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燕列傳·子嗣(皝諸子俊諸子)宗室
皝子交、俊、遵、恪、垂、友、厲、度、宜、桓、徽、龍、納、秀、岳、德、默、僂、宇、宙。唯恪、垂、德三人知名。
●交,浚嗣位,拜左賢王。早卒。
●恪字玄恭,皝之第四子也。幼而謹(jǐn)厚,沈深有大度。母高氏無寵,皝未之奇也。年十五,身長八尺七寸,容貌魁杰,雄毅嚴(yán)重,每所言及,輒經(jīng)綸世務(wù),皝始異焉,乃授之以兵。數(shù)從皝征伐,臨機多奇策。使鎮(zhèn)遼東,甚有威惠。
使與俊俱伐夫余,俊居中指授而已,恪身當(dāng)矢石,推鋒而進,所向輒潰。遷渡遼將軍,徙鎮(zhèn)平郭。自兄翰、仁之后,諸將無能繼者。及恪至平郭,撫舊懷新,屢破高句麗兵,高句麗畏之,不敢入境。
皝將終,謂俊曰:“今中原未一,方建大事,恪智勇俱濟,汝其委之?!凹翱∷梦唬瑥浖佑H任,拜輔國將軍。遣攻魏中山,次唐城,魏將白同、中山太守侯龕固守盧奴不下。恪留其將慕容彪守之,南徇常山,軍于九門,魏趙郡太守遼西李邽舉郡降,恪厚撫之,將邽還圍盧奴,侯龕逾城出降,遂克盧奴,斬白同。恪入城,遷其將帥、土豪數(shù)十家詣薊,馀皆安堵,軍令嚴(yán)明,諸將無所犯。
復(fù)略地▲中山、常山,與魏主冉閔戰(zhàn),大敗擒之,威名遂盛。還鎮(zhèn)中山。復(fù)率封弈、陽騖等攻王午,掠其禾稼而還。俊即尊號,以恪為侍中、領(lǐng)衛(wèi)將軍。攻趙故衛(wèi)尉李犢于普壁壘,降之。時王午卒,復(fù)攻午將呂護于魯口,數(shù)月,拔之。以恪為大司馬、侍中、大都督、錄尚書事,封太原王。以大都督、撫軍將軍帥陽騖討段龕,遂平齊地。齊王友辟閭蔚被創(chuàng),恪聞其賢,遣人求之,蔚已死,士卒降者數(shù)千人。敗晉將諸葛攸于東郡,略地至于汝、潁。
俊寢疾,引恪與上庸王評屬以后事。及暐之世,總攝朝權(quán)。初,建鄴聞俊死,曰:“中原可圖矣。“桓溫曰:“慕容恪尚存,所憂方為大耳。“
慕輿根之就誅也,內(nèi)外危懼。恪容止如常,神色自若,出入往還,一人步從?;蛴兄G之者,恪曰:“人情懷懼,且當(dāng)自安以靖之。吾復(fù)不安,則眾何瞻仰哉!“于是人心稍定。恪虛襟待物,咨詢善道,量才處任,使人不逾位。朝廷謹(jǐn)肅,進止有常度,雖執(zhí)權(quán)政,每事必咨之于評。罷朝歸第,則盡心色養(yǎng),手不釋卷。其百僚有過,未嘗顯之,自是庶僚化德,稀有犯者。
率眾攻呂護于▲野王,陷之。恪存撫降民,給其廩食,徙士人、將帥于鄴,自馀各隨所樂。復(fù)與吳王垂共攻▲洛陽,恪謂諸將曰:“卿等?;嘉岵还?,今洛陽城高而兵弱,易克也,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三月,克之,執(zhí)晉將沈勁。勁神氣自若,恪將宥之。中軍慕輿虔曰:“勁雖奇士,觀其志度,終不為人用,今赦之,必為后患?!八鞖⒅?p> 恪之陷洛陽也,秦中大震,苻堅親將以備潼關(guān),軍回乃定。恪還鄴,謂僚屬曰:“吾前平廣固,不能濟辟閭蔚;今定洛陽,使沈勁為戮;雖皆非本情,然身為元帥,實有愧于四海。“
恪為將不尚威嚴(yán),專以恩信御物,務(wù)于大略,不以小令勞眾。軍士有犯法,密縱舍之,捕斬賊首以令軍。營內(nèi)不整似可犯,而防御甚嚴(yán),終無喪敗。
臨終,暐親臨問以后事,恪曰:“臣聞報恩莫大薦士,板筑(即筑墻用具)猶可,而況國之懿藩!吳王文武兼才,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之以政,國其少安。不然,臣恐二寇必有窺窬之計?!把越K而死。謚曰桓王。
