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說，拽著我的書包
林微漾扎著利落的低馬尾，頭發(fā)一側(cè)還精心地別上了一個清爽的橙子發(fā)夾，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后，這才穿著紅白搭配的亮眼校服，磨磨蹭蹭地出了臥室。
顧叔叔和林女士一早去醫(yī)院工作了，家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吃過早飯，他們要一起上學(xué)，她有點小激動。
長輩們在家她覺得沒什么，但他們不在時，林微漾覺得客廳里彌漫的氛圍讓她頓感奇妙，身體脫離意識地主動自我拘束。
她應(yīng)該還沒適應(yīng)吧。
不知道顧燁會不會嫌她慢，她洗漱時加快了速度。
校服是全班統(tǒng)一定制，當(dāng)時統(tǒng)計尺寸時她不在，于是班長自主給她報了一個大一點的碼。校服穿在身上很蓬松，幾乎可以當(dāng)裙子穿，顯得她本人嬌小。她坐在椅子上吃早餐時，把校服往上翻了三圈。
她剛坐下沒吃幾口，顧燁起身離開。林微漾以為他要去上學(xué)了，畢竟她這么慢，可能耽誤了他的時間。
林微漾撈起身旁椅子上的書包，拿起盤子里的面包和桌子上的一袋純牛奶，看樣子也跟著要走。
顧燁見她一副大口吃著早餐的狼狽樣，語氣淡淡地說：“我去洗盤子?！?p> 林微漾站在原地，傻愣地看著他，是她會錯意了。
他伸手拿起她桌前空空如也的盤子去了廚房，林微漾嚼著面包的動作也由一開始的急迫變得細(xì)嚼慢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背影看，有些愣神。
顧燁從廚房出來后，一手拎起沙發(fā)上的書包輕松地斜挎在左肩，姿勢又冷又拽，林微漾喝著牛奶跟在他身后。
兩個人身高差異常明顯，顧燁走在前面幾乎遮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在顧燁的帶領(lǐng)下，林微漾跟著他兜兜繞繞，一路無交流的走出小區(qū)。
林微漾看見顧燁從校服中掏出手機，靠在站臺上的一根支撐的圓柱上，神色散漫地等著公車。她閑著沒事，也不敢主動跟他說話，于是就去看待會兒要乘坐去學(xué)校的幾路公車。
她看了一眼公車行駛的路線。她目所住的小區(qū)叫碧螺灣，這里距市中心很近，順著箭頭只要經(jīng)過四個站就可以到學(xué)校。
她的目光又往后移了移，目光落在了盛揚高中四個字上。若是到達(dá)市高，也需要乘9號公車，反方向經(jīng)過七個站。
林微漾的身后傳來一陣強氣流帶動的涼風(fēng)，壓抑著躁動悶聲傳出一道粗重緩慢的排氣后停下，車門機械般自動打開。
顧燁走了幾步，見身旁沒有人，目光悠悠一轉(zhuǎn)就見少女站在公車行駛路線的地方，頭向前湊著，神色認(rèn)真，嘴里還跟著念念有詞。
他不咸不淡地朝她喊了一句：“走了?！?p> 林微漾立馬轉(zhuǎn)身，向他跑去。
今天是周一，一眼望去，公車上滿座。她的目光在車中環(huán)視了一圈，車上也有幾個跟她穿著一樣校服的陌生同學(xué)，還有穿著其他初中校服的學(xué)生。
林微漾以前上學(xué)，因為她的學(xué)校和林女士的市醫(yī)院順路，經(jīng)常都是林女士一早開車送她去學(xué)校。她很少的時間里會乘公交，也沒見過人滿為患的公交。
沒東西支撐身體，有些麻煩。以她目前的身高，她是絕對夠不到她頭頂?shù)姆鍪帧?p> 顧燁上了公車，拿出一張公交卡，卡在顯示器上刷了兩次說：“兩個人。”
林微漾有一霎那受寵若驚。
她想要對顧燁說聲謝謝，只見顧燁收起卡，自顧向車后走去。
他走到公車后空出來的一塊不算寬闊的區(qū)域停下，手自然地越過頭頂，握住扶手。
林微漾的身后還有些人，這些人上來后，她的后面越發(fā)擠了。她下意識朝顧燁身旁移了移，左右看看有沒有可以扶住的東西。
人上齊后，公車開始發(fā)動。
公車每次發(fā)動時，都會發(fā)生一次后沖力。用物理學(xué)上的知識解釋，公車向前突然發(fā)動會使人產(chǎn)生一種向后的慣性力。
在擁擠的人堆里，沒有找到扶手的林微漾將會很悲催，她可能會重心不穩(wěn)向身后某位陌生人身上倒過去，或是不小心踩到陌生人的腳，連忙低頭說對不起。
突然間，一只有力的手掌拽住了她的胳膊，穩(wěn)住她的平衡。
林微漾回過頭，看見顧燁正注視著她，距離有些近。可以看清他眼睛里的一抹璀璨的流光，眼珠黑澄澄的亮。
“拽著我的書包。”他說。
林微漾回過神，站直了身子，聽了他的話，一只手緊緊地拽住他斜跨在左肩的書包。
