該如何做呢？”
元真答道，
“必須與人聯(lián)手才能成功。如今除了肅王，還有誰最想扳倒太子？”
文皇后答一聲，
“自然還有寧王?！?p> 元真附和，
“正是如此。還請娘娘記住草民接下來說的話?！?p> 于是，元真對皇后說了詳細的計劃。說畢，文皇后問他，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對朝廷的事知道得如此詳盡？你幫肅王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你想要得到什么？”
元真沉默了半晌，
“草民的身份皇后娘娘便不要打聽了?？傊?，草民是全心全意要幫肅王的。扳倒太子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對手還在后面呢。若說草民究竟想要什么，這個不急，待肅王即將繼承大統(tǒng)時自然就會知道了。時候不早了，皇后娘娘還是盡快回宮吧?！?p> 皇后站起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神秘人物，她只能從聲音里判斷出此人年紀并不大。雖然對這個白衣人的身份有所顧慮，但皇后對他說的計劃十分滿意?；屎蟛缓迷俣鄦柺裁?，便趁著月色離開了。
皇宮里的車馬浩浩蕩蕩地出宮了，太子、寧王和肅王率眾臣在城門恭送皇帝?；实叟R行前最后囑咐兄弟三人要齊心協(xié)力，在這段日子里共同管理好靖國。寧王和肅王再表面上都無比真誠地答應(yīng)父皇，其實心里各懷鬼胎。等皇帝的車馬走遠了，兩人緩緩抬起頭對視了半晌，似乎都看穿了對方的心思。而此時的太子并沒有覺察到其余二人的微表情。其實他也在想事情，他監(jiān)國后有兩件事情立馬要做，還要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