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里鬧騰起來。
周念如本在院里沏茶。趁著午后不多的空閑時間,他趕忙將茶具擺在案臺上,熟練且有章法地泡了一壺好茶。茶香沁人心脾,茶水暖人六腑??烧斔胍倨芬槐瓡r,一位大汗淋漓的差役撞著門踏進門檻,壞了他的雅興。
“什么事?”他無奈地放下茶壺。
“大人,”差役喘著粗氣,“門口有個人在鬧事,要不要把他帶進來?”
周念如點了點頭,隨即有兩名差役踉蹌地押著一名大漢進了衙門。
“老子是殺妖的,你們憑什么押我?”那漢子罵道。
周念如招了招手,然后嘆了口氣。后堂里頓時冒出一位魁梧的門客,他閃到大漢面前,給他套上了鐐銬。
“先讓他安分一點,”周念如命令道,“賞二十大板!”
話音剛落,那門客便跳到大漢身后,掄起了大板。
等到門客約莫掄了三十次,周念如才伸手叫停:“你名誰姓誰,敢在我的衙門鬧事?”
大漢咬著嘴里的血說:“俺叫楊鋒,是縣里的殺妖人?!?p> 周念如一拍掌:“噯!殺妖這種事只能官府來做,不然盡是違反《國律》,你不曉得?”
“為甚么違法,甚么鳥法!俺可是為民除害?!?p> “那怎么行?萬一你這種糙漢殺了人,硬說是殺妖,這案子怎么也不好判。像你這種鬧事的,干什么都可以說殺妖,這官府也不好管吶?!?p> “俺鬧市是因為這門衛(wèi)不讓俺進衙門。俺可不是顛倒黑白的人。殺妖就是殺妖,殺人就是殺人?!?p> “你進我衙門來有什么要緊事兒?”
“俺要找扶搖公?!?p> “扶搖公!”周念如拍了下驚堂木,一聲悶響震的案臺直搖晃,“你尋扶搖公作什么?”
“俺殺妖隊頭兒要見他?!?p> “你頭兒是誰?”
“這俺不能說。”
周念如又賞了他二十大板。
楊鋒吐了口污血,緩緩講道:“許子安。”
待楊鋒被押下去,周念如便重拾起茶壺。
“周大人,您打算派誰去捉拿許子安?”門客在一旁問道。
“讓桑榆公去吧,她和許原厚是老相識,下手會輕一點。”
“遵命。”
……
天空中沒有月亮,星光也是淡淡的,零零散散地妝點著幽僻的天穹。青色的霧浮在空氣中,讓一條本就少人經(jīng)過的小道越加朦朧。繁蕪的雜草隨著小道通向一座山寨——那里飄著炊煙,閃著這一帶唯一的燈光。
桑榆公穿過山寨的大院,推門進入正廳。正廳兩旁紅木綠字刻著一副對聯(lián):
英雄殺妖掃烏云,壯士弒鬼飛瀑布。
在對聯(lián)正中入座的便是許子安,他前方的條桌兩旁各坐著一位大漢,各個滿臉橫肉,一臉傲氣。
“大哥,你叫女人也挑個年輕的啊?!弊髠?cè)的大漢輕蔑地笑道。
“來者何人!”許子安一怒,左手握拳砸桌,右手緊攥著樸刀。
“真想不明白扶搖公會寄希望你這種廢物?!鄙S芄纬鲅g的長劍,聲音如同鐘磬震蕩般有力。
“老婆婆,”許子安拍案而起,“你別逼我,我可不想殺女人?!?p> 桑榆公緩步上前,大廳的燈逐漸照亮她瘦削的面龐,雖然時光在上面刻下多出痕跡,但仍然無法遮掩其年輕時的倩麗。
“你是桑榆公?我爸的舊相好?”許子安在記憶里摸索著,可是還沒等他尋思完,桑榆公便攜長劍襲來。
“官府的?”右側(cè)的大漢跳起,揮起板斧砍向桑榆公,“還俺楊鋒!”
桑榆公低頭用長劍抵擋,讓板斧的凹陷處卡在長劍上,然后隨手一撩,板斧便從大漢手中脫去,深深地嵌在地里。
許子安見狀,攜樸刀向桑榆公刺去??墒俏催^三合,許子安手中的樸刀便被長劍擊飛。左側(cè)的大漢正要起身幫忙,許子安卻揮手示意他坐下。
“刀法不精,腳步散亂?!鄙S芄p嘆一口氣,將長劍收回了劍鞘。
“你為什么來抓我?”
“你擅自帶隊殺妖。”
“殺妖?這事還要官府同意?我在京城落魄無人問,組個隊殺個妖就要來逮我?”許子安笑著唱道,“草野無聞潦水澌,斂志皦皦獨行之?!?p> 二人沉默,桑榆公扶著劍,許子安望著天。
他率先開口:“你是要殺我的話,別連累我弟兄?!?p> “我若是殺了你,扶搖公肯定會和我拼命,何況他還要見你?!?p> “呵!若是這樣就可以見到他,我應該早點組織這個隊伍。”
“官府讓我把你的隊伍遣散。”說著桑榆公從腰間取出一束卷軸,“你按著卷軸去找扶搖公。”
許子安接過卷軸,作了個揖。
隨后桑榆公從懷里掏出一張發(fā)黃的紙券,遞給右側(cè)的大漢,說道:“你們隊伍散了以后,就憑這個去贖楊鋒?!?p> 兩側(cè)的大漢都起立作揖,震聲道:“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