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見鬼了!
這是金店內(nèi)親眼目睹了一切的人唯一能給出的解釋。他們離得近,卻沒有似店外的千百人那般失神入夢,大腦反而有更清晰更興奮地感覺。
僅有八歲的小林希要浪漫一些,天真無邪地盯著近乎癲狂的小姐姐,一句話脫口而出:霸王色霸氣!
靠周安琪最近的人,除了地上躺著的梅云奇,便是林坤,他也傻眼了,腦中興奮之余不斷從他近半個世紀的知識儲備中搜尋,試圖找到科學(xué)的解釋??删驮谶@一瞬間,他便意識到自己的無知,除了用靈異事件或鬼神之說解釋,別無他尋。被‘真氣’逼退之后,他倒地蹲坐,興奮不過幾秒,突然感到頭痛欲裂,意識漸漸變得昏昏沉沉,這更讓他無法深入思考。
而時常被林坤冠以不學(xué)無術(shù)的胖龍瓜皮,還在殺人場景中尚未平息,又遇此情形,亦是瞬間失神,驚慌失措,望向周安琪的眼神滿是驚恐,好像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成了牛鬼蛇神,身體不自覺地挪開一些。燈光突如其來再次熄滅,更是讓現(xiàn)場氛圍推向極致,驚得他們連連叫出聲來。
黑暗之中,驚叫過后,金店內(nèi)陷入寂靜,接下來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外人無人知曉,打鬧聲沒了,小孩哭聲沒了,大人吵罵聲沒了,金店仿佛回復(fù)了往日這個時間點該有的寧靜,甚至連那古鐘跳動的滴答滴答聲也消失不見。
金店外,遠處圍觀的人群吵吵嚷嚷聲則越來越大,對著黑暗方向指指點點,恰是印證了那句話——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興奮議論著。而那些在現(xiàn)場等待多時的各臺記者們,像是這群人的鮮明代表,除了解讀現(xiàn)場狀況外,大膽直言天海警務(wù)人員的無所作為,任憑事態(tài)發(fā)展,有譴責(zé)的意味在其中。
天海區(qū)派出所支隊隊長、所長,特警支隊隊長……各領(lǐng)導(dǎo)人員聽得這些言論,一肚子苦水,無處訴說。
當(dāng)頭一人拿著呼機怒叱另外一頭:設(shè)備怎么還沒到?
而得到的回應(yīng)是:塞車。
暴風(fēng)雨將下班高峰推遲到這個點,整個Y城,便是城郊也是塞塞停停,救援車再快,也遠不如往常,這氣得指揮人險些沒將手中的設(shè)備砸了。
正當(dāng)一群人焦頭爛額抓耳撓腮,老太太龍婆有了動靜,深知他們的難處,對著金店方向長嘆了一聲。回憶起方才的那股神秘力量,她心中暗道,隱藏了這么多年,終究還是瞞不下去了。再一想,都到這份上了,干脆就豁出去了,自家姑娘的安危要緊,心一橫,嘴上喃喃自語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借著不遠處的城市燈光,只見她從腰間取出一塊褐色的布,也不管地上未干的水漬,鋪了開來,不知是燈光原因還是布料原因,一副復(fù)雜的八卦圖在布上有些模糊不清,她毫不在意。隨后,老太太再取出一個小小的羅盤在左掌,左扭右扭,尋找方位,右手掐指,不知在算什么。
雖然是二十一世紀,是文明科學(xué)的社會,可無論警民,無人敢打擾老太太。一是因為老太太名聲在外,世人雖信奉科學(xué),對鬼神卻有著根深蒂固的敬畏。二者,老太太的行為舉止,不像世俗那些騙子那般瘋癲,非常自然,神秘中給人感覺是極具信服力。
老太太旁若無人,羅盤一停,同時右手掐算也一停,雙眼朝東南某方位一定,緩緩佝下身子將地上八卦圖調(diào)整了一下位置,正對周太太金鋪偏左一絲。事畢,她伸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再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龜殼放在上面,回頭再望向四周,皺了皺眉,突然對一旁的小吳警員說道:“有煙嗎?”
