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232、摩斯密碼：老娘的碗，誰動誰死
出了小碗燉，邱梅帶著一個小丫鬟，一路穿過大街小巷，最后回到了位于城南桂圓街的黃記海貨店。
憑她小妾的身份，她不能走大門，只能從西偏門進(jìn)了后院，再通過廊道，轉(zhuǎn)到前廳。有三個人正心急火燎地等著她。
兩個是邱梅的主人，黃記海貨店老板黃莘和他的夫人黎氏。這兩人都是六十開外，雞皮鶴發(fā)，老態(tài)龍鐘。
看見邱梅，黃莘顫顫巍巍地挪動步子走過來，笑得滿臉褶子開了花：“妹兒回來了？事情辦得怎樣？”
邱梅來不及回答，那黎氏撇著嘴嗆聲道：“你個老不喜的不要臉，還妹兒妹兒！你要記得，她比你出嫁的孫女兒還要??！”
他們老兩口都是滿口牙齒脫落的無齒之人，一個把“梅兒”叫成“妹兒”，一個把“死”說成“喜”，真是莫名喜感！
黃莘垮下臉道：“你個老不喜的臭婆娘，你再胡說八道，看我揍不喜你！”
黎氏雖然上了年紀(jì)，卻很潑辣：“一身骨頭沒有半兩重，還敢揍我？叫花子出身，若不是我爹可憐你，收留你，你早就喜了，怎會有這份家業(yè)和滿堂兒孫？”
每天都這樣爭吵，邱梅已經(jīng)見怪不怪，只是低著頭，在旁邊默不吭聲，心里一陣難過。看看自己的日子，再看看將軍小姐蘇瀾，再想想書院里的那個神采飛揚(yáng)、前程無量的少年公子，邱梅想死的心都有了。
“吵什么吵？”前院里另外一個人突然大發(fā)雷霆道，“再吵，明日的生辰宴席我就不管了。你們愿意找誰就找誰！”
黎氏趕緊諂媚地道：“我們不吵了。陶公子，您給我們出主意，辦壽宴，說好的給我們五百兩，除了小碗燉一百兩，十桌酒席花上一百兩，您怎么都得再給我們?nèi)賰桑∧刹荒馨肼飞狭烫糇硬还芰税。 ?p> 黃莘也卑躬屈膝，露出無齒的笑容：“陶公子，都按照您說的辦！”
“不吵了？”陶榮鄙夷地著這一對見利忘義、為老不尊的棺材瓢子。
自母親發(fā)賣羅氏那日，陶榮接受父親的耳提面命后，他收斂了自己的爪牙，變得謹(jǐn)慎小心起來。他私底下派出小廝、家仆，悄悄地到處搜羅可用之人。
可就因?yàn)檫@幾個人，陶榮差點(diǎn)沒被氣死！
首先是父親的心腹，堆福書吏白現(xiàn)。不知怎么的，這家伙突然間變得膽小如鼠起來。陶榮多次上門，他都拒而不見。有一次，陶榮把他堵在路上，他卻不停地東張西望，還一邊齜牙咧嘴地摸著自己的腳桿子。最后趁陶榮不注意，竟然撒丫子跑了！
還有就是褚望。自己對他有活命之恩，如能網(wǎng)羅過來，肯定對他唯命是從。可遺憾的是，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有褚望的半點(diǎn)信息！不知道這家伙是死得骨頭渣子都爛了，還是逃離了殿州？總之，生死不明。
還有一人，就是原堆福縣丞邱峰。陶榮找上門，竟然發(fā)現(xiàn)這個膽大妄為、狡詐奸佞之徒已經(jīng)家破人亡，癱瘓?jiān)诖?，好比行尸走肉，等著閻王收尸呢?p> 不過，非常意外的是，他認(rèn)識了前來看望父親的邱梅，知道了她與將軍小姐的奇妙關(guān)系。而且，她還證實(shí)了一個重要信息：將軍府的金嬤嬤確實(shí)會做美味的火鍋！
不久，京城伯府的信使也帶來了一個消息：跟隨將軍進(jìn)京，在皇上、太后面前制作美味御膳的正是將軍府一個姓金的廚娘嬤嬤！
陶榮隨即開展了大量的調(diào)查、跟蹤工作。非常遺憾的是，金嬤嬤和小孫女住在將軍府，一個做飯，一個是將軍小姐的貼身女仆，根本找不到下刀子的機(jī)會。而金嬤嬤的兒子、兒媳也是知府家的仆人，一般不出門，出門一般都跟著一大幫人，有時還會跟著衙差。幾次跟蹤，都沒有找到下手的機(jī)會。