初,恪有疾,以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評多猜忌,恐大司馬之任不當(dāng)其人,謂暐兄樂安王臧曰:“今南有遺晉,西有強秦,二國常蓄進取之志,顧我未有隙耳。夫國之興衰,系于輔相。大司馬總統(tǒng)六軍,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親疏言之,當(dāng)在汝及(慕容)沖。汝曹雖才識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難。吳王天資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馬以授之,必能混壹(即混一、統(tǒng)一)四海,況外寇,不足憚也;慎無冒利而忘害,不以國家為意也。“又以語太傅評。及恪卒,評不用其言。
二子:紹、楷。隨吳王垂奔秦,又仕后燕,為將帥。
●垂字道明,皝之第五子也。本名霸,字道業(yè)。少岐嶷有器度,身長七尺七寸,手垂過膝。皝甚寵之,常目而謂諸弟曰:“此兒闊達好奇,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澳晔?,常從征伐,勇冠三軍。皝將以為世子,群臣諫而止,然寵遇猶逾于俊,故俊不能平之。以滅宇文之功,封都鄉(xiāng)侯。遣戍徒河以備后趙,趙人不敢窺境。
及俊嗣位,將圖中原,以垂為前鋒都督、建鋒將軍,遷平狄將軍??【貌贿M軍,垂上書曰:“石虎窮兇極暴,天之所棄,馀燼僅存,自相魚肉。今中國倒懸,企望仁恤,若大軍一振,勢必投戈。“又言:“時來易失,赴機在速,兼弱攻昧,今其時矣?!翱∫孕略獯髥?,弗許。垂馳詣龍城,言于俊曰:“難得而易失者,時也。萬一石氏衰而復(fù)興,或有英雄據(jù)其成資,豈惟失此大利,亦恐更為后患?!翱≡唬骸班捴须m亂,鄧恒據(jù)安樂,兵強糧足,今若伐趙,東道不可由也,當(dāng)由盧龍;盧龍山徑險狹,虜乘高斷要,首尾為患,將若之何?“垂曰:“恒雖欲為石氏拒守,其將士顧家,人懷歸志,若大軍臨之,自然瓦解。臣請為殿下前驅(qū),東出徒河,潛趣令支,出其不意,彼聞之,勢必震駭,上不過閉門自守,下不免棄城逃潰,何暇御我哉!然則殿下可以安步而前,無復(fù)留難矣?!翱【枚鴱闹?,以垂為輔國將軍。
俊既克幽州,將坑降卒,垂諫曰:“吊伐之義,先代常典。今方平中原,宜綏懷以德,坑戮之刑不可為王師之先聲?!翱闹G灿懚吻谟诮{幕,降之,遂相和親。
俊即帝位,垂為給事黃門侍郎。衛(wèi)將軍恪、撫軍將軍軍、左將軍彪等屢薦垂有命世之才,宜總大任。遂出垂為使持節(jié)、安東將軍、北冀州刺史,鎮(zhèn)常山。后封吳王,垂少好畋游,因獵墜馬折齒,至是,俊更其名曰缺,尋以其應(yīng)讖文,更名曰垂。遷侍中,錄留臺事,徙鎮(zhèn)龍城。垂大得東北之和,俊愈惡之,復(fù)召還。
垂既娶段氏,生子令、寶。段氏才高性烈,自以貴姓,不尊事可足渾后,可足渾氏銜之??∷夭豢煊诖梗谐J棠┮蛳V几娑问霞皡菄鋾钸|東高弼為巫蠱,欲以連污垂??∈斩问霞板鱿麓箝L秋、延尉考驗,段氏及弼志氣確然,終無撓辭。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謂段氏曰:“人生會當(dāng)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即認罪)?!岸问蠂@曰:“吾豈愛死者耶!若自誣以惡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為也!“辯答益明,故垂得免禍,而段氏竟死于獄中。出垂為平州刺史,鎮(zhèn)遼東。垂以段氏女弟為繼室;可足渾氏黜之,以其妹長安君妻垂,垂不悅,由是益惡之。
俊疾篤,召垂還鄴,暐既立,拜為使持節(jié)、征南將軍、都督河南諸軍事、兗州牧、荊州刺史,鎮(zhèn)梁國之蠡臺。暐欲圖江南,遷垂為都督荊、揚、洛、徐、兗、豫、雍、益、梁、秦等十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荊州牧,配兵一萬,鎮(zhèn)魯陽。