小吳愣了一下,連忙回應(yīng)“有,有”,然后迅速從口袋掏出煙,掏出一根,遞了過去。
這下輪到老太太龍婆一愣,淡淡一笑,并未接過那根香煙,她可不是心煩意亂需要吸口香煙定神,轉(zhuǎn)手將一盒香煙和打火機奪了過來,從盒中取出三根,點著,煙霧繚繞,舉在額前,朝著東南方位拜了三拜,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跪在八卦圖上,將香煙擺放在前方地面,以煙為香,再拾起八卦圖上的小龜殼,合于手心,虔誠地默念著什么,誰也聽不清聽不明。
老太太一下子成了焦點,攝像機轉(zhuǎn)向她,遠處看熱鬧的人群,也一個個將手機攝像頭對準她。只見她雙目緊閉,口中不斷低語,來回晃動著手中的龜殼,聽見其中發(fā)出鏗鏗銅板聲。忽然她動作一定,龜殼表面熒光閃爍,但光亮?xí)r間太過短暫,可能也就零點幾秒的時間,除了她自己,恐怕只有攝像機器能捕捉的到。而人們看到的是一縷白煙自三根香煙出,徐徐升起,煙狀時而為鳥,時而為魚,頗有迷你鯤鵬之姿。白煙就像是有了活力似的,最終纏繞其左手龜殼,融為一處,見者無不稱奇,電視、電影銀屏里的魔術(shù)大師也不過如此。之后,某一刻,煙霧忽然驟散,白煙化為虛無,幾個銅板便順利從龜殼中滾落到有八卦圖的布上。她定睛看了看幾個銅板上的圖案,再定了定銅板所落的位置,右手又開始掐指算了起來。
不過幾秒鐘,老太太的臉色變得越發(fā)蒼白,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似是剛?cè)ヅ芰艘粓鲴R拉松。忽然她一改臉色,喜上眉梢,以疲倦的聲音說道:“沒事了,沒事了,快去開門吧,去慢了可就麻煩了?!?p> 領(lǐng)導(dǎo)專家們一聽,滿臉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這時,與龍婆較為相熟的小吳和小譚警員皺著眉頭小聲詢問:“龍婆,您說的是什么意思……”
龍婆還在喘著,并未急于回復(fù),躬身收拾工具,再看地上的三支煙,競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燃盡。她起身時搖晃了一下的身子被小吳攙著,她對著小警員笑道:“我方才算了一卦,有驚無險,快快去開門,里面有倆人受傷了,再不快點,可能有生命危險?!?p> 周圍人一聽,心說,這老太太是來搞笑的嗎?開玩笑也分場合吧,人命關(guān)天啊,突然來一套封建迷信的手段,變一套魔術(shù),就能解決問題?若是這樣,那還讀什么書呀,學(xué)什么科學(xué)知識。
可知道詳細情況的人都清楚,金店內(nèi)可是有著老太太的親孫女,她再糊涂也不會拿她的親孫女的性命來開涮吧。專家領(lǐng)導(dǎo)聽了笑不出聲,而是認真分析起目前狀況。危急關(guān)頭,一切行動都需要爭分奪秒,等不了熱成像設(shè)備的到來,不管老太太真假,面對媒體,面對人民群眾,面對上頭領(lǐng)導(dǎo),當(dāng)前必須做些什么。
一商量,有主意了。他們還是決定與封建迷信賭一回,相信老太太龍婆,但也不能全信。他們立馬采取行動,派出經(jīng)驗老到的談判專家,投石問路,以籌集了百萬現(xiàn)金和加滿油的車為由,探一探虛實。所有公安武警同時嚴陣以待。
談判專家衣著工整,表情和善,扶了扶自己的正方形眼鏡,深吸一口氣,打著手電筒,緩步從容來到金店門前,扯了扯嗓子,向屋內(nèi)輕聲喊了幾句,沒有得到一絲回應(yīng)。他回頭對眾人搖了搖頭,再靠近對著鐵閘門輕輕敲了幾下,又喊了幾句。這一次,他終于聽到里面聲音,里面除了有人喊救命,并無歹徒回應(yīng)。他心一沉,對著沖鋒隊打了個手勢,一隊十來個武警沖了上去,有持槍,有拿警棍,有拿消防斧,有拿大鐵錘,一聲令下,鐵閘門地鎖被敲得稀碎,三四人按預(yù)演時的操作,大力將鐵閘門往上一送,持槍持棍武警有序沖入,鋼化玻璃亦無法阻攔,玻璃碴子滿地都是。
每個武警沖入金店內(nèi),額頭燈光,手中電筒與槍持平,武裝警惕,可屋內(nèi)除了地上躺著三人,兩邊墻角綁著三人,歹徒不見蹤影,本事再高,已無出手的機會,解救人質(zhì)成了現(xiàn)場唯一任務(wù)。
“有傷員,有傷員,救援隊,救援隊,快……”見地上躺著的三人,屋內(nèi)不斷有聲音沖外面喊。
外面待命的醫(yī)護人員,幾個白大褂提著醫(yī)護箱沖了上去,止血的止血,輸血的輸血,打針的打針,忙成一團。
金店內(nèi)倒地的除了張警官和梅云奇二人,這第三人當(dāng)然是周安琪。如此大的一股‘能量’突然爆發(fā),她的身體也吃不消,隨著之前燈光的熄滅,她的意識瞬間變得模糊。不似那兩人的傷,她的狀況更像是武俠小說里描述的‘內(nèi)傷’,口鼻已是淌血。
人質(zhì)里唯一還算正常的大人,只?;ń阋粋€,之前就是她聽到談判專家的敲門聲喊的救命,也不顧身上捆綁的繩索,一邊喊著救人,一邊對著裝備精良的武警沖鋒隊喊道:他們從后面跑了。
然而金店里屋的防盜門緊閉,縱是大鐵錘一時也難以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