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忽然有一天，將軍小姐帶著一大幫子人到了中吉書院，請走了人憎狗厭、滿嘴毒舌的安瘸子。這安瘸子經(jīng)常當(dāng)眾跟他斗文斗詩，弄得他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還時不時對他出言不遜、極盡嘲諷，每次他只能攻擊他的身體缺陷從而扳回局面。偏偏這安瘸子痛癢不知，樂此不疲，結(jié)果弄得他在書院留下了只會嘴炮揭人身體缺陷，沒有半點(diǎn)能為的惡名。為此，陶榮殺他的心都有了。一個瘸子能有什么作為，竟然惹得將軍小姐親自來請？
謎底很快揭開。二十六日一大早，中吉書院仿佛發(fā)生了地動，人人都在談?wù)撘患虑椋鹤蛉崭情_張了一家豐泰·黃金書屋，里面除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居然還售賣大成歷年、各地的童生、秀才、舉人、進(jìn)士的考卷，甚至連殿試卷都有！
陶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能地認(rèn)為，這豐泰·黃金書屋一定是將軍小姐開的，而且安瘸子就是掌柜！
當(dāng)然，他心心念念更想弄清楚一件事情：這樣公開出售考卷，是否犯法？
因而，他也錯過了大家對回春堂醫(yī)館和豐泰·回鳳樓·小碗燉藥膳的議論和贊美。
當(dāng)天傍晚，陶榮趕回了府城琵琶巷陶府，正見到母親雷霆震怒，打碎了一地的碗。原來馬喜兒讓家里的大廚燉了各種各樣的粥、湯，可惜沒有一樣味道符合小碗燉的口味！
馬喜兒道：“那小碗果冰沒什么秘密，不過就是在水果上面弄些冰碴子而已。我們殿州沒冰，可京城伯府有冰??！只是這小碗燉粥和小碗燉湯的秘方不知道是什么，怎么燉味道都不對！”
當(dāng)天晚上，母子二人一夜密謀。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三家店開業(yè)的第三天，家仆聯(lián)系上了一個名叫施村的老秀才、書塾先生出面，去黃金書屋抄卷。到了中午，陶榮匆忙上馬，半夜趕到了堆福八排灣。
陶敏躺在床上，把施村上午抄寫的一份秀才卷和一份舉人卷看了半天，最后問道：“你是說，那個豐泰·黃金書屋還有殿試的考卷？”
“是的，父親！”陶榮道，“這也太膽大妄為了，居然售賣……”
“真是賺錢的好買賣??！可謂開天辟地！我們怎么就想不到這么好的生意？”陶敏長嘆一口氣道，“這是皇上同意了的，換言之，那將軍小姐做的是皇上的生意！不犯法！”
陶榮吃驚道：“此話何意？”
“試問，把大成歷年、各地的童生、秀才、舉人、進(jìn)士的考卷刊印，在全大成售賣，而且各地定價一致，這件事情誰能做得到？更何況，殿試考卷是國家機(jī)密，居然也被刊印了！試問，若不是皇上同意，何人有這么大的膽子和魄力？這回皇上可是賺了大錢咯！”
陶榮仔細(xì)琢磨，的確如此。
可他不甘心地道：“只能放過將軍小姐啦？”
“當(dāng)然！不過，”陶敏奸詐地笑道，“你不是讓人抄卷了嗎？我們不妨悄悄把這些卷子也弄去刊印，售賣，我們把價格定低一些，肯定可以賺大錢！”
陶榮喜出望外道：“父親果然是智慧超群！”
陶敏又道：“還有，那個什么小碗燉粥、小碗燉湯的口味獨(dú)特，肯定有秘方。我看，十有八九還是那個金嬤嬤的手藝！不妨把她弄出來，或買或逼，總之要把秘方弄到手！當(dāng)然，回鳳樓的火鍋和佛跳墻的秘方也要弄出來！”
陶榮憤憤地道：“糟就糟在咱們?nèi)缃駸o人可用！”
“也是?！毕氲酵魉赖氖＃彰粜娜绲督g。
陶榮思忖片刻道：“我們能不能請伯府派人來？”
“不行！”陶敏堅(jiān)決拒絕了，“只要伯府的人插手，還有我們父子的功勞嗎？”
“這倒是事實(shí)?！碧諛s思忖片刻道，“其實(shí)，爹爹還有海盜可用！”
陶敏臉色大變道：“你想都不要想！一來，我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他們；二來，即便碰巧聯(lián)系上了，沒有伯府的手令，我敢保證，海盜絕對不會聽命于我，隨便動手的！”他嘆口氣道，“說來說去，這些海盜還是伯府的人！雖然我們曾經(jīng)幫他們托盤松鶴莊園和楓葉莊園，可那點(diǎn)交情遠(yuǎn)遠(yuǎn)不夠！要說動他們幫忙，沒有大筆銀子是行不通的！”