兄恪常言于暐曰:“吳王垂,將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長幼之次,故臣得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舉國以聽吳王?!般〖茸洌俅惯€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會晉大司馬桓溫來伐,燕諸將不能禁,暐懼,謀奔和龍。垂曰:“不然。臣請擊之,若戰(zhàn)不捷,走未晚也?!澳艘源篂槭钩止?jié)、南討大都督,率弟德等眾五萬拒溫。
溫既退,諸將爭欲追之,垂曰:“不可。溫初退惶恐,必嚴(yán)設(shè)警備,簡精銳為后拒,擊之未必得志,不如緩之。彼幸吾未至,必晝夜疾趨。俟其士眾力盡氣衰,然后擊之,無不克矣。“乃帥八千騎徐行躡其后。溫果兼道而進。數(shù)日,垂告諸將曰:“溫可擊矣?!澳思弊分?,及溫于襄邑。范陽王德先帥勁騎四千伏于襄邑東澗中,與垂夾擊溫,又破之,死者復(fù)以萬計。
垂自襄邑還鄴,威名益振,太傅評愈忌之。垂奏:“所募將士忘身立效,將軍孫蓋等摧鋒陷陳,應(yīng)蒙殊賞?!霸u皆抑而不行。垂數(shù)以為言,與評廷爭,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渾氏素惡垂,毀其戰(zhàn)功,與評密謀誅之。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蘭建知之,以告垂曰:“先發(fā)制人,但除評及樂安王臧,馀無能為矣?!按乖唬骸肮侨庀鄽埗讈y于國,吾有死而已,不忍為也?!绊曋?,二人又以告,曰:“內(nèi)意已決,不可不早發(fā)。“垂曰:“必不可彌縫,吾寧避之于外,馀非所議。“
垂內(nèi)以為憂,而未敢告諸子。世子令請曰:“尊比者如有憂色,豈非以主上幼沖,太傅疾賢,功高望重,愈見猜邪?“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強寇,本欲保全家國,豈知功成之后,返令身無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為吾謀?“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禍發(fā),疾于駭機(即突然觸發(fā)的弩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xùn)|,庶幾可以感寤而得還,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則內(nèi)撫燕、代,外懷群夷,守肥如之險以自保,亦其次也?!按乖唬骸吧?!“
垂乃請畋于大陸,因微服出鄴,將趨龍城。至邯鄲,少子麟,素不為垂所愛,逃還告狀,垂左右多亡叛。太傅評白暐,遣西平公強帥精騎追之,及于范陽。令斷后,強不敢逼。會日暮,令謂垂曰:“本欲保東都以自全,今事已泄,謀不及設(shè)。秦主方招延英杰,不如往歸之?!按乖唬骸敖袢罩?,舍此安之!“乃散騎滅跡,傍南山復(fù)還鄴,隱于趙之顯原陵。俄有獵者數(shù)百騎四面而來,抗之則不能敵,逃之則無路,不知所為。會獵者鷹皆飛揚,眾騎散去。垂乃殺白馬以祭天,且盟從者。
