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是禁止民間良人奴仆化、反對人口買賣的,特別是太祖,那管的可是真的嚴!不過,到了現(xiàn)在,盡管年景不錯,政治清明,但藏丁蓄奴、以及土地兼并這事兒還真是無法禁止,不能說太祖的法令成了一紙空文,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僚、地主、富商們依然用買賣、債務抵押、強占等手段變國朝的編戶農(nóng)民為自己的私屬。
這種事情,屢禁不止,可以說是在挖國朝的根子!皇帝不知道嗎?滿朝的袞袞諸公不知道嗎?都知道,皇帝知道了也是干著急,沒用,因為他的政令需要官員去推行,而這些官員正是藏丁蓄奴、土地兼并的主力軍,他們當然不會老老實實的聽話。
所以說,皇上那個位子,只是看起來不錯而已,除非是那等雄才大略的雄主,才能真正的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則,都是些泥塑木雕的吉祥物罷了,政令不出紫禁城。大家伙兒雖然承認皇帝是國家祭祀禮儀的象征,但是,不好意思,您老人家就老老實實的當個吉祥物吧,治國這種小事,我們就替你做了。
就算皇帝通過各種手段,把自己的意志傳達下去了,也會被群臣群起而攻之,美其名曰,撥亂反正。
打住,里面的道道太多,就不一一細表了。總之,大家只要知道哪些大戶人家是絕對不缺仆人使喚就是了。妻妾成群,奴仆如云可不是一個形容詞喲,有錢人的快樂,咱們根本想象不到。
對于張璟家突然有錢了,李鋒并不在意,兄弟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他只有高興的份兒,卻沒有羨慕嫉妒的情緒,領著張璟就去了他熟悉的一家牙行。
二人懶得理會獻殷勤的掌柜,把來意說清楚后,那掌柜思索片刻,突然一拍巴掌,“二位校尉,小的倒是有個合適的推薦!”
李鋒沒好氣的瞪了掌柜一眼,這人什么毛病啊,一驚一乍的,有合適的你就把人找來啊,在這兒演什么呢。
掌柜果斷領會,立刻招呼伙計前去找人。
李鋒和張璟則坐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不大工夫,伙計領著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來到店里。中年人穿著藍色布袍,扎著頭巾,臉色凍的青白,可見日子過得不十分如意。盡管如此,衣服卻是漿洗的干干凈凈,就連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齊齊,可見是個講規(guī)矩的人。
“此人姓崔,名琪,”掌柜給張璟、李鋒二人介紹,“以前是一家藥鋪的掌柜,可惜那藥鋪的東家跟一件案子有了牽扯,他這個掌柜也沒落得好,”說到這里,那掌柜還假惺惺的長吁短嘆了一番,被李鋒瞪了一眼后,立馬老老實實的接著往下說,“家里使了銀錢,加之崔掌柜跟案子著實沒有牽扯,上個月終于放出來了?!?p> 張璟抬手,制止了牙行掌柜的滔滔不絕,剛剛觀察了一下,崔琪在幾人說話的時候,始終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微微低頭,目不斜視,雖然窮困潦倒,但觀其衣著、舉止,倒是個難得規(guī)矩人,當下便做了決定,目視崔琪,沉聲說道,“某姓張,現(xiàn)在北鎮(zhèn)撫司任事,欲聘一管家,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那牙行掌柜聞得張璟在北鎮(zhèn)撫司任事時,嚇得一縮腦袋,偷眼打量了張璟幾眼后,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顯然沒打什么好主意。
倒是崔琪,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恭恭敬敬趴在地上磕了個頭,“承蒙東家不棄,小人感激不盡!”這就是同意了。
張璟扶起崔琪,“以后就請琪叔多多費心了。”又轉(zhuǎn)頭對那牙行掌柜說道,“中介幾何,某結給你?!?p> 那掌柜聞言,連連擺手,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瞧軍爺您這話說的,能夠為軍爺效勞,是小人的福氣?!?p> 李鋒在一旁一瞪眼,罵道:“啰嗦,當某等是強買強賣之人不成?”說著,摸出一串大錢,約有四五十文,扔給掌柜,“收好了?!彼擦诉@么多年的街,街面上的這些買賣,可謂門清,他深知張璟的為人,自是不會貪這點小便宜,所以早有準備,把錢付了。
付了錢后,張璟等三人自然不會多留,出了牙行,張璟看了眼凍得哆哆嗦嗦的崔琪,從現(xiàn)在開始,這就是自己的管家了,自然不能寒酸,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崔琪,“這算是定錢吧,琪叔先回家安頓一下,何時能安頓好?”
崔琪推辭不受,被張璟直接塞進手里,“既然是我家的管家,起碼的體面總該有吧,你這樣不得讓人笑話我這東家?”
“多謝東家,”崔琪這才收了銀子,要說不感激那是假的,張璟一未居高臨下,二未以勢壓人,這樣的東家,還要求什么呢,“小人有下情,東家容稟?!?p> “有話直說?!睆埈Z點頭,示意崔琪邊走邊說。
“小人的妻女如今也沒個著落,若是東家不棄,還請東家賞口飯吃?!贝掮饔行╈目粗鴱埈Z,生怕張璟不答應。他之前在藥鋪當掌柜,日子還算過得去,可惜東家的藥鋪被人看上了,胡亂安了個罪名,抓進了順天府大牢,他這個掌柜也被順手牽羊。
幸而東家是個識時務的,把藥鋪拱手讓人,加之他家里也使了銀錢,這才被放了出來。但經(jīng)此一事,他再想找個營生可就難了,別人一聽他剛從牢里放出來,哪管什么理由,一個個掉頭就走,這都兩個多月了,還沒找到營生,家里的錢糧也早就見底了,東西能當?shù)亩籍斄耍僬也坏綘I生,能落個什么下場,他十分清楚。
多年來迎來送往的掌柜生涯,讓崔琪看人極準,張璟雖是錦衣衛(wèi),而錦衣衛(wèi)的名聲在民間并不好,但這并不妨礙崔琪認定了張璟,甚至舉家投效。在崔琪看來,張璟絕非刻薄寡恩之人,跟著這樣的主人,肯定不會受委屈。
“好,”張璟點頭,“明日能處置好嗎?”
“多謝東家。”崔琪心里大石落地,終于不用為生活發(fā)愁了,就要跪下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