陶榮也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陶敏陰惻惻地笑道：“我們不僅不能請伯府的人動手，還要對伯府保密！
“爹爹的意思是？”陶榮不解地問道。
“你爹爹這些日子困在這床上，想了很多事情。若是我們剛來殿州時，沒有聽侯府的意見，跟蘇瑞尚和劉希針尖對麥芒，把他們兩個人得罪死了，興許我們今天就不會這么狼狽！起碼，你兩個哥哥也不會被圈在南監(jiān)，最多花個萬兒八千兩銀子，就可以出獄，不至于遭罪！都是我們做得太過了！”
“爹爹，您這是后悔了？”陶榮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父親會有如此想法。
“非也！后悔不至于，只是通過這些事情，尤其是我被弄到這堆?？h丞的位置上，說明了幾件事。首先，伯府沒有絲毫人情味，不管我們?nèi)绾伟托陌透?，粉身碎骨，都得不到他們的好，說拋棄就會棄我們于不顧！其次，伯府信使曾經(jīng)解釋，說是伯府使勁了力氣保全我們，可見，這永昌伯府，甚至是謹(jǐn)嬪和四皇子，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強(qiáng)大，世上也有他們使勁了力氣卻辦不到的事情！”陶敏侃侃而談道，“我總覺得，四皇子的儲位好像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如探囊取物，十拿九穩(wěn)！我們還是要有所防范，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陶榮又是大吃一驚，道：“爹爹的意思，伯府的事情，我們從此撂開了手？”
“非也！”陶敏道，“伯府的事情我們還得盡心盡力去辦。只不過，我們還得瞪大眼睛，在朝廷里再物色一方勢力，悄悄地投靠過去……當(dāng)下保持若即若離，欲拒還迎就好?！彼吐晭桌锕緡伭税胩臁?p> 陶榮聽了，頗為受教，頻頻點(diǎn)頭。
陶敏最后道：“既然秘方逼不來搶不來，不妨去偷來！據(jù)你說，那些小燉碗都有講究，你不妨弄個什么宴席，既可以仔細(xì)看看那些小燉碗在燒制上有什么講究，我們可以據(jù)此模仿得更真切一些。如有必要，還可以打破幾個碗，我們留下碗片渣，去找磁窯的師傅仔細(xì)琢磨。另外我們還可以請殿州一些美食家或者廚師，細(xì)細(xì)琢磨品味。我就不信，我們參不透小燉碗、小碗燉的秘方玄機(jī)！”
陶榮大徹大悟，喜笑顏開，當(dāng)即和陶敏謀劃起來。
到了三家店開業(yè)的第四天一大早，陶榮已經(jīng)站在了邱梅家，也就是城南桂圓街的黃記海貨店。
依陶榮的意思，除了小碗果冰不過是水果加上冰碴子，沒什么秘方以外，要把小碗燉其他所有的品種都弄來。可邱梅卻笑道：“我看，陶公子這樣做是貪多嚼不爛，會引起將軍小姐的懷疑！您想啊，一百個客人，如果吃著價錢不一的粥，喝著貴賤不一的湯，小姐一定會懷疑我們的動機(jī)，因?yàn)槭郎暇蜎]有這樣請客的，這不是在客人中間制造混亂和矛盾嗎？”
邱梅的話很有道理。陶榮點(diǎn)頭道：“那你的意思是？”
“既然是壽宴，必然要將粥、湯中最好的、最貴的拿來招待客人，這樣才顯得主人誠心誠意，也有臉面！您說呢，陶公子？”
陶榮頻頻點(diǎn)頭。
“還有，”邱梅繼續(xù)道，“如果品種買多了，相對的，吃某個品種的人就少了，這樣反而不能集中大家的智慧和精力，參透小碗燉的玄機(jī)！”
陶榮再次點(diǎn)頭。他忽然發(fā)現(xiàn)，邱梅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邱梅微笑道：“還有，我們分別點(diǎn)上小碗燉粥和湯最好、最貴的，集中大家的精力和智慧，參破其中的玄機(jī)，然后舉一反三，窺一斑而知全貌，那么其他的粥啊、湯啊，都可以一舉破解！”