她的余光偷偷斜視著他的側(cè)臉，棱角分明優(yōu)越的下顎曲線，同時帶著些許這個時期少年該有的青澀。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紅著臉低下頭，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小鹿亂撞的心跳。
公車每經(jīng)過一站，停下，然后啟動，帶著沉重的沖力讓車上沒位置坐的乘客身體一會兒向前傾，一會兒向后仰。
車子在第一個站點停下時，林微漾身后就有一位陌生人不小心撞到了她，硬生生把她撞到了顧燁的身上，她瞬間提起她那顆快要靜止的心臟，臉紅著瞬間彈開。
她聽到身后的人對她說了一聲對不起。
她也忙低著頭對顧燁弱弱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在這種情況下，好像具備掩藏某些秘密和心思的能力。
為了提防她突然一個沒注意，再次撞在顧燁身上，到達(dá)每個站點后，她都會提前地向顧燁的身旁靠過去，手心里緊緊地攥著他書包的下背帶。
但她還是無可避免地會和顧燁有身體上的碰觸，校服衣料間的摩擦，間接性的肌膚接觸，足以讓她臉紅心跳。
公車經(jīng)過四站后，她攤開手掌活動了下，手心里已經(jīng)被勒出了一到淺淺的紅痕，冒著微微細(xì)汗。
初三年級總共有十個班。除了初一個班，其余兩年她和顧燁不是一個班的，她在五班，顧燁在一班。一班到四班都在三樓，其他的班級都在二樓和一樓。
兩年里，她無數(shù)次見過顧燁，顧燁從未真正看見過她。
她抬起頭，聽到車站不遠(yuǎn)處的人群里有人在喊顧燁。男生揮著手跑過來，手里推著一輛顏色酷炫的山地車。
顧燁的名字響徹他們學(xué)校尤其整個年級。還好，學(xué)生們都挺自覺，沒有立即蜂擁過來，只是朝這里瞟的目光多了好多道。
男生眼尖，看了顧燁一眼后就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這種赤/裸/裸的打量和猜測讓林微漾極為不適。
“顧燁，這女生誰??？我還從來沒見過你和哪位女生上過學(xué)?！蹦猩呑咧?，突然瞪大眼睛，吃驚道，“你女朋友？萌妹子??！”
顧燁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目光輕輕掃過臉紅的林微漾：“不是。”
男生對顧燁勾肩搭背，還不時回頭沖她笑笑。
林微漾轉(zhuǎn)過頭去，沒看他。這個人她認(rèn)識，和顧燁玩得挺好，也是初三同一個班的同學(xué)。他叫楊路。
楊路性子隨和好相處，不正經(jīng)起來也沒個正行。主要是他和顧燁一樣喜歡踢足球，兩人初一踢球認(rèn)識的。
她曾經(jīng)見過顧燁在操場上和一群男孩子們踢足球，他的身影忽遠(yuǎn)忽近，像一顆縹緲的耀眼恒星，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生們?yōu)樗蛹饨小?p> 楊路比顧燁低些個頭，手臂橫過摟著顧燁的肩膀看起來就像是他掛在顧燁身上似的。沒有從顧燁這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他便側(cè)過頭來逗她說話。
“小萌女，我叫楊路，你叫什么？”
林微漾想，他這算是搭訕嗎？
顧燁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不用理他。”
楊路朝他不滿地嘖了一聲。
林微漾糾結(jié)了一會兒，回道：“我叫林微漾?！?p> 楊路說：“五班的？”
林微漾嗯了一聲，隨后疑惑地抬起頭：“你怎么知道我是五班的？”
楊路說話，很容易讓人親近。
“散文寫的好，大作家?！睏盥氛f著，朝她靠近了些。
林微漾謙虛一笑，沒想過她寫個文章能出名到其他班級。她看了一眼時間，距離早自習(xí)還有五分鐘。
“我，我快要遲到了，我先走了?！绷治⒀f著，腳步匆忙繞過學(xué)校花園，身影消失在教學(xué)樓里。
楊路回過頭，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問：“顧燁，我們是多少年交情了？”
顧燁漫不經(jīng)心地說：“撐死兩年?！?p> 楊路：“……”
楊路朝他擠眉弄眼：“兩年就兩年，算是有交情了，跟我說說你和她什么關(guān)系，我不會和其他人說的?！?p> 顧燁不冷不熱地吐出兩字：“我妹?！?p> 楊路難以置信：“……？你說啥？！不是，你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妹妹，還是我們學(xué)校的？！”
兩人的聲音逐漸消失在空曠的樓梯間，一般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學(xué)生都已經(jīng)提前五分鐘到教室就位。而顧燁每次到教室，都是踩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