令(又)言于垂曰:“太傅忌賢疾能,構(gòu)事以來,人尤忿恨。今鄴城之中,莫知尊處,如嬰兒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順眾心,襲其無備,取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后,革弊簡能,大匡朝政,以輔主上,安國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誠不可失,愿給騎數(shù)人,足以辦之。“垂曰:“如汝之謀,事成誠為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奔,可以萬全?!白玉R奴潛謀逃歸,殺之而行。至河陽,為津吏所禁,斬之而濟。遂自洛陽與段夫人、世子令、令弟寶、農(nóng)、隆、兄子楷、舅蘭建、郎中令高弼俱奔秦,留妃可足渾氏于鄴。乙泉戌主吳歸追及于闅鄉(xiāng),令擊卻之。
初,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志,憚垂威名,不敢發(fā)。及聞垂至,大喜,郊迎,執(zhí)手曰:“天生賢杰,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dāng)?shù)也。要當(dāng)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垂謝曰;“羈旅之臣,免罪為幸。本邦之榮,非所敢望!“堅復(fù)愛令、楷之才,皆厚禮之,賞賜巨萬,每進見,屬目觀之。關(guān)中士民素聞垂父子之名,皆向慕之。王猛言于堅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龍虎,非可馴之物,若借以風(fēng)云,將不可復(fù)制,不如早除之?!皥栽唬骸拔岱绞諗堄⑿垡郧逅暮?,奈何殺之!且其始來,吾已推誠納之矣。匹夫猶不棄言,況萬乘乎!“乃以垂為冠軍將軍,封賓徒侯,楷積弩將軍。
既而秦將王猛伐燕,請令參其軍事,以為鄉(xiāng)導(dǎo)。將行,造垂飲酒,從容謂垂曰:“今當(dāng)遠別,卿何以贈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脫佩刀贈之。猛至洛陽,賂垂所親金熙,使詐為垂使者,謂令曰:“吾父子來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仇,讒毀日深;秦王雖外相厚善,其心難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將為天下笑。吾聞東朝比來始更悔悟,主、后相尤。吾今還東,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發(fā)。“令疑之,躊躇終日,又不可審覆。乃將舊騎,詐為出獵,遂奔樂安王臧于石門。猛表令叛狀,垂懼而出走,及藍田,為追騎所獲。堅引見東堂,勞之曰:“卿家國失和,委身投朕。賢子心不忘本,猶懷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將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為過懼而狼狽如是乎!“待之如舊。國人以令叛而復(fù)還,其父為秦所厚,疑令為反間,徙之沙城,在龍都東北六百里。
令在沙城,自度終不得免,密謀起兵,沙城中謫(zhe二聲)戍士數(shù)千人,令皆厚撫之(謫戍士,因罪而被遣送至邊遠地方的守衛(wèi)),遂殺牙門(將)孟媯。城大涉圭懼,請自效。令信之,引置左右。遂帥謫戍士東襲威德城,殺城郎慕容倉,據(jù)城部署,遣人招東西諸戍,翕然皆應(yīng)之。鎮(zhèn)東勃海王亮鎮(zhèn)龍城,令將襲之,其弟麟以告亮,亮閉城拒守。癸酉,涉圭因侍直擊令,令單馬走,其黨皆潰。涉圭追令至薛黎澤,擒而殺之,詣龍城白亮。亮為之誅涉圭,收令尸而葬之。
