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法待了

　　秦珘氣得午膳都沒吃，被江容哄著才勉強吃了塊點心，江容怕她下午忍不住和嚴(yán)杭起沖突，拐彎抹角勸她早退，被她一口回絕。

　　做錯事的又不是她，要退也得嚴(yán)杭退！

　　秦珘以為她忍得住，但當(dāng)她推著江容進了上書房，見到從容坐在那的嚴(yán)杭后，心中那股悶火猛地燎原起來。

　　她拳頭捏出了聲響，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前方幾個伴讀頓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盯緊了她，生怕她一個沖動又去招惹嚴(yán)杭。

　　胡云喜更是把手縮在身前，急急忙忙地朝秦珘揮著，上午的事他還提心吊膽呢，可別再來一遭了！

　　秦珘看著他們膽戰(zhàn)心驚的模樣，那股火燒得更旺了，被江容捏了捏手才勉強壓得住。

　　她重重地冷哼了聲，冰著臉色走到座位坐下，雙手抱臂盯著嚴(yán