陶榮聽了，止不住贊道：“好主意！”他轉(zhuǎn)而對黃莘和黎氏道，“照她說的做！”
陶榮禁不住為邱梅說好話。他若知道，邱梅點(diǎn)價錢最貴、品味最好的粥和湯，只不過是單純地借此跟將軍小姐砍價錢，從而中飽私囊，陶榮一定會氣死！事實(shí)上，邱梅也的確做到了，賺了二十兩銀子！
陶榮道：“你們明日給我好好做。”他看了一眼邱梅，笑道，“恐怕你們明日鎮(zhèn)不住場子，還得邱小姐出席！”
“什么？她一個小妾，居然出席這樣的壽宴？這不是讓她一個奴才秧子、爛貨賤婢爬到了我的頭上？”黎氏立刻不干了，大罵起來，唾沫星子都噴到陶榮的臉上，“莫非你們……”
陶榮的臉一寒，憤然道：“你個老賤人，有種再說一遍？”
黃莘和黎氏知道說錯了話，嚇得雙膝一軟，跪了下來，不停地求饒。
邱梅以退為進(jìn)道：“公子不要生氣。我明日就不出席壽宴了，免得我家老爺和夫人難做……”
“不行！”陶榮發(fā)了倔勁，道，“我說邱小姐明日出席，就一定要出席！還有，”他指著邱梅的衣服和首飾道，“雖然今日是我要邱小姐穿得破爛一些，好讓將軍小姐同情?？墒?，這身打扮，明日肯定不能見人！你們夫妻仔細(xì)給邱小姐弄些好衣服好首飾，不然明天因?yàn)檫@個壞了我的事，看我不整死你們！”
人才資源稀少，陶榮不想放棄邱梅，還想重用邱梅。
兩個老家伙嚇得渾身顫抖，鼻涕眼淚哈喇子一起下，收都收不住。
陶榮走后，黎氏雖然破口大罵，但還是不得不去給邱梅張羅衣服和首飾。
看著陶榮的身影進(jìn)了琵琶巷陶府大門，殺四和夏松、夏柏轉(zhuǎn)身回到了小碗燉樓上的小書房。
蘇瀾正在抄經(jīng)。見他們進(jìn)來要說話，于是笑道：“你們先別說，讓我猜猜，雇主是不是陶榮？”
殺四幾個人紛紛點(diǎn)頭。
甘甜咕噥道：“小姐能不能裝著猜不到，很無趣哎！”
蘇瀾大笑不止：“說說，什么情況?！?p> 殺四道：“我們一路跟蹤邱梅到了她夫家，果真是城南桂圓街的黃記海貨店。夏松和夏柏兄弟在外面警戒，我就翻上了墻頭，看得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邱梅那身打扮，居然是陶榮為了讓您同情邱梅而裝出來的。不過，我看平時，邱梅的裝扮也好不到哪里，因?yàn)樗奶幘称D難……”當(dāng)下說了詳細(xì)經(jīng)過。
蘇瀾聽到陶榮為了弄到小碗燉的秘方，居然在黃家投下五百兩，不由得好笑。還有，邱梅自以為是地認(rèn)為，只要參透了小碗燉燕窩粥和小碗燉竹蓀老鴨湯的玄機(jī)，就可以舉一反三參透所有粥、湯的秘密，還真是癡人說夢。
說心里話，蘇瀾根本不擔(dān)心這些粥、湯的秘方會泄露，也不擔(dān)心陶榮請的所謂的美食家和大廚能夠參透玄機(jī)。一來，她所用的調(diào)料，好多都是前世才有的調(diào)料，大成這個時代根本聽都沒有聽過！而且，這些調(diào)料都是復(fù)合型，或磨成了粉、或打成了漿、或熬成了膏，可以說無人能夠參透！二來，他們的粥和湯絕對是一粥一品，一湯一味，絕對不可能存在，參透某種玄機(jī)，就能夠參破所有玄機(jī)的可能！
這么說吧，即便現(xiàn)在蘇瀾寫下秘方，交給陶榮，他在大成都找不出一個人能夠調(diào)出跟她蘇瀾一模一樣口味的小碗燉粥和小碗燉湯！
蘇瀾不擔(dān)心秘方泄露，但是她討厭那種被人緊盯的感覺！
還有，小碗燉無人能夠仿冒，可是小燉碗?yún)s能夠被人模仿！雖然為了防止假冒偽造，她使出了很多絕招，可是一般老百姓卻看不出差別??！同樣是青花瓷，哪個老百姓能夠分辨出正宗的青花和仿冒的青花？只能是盡量防止別人偽造；偽造了就堅(jiān)決予以打擊！
大家合議一番，一致認(rèn)為，既然陶榮沖小碗燉下了手，那么毫無意外，雇傭施村做槍手的幕后雇主也一定是他！