及秦滅其國,垂見故公卿大夫及故時僚吏,有慍色。高弼言于垂曰:“大王憑祖宗積累之資,負英杰高世之略,遭值迍阨(zhun一聲,指災(zāi)難、挫折),棲集外邦。今雖家國傾覆,安知其不為興運之始邪!愚謂國之舊人,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結(jié)其心,以立覆簣(kui四聲,意思是倒一筐土,謂積小成大,積少成多)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愚竊為大王不取也!“垂悅,從之。
苻堅末,起兵河?xùn)|,稱燕王。史稱后燕。
●遵,早卒。
●友,代兄交為左賢王,封范陽王,暐用為征東將軍、冀州刺史,鎮(zhèn)信都,為參軍劉拔所害。
●厲,散騎常侍、下邳王,暐時為撫軍將軍。遣攻晉太山,圍梁父,斷澗水,太山太守諸葛攸走鄒山,因奔淮南。厲遂拔魯郡、高平,悉定兗州諸郡,置守宰而還。厲復(fù)與宜都王桓討敕勒,破之,獲馬牛數(shù)萬。
●度,寧北將軍、樂浪王。卒,子溫嗣爵,仕于后燕。
●宜,代郡城郎,入為散騎常侍、廬江王。
●桓,散騎常侍、宜都王。太傅慕容評與秦相拒潞川,桓以眾萬余屯于沙亭,為評等后繼。聞評敗,引屯內(nèi)黃。秦將鄧羌攻信都,桓率鮮卑五千退保和龍。秦將郭慶至龍城,桓殺渤海王亮,并其眾,奔遼東,遂攻太守韓稠,不克。慶遣其將朱嶷擊之,桓棄眾單走,嶷獲而殺之。子鳳嗣爵,仕于后燕。
●徽,河間王。
●龍,歷陽王。
●納,北海王。
●秀,蘭陵王。
●岳,安豐王。
●德,范陽王。初封梁公,歷幽州刺史、左衛(wèi)將軍,鎮(zhèn)薊城。及暐嗣位,改范陽王,稍遷魏尹,加散騎常侍。
時秦將苻謏據(jù)陜城反,詣燕請兵,暐集眾會議,德上疏曰:“先帝應(yīng)天順時,受命革代,方以文德懷遠,以一六合。神功未就,奄忽升遐。昔周文既沒,武王嗣興,伏惟陛下則天比德,揆圣齊功,方闡崇乾基,纂成先志。逆氐僣據(jù)關(guān)、隴,號同王者,惡積禍盈,自相疑戮,釁起蕭墻,勢分四國,投城請援,旬日相尋,豈非兇運將終,數(shù)歸有道。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機之上也。今秦土四分,可謂弱矣。時來運集,天贊我也。天與不取,反受其殃。吳、越之鑒,我之師也。宜應(yīng)天人之會,建牧野之旗。命皇甫真引并、冀之眾,徑趣蒲坂;臣垂(將?)引許、洛之兵,馳解謏圍;太傅總京都武旅,為二軍后繼。飛檄三輔,仁聲先路,獲城即侯,微功必賞,此則郁概待時之雄,抱志未申之杰,必岳峙灞上,云屯隴下。天羅既張,內(nèi)外勢合,區(qū)區(qū)僣豎,不走則降,大同之舉,今其時也。愿陛下獨斷圣慮,無訪仁人?!稗o旨慷慨,識者言其有遠略,暐竟不能用。
兄垂聞而壯之,因共論軍國大謀,言必切至。垂謂之曰:“汝器識長進,非復(fù)吳下阿蒙也?!拌暑^之役,以征南將軍從垂拒之,別據(jù)石門,絕溫運漕。溫退,德率勁騎四千,先溫至襄邑東,伏于澗中,與垂前后夾擊,大敗之,死者三萬余人。
俄而垂奔秦,德坐免職。秦既滅燕,德徙于長安,為張掖太守,數(shù)歲免歸。后以奮威將軍從秦主堅南伐,堅既敗,與其張夫人相失,暐將護致之,德正色謂暐曰:“昔楚莊滅陳,納巫臣之諫而棄夏姬。此不祥之人,惑亂人主,戎事不邇女器,秦之?dāng)煯?dāng)由于此。宜掩目而過,奈何將衛(wèi)之也!“暐不從,德馳馬而去之。還次滎陽,言于暐曰:“昔句踐棲于會稽,終獲吳國。圣人相時而動,百舉百全。天將悔禍,故使秦師喪敗,宜乘其弊以復(fù)社稷。“暐不納。有傾,垂起兵河內(nèi),德赴之,拜車騎大將軍,復(fù)封范陽王。
●默,始安公。
●僂,南康公。
●宇,早卒。
●宙,從德守石門,有功。后仕后燕。
俊子太子曄、樂安王臧、暐、渤海王亮、帶方王溫、漁陽王涉、濟北泓、中山王沖。泓、沖二人最知名。
●曄,初為燕國世子,守龍城,后為皇太子,早卒。謚獻懷。