蘇瀾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拔也幌矚g被人緊盯的感覺，我也不喜歡被動防守的感覺。既然兩件事情攪合到一起了，那就一并解決吧！”
當(dāng)日下午，蘇瀾帶著甘甜和殺四等人到了黃金書屋。
書店伙計(jì)示意那個正在抄卷的白胡子老頭就是施村。蘇瀾不聲不響地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后看了半天。
施村雖然是個抄手，可他并不像其他的人那樣拼命地加速抄卷。因?yàn)槌迷蕉啵馕吨嵉腻X也就越多。
他就是一個純粹的讀書人，因?yàn)樗诔瓕懙耐瑫r，時而欣賞一下書法，時而品味佳詞絕句，時而通篇默誦，所以他抄寫得很慢。一天能抄四份卷子就頂破了天。
蘇瀾想，也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請他來抄卷的人有什么蛇蝎心腸！自己替人抄卷又會有什么后果！
蘇瀾下了樓，對安佐道：“派人盯著，看他把抄卷給了誰?！?p> 安佐好奇地道：“小姐不是已經(jīng)知道他會給誰嗎？”
“證實(shí)一下我的判斷！”
第二天中午，城南桂圓街的黃記海貨店披紅掛綠，喜氣洋洋，鞭炮齊鳴，人來客往。老板黃莘六十大壽，席開十桌。
不過，左鄰右舍都有些好奇。前年秋天，這黃老板不是已經(jīng)辦了六十大壽嗎？三個年頭了，居然現(xiàn)在又過起了六十大壽？怎么越活越轉(zhuǎn)回去了？而且，黃老板六十大壽請的客人也奇怪，并非親戚朋友，也非生意伙伴，更非左鄰右舍，而是許多素未謀面的人。有個鄰居說，請來的人中，有好些人是府城、春明和堆福遠(yuǎn)近聞名的饕餮吃貨！甚至還有十幾個是酒樓大廚！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更令大家瞠目結(jié)舌的是，黃老板的小妾居然身穿正紅禮服，頭戴金銀玉器，站在大門口迎接賓客！而那個一向?qū)π℃獧M眉豎眼的黎氏夫人居然跟她并排站在一起迎來送往！知道的人說她們是大婦小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夫人帶著個老婆子！
午時正，酒宴開席，觥籌交錯。幾乎是同時，剛剛開張的豐泰·回鳳樓·小碗燉藥膳來了十多個人，用平板車推來了幾個巨大的食匣子。蓋子一開，香飄萬里，竟然是風(fēng)靡一時、聞名遐邇的小碗燉燕窩粥和小碗燉竹蓀老鴨湯！
客人們非常喜歡這些小碗燉。無論是粥，還是湯，都贏來陣陣喝彩！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就是黃老板和夫人黎氏手腳有些顫抖，竟然失手打翻了小燉碗！不過，就在小燉碗落地前的一剎那，名叫夏松、夏柏的兄弟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如破竹，輕巧地分別接住了小燉碗！
黃老板的小妾聽說老爺、夫人打翻了小燉碗，被熱粥熱湯給燙著了，趕緊過來服侍老爺、夫人更衣。匆忙間，竟然被堂上翹起的地板絆了一跤，桌子晃動，眼見著就要翻到，結(jié)果一個名叫殺四的小伙子居然使了個一指禪功，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桌子！莫說摔碗砸碟，就連一滴湯水都沒有落下！
眾人紛紛叫好。當(dāng)然，沒人注意到，殺四放下桌子后，悄悄地從邱梅的袖子里摳出了一只小燉碗，還指著碗口上一些貌似混亂、毫無章法的青花點(diǎn)，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那小妾就面如死灰，呆若木雞。
殺四說的是：“老娘的碗，誰動誰死！”
沒錯，這些碗口上的青花點(diǎn)圖案就是蘇瀾的防偽標(biāo)記！摩斯密碼：老娘的碗，誰動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