俊宴群臣于蒲池,酒酣,賦詩,因談經(jīng)史,語及周太子晉,潸然流涕,顧謂群臣曰:“昔魏武追痛倉舒,孫權(quán)悼登無已,孤常謂二主緣愛稱奇,無大雅之體。自曄亡以來,孤須發(fā)中白,始知二主有以而然。卿等言曄定何如也?孤今悼之,得無貽怪將來乎?“司徒左長史李績對曰:“獻懷之在東宮,臣為中庶子,既忝近侍,圣質(zhì)志業(yè),臣實不敢不知。臣聞道備無愆,其唯圣人乎。先太子大德有八,未見闕也?!翱≡唬骸扒溲砸嘁赃^矣,然試言之。“績言:“至孝自天,性與道合,此其一也。聰敏慧悟,機思若流,此其二也。沈毅好斷,理詣無幽,此其三也。疾諛亮物,雅悅直言,此其四也。好學(xué)愛賢,不恥下問,此其五也。英姿邁古,藝業(yè)超時,此其六也。虛襟恭讓,尊師重道,此其七也。輕財好施,勤恤民隱,此其八也?!翱∑唬骸扒潆m褒譽,然此兒若在,吾死無憂也。吾既不能追蹤唐、虞,官天下以禪有德,近模三王,以世傳授。景茂幼沖,器藝未舉,卿以為何如?“績曰:“皇太子天資岐嶷,圣敬日躋,而八闃(qu四聲)然,二闕未補,雅好游田,娛心絲竹,所以為損耳?!翱☆欀^暐曰:“伯陽之言,藥石之惠,汝宜戢之(戢:收斂)?!皶ゲ黄街?。
●臧,樂安王,暐衛(wèi)將軍。王猛攻金墉,遣臧救之,破秦兵于石門。會金墉陷,遂鎮(zhèn)石門以備秦。
●亮,渤海王,暐鎮(zhèn)東將軍,鎮(zhèn)龍城。后國亂,為宜都王桓所害。
●溫,帶方王。后入秦,又從垂起兵。卒,子佐嗣。
【宗室】慕輿根
●慕輿根,本皝帳下督。時趙軍逼棘城,皝欲出亡,根諫曰:“趙強我弱,大王一舉足則趙之氣勢遂成,使趙人收略國民,兵強谷足,不可復(fù)敵。竊意趙人正欲大王如此耳,奈何入其計中乎?今固守堅城,其勢百倍,縱其急攻,猶足支持,觀形察變,間出求利。如事之不濟,不失于走,奈何望風(fēng)委去,為必亡之理乎!“皝乃止,然猶懼形于色。趙兵四面蟻附緣城,根乃晝夜力戰(zhàn),趙不能克。遷折沖將軍。
俊將圖中原,猶豫未決,根曰:“中國之民困于石氏之亂,咸思易主以救湯火之急,此千載一時,不可失也。自武宣王以來,招賢養(yǎng)民,務(wù)農(nóng)訓(xùn)兵,正俟今日。今時至不取,更復(fù)顧慮,豈天意未欲使海內(nèi)平定邪,將大王不欲取天下也?“俊笑而從之。以殿中將軍助慕容評攻▲鄴。
遷廣威將軍,助慕容恪攻蘇林于▲中山,平之。
遷領(lǐng)軍將軍。助司徒慕容評攻馮鴦于▲上黨,根欲急攻之,評曰:“鴦壁堅,不如緩之?!案唬骸安蝗弧9脸窍陆?jīng)月,未嘗交鋒。賊謂國家力止于此,遂相固結(jié),冀幸萬一。今根兵初至,形勢方振,賊眾恐懼,皆有離心,計慮未定,從而攻之,無不克者?!八旒惫ブ?。鴦與其黨果相猜忌,鴦奔野王依呂護,其黨盡降。
暐既嗣位,遷太師。根自恃勛舊,驕傲有無上之心,忌太宰恪之總朝權(quán),將伺隙為亂,乃言于恪曰:“今主上幼沖,母后干政,殿下宜慮楊駿、諸葛元遜之變,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先王之成制,過山陵之后,可廢主上為一國王,殿下踐尊位,以建大燕無窮之慶?!般≡唬骸肮砗??何言之勃也!昔曹臧、吳札并于家難之際,猶曰為君非吾節(jié),況今儲君嗣統(tǒng),四海無虞,宰輔受遺,奈何便有私議!公忘先帝之言乎?“根大懼,陳謝而退。
恪以告弟垂,垂勸恪誅之。恪曰:“今新遭大兇,二虜伺隙,山陵未建,而宰輔自相誅滅,恐乖遠近之望,且可容忍之?!案c左衛(wèi)慕輿干潛謀誅恪及太傅評,因而纂位。入白可足渾氏及暐曰:“太宰、太傅將謀為亂,臣請率禁兵誅之,以安社稷?!翱勺銣喪蠈闹?,暐曰:“二公國之親穆,先帝所托,終應(yīng)無此,未必非太師將為亂也?!坝谑鞘故讨谢矢φ妗⒆o軍傅顏收根、干,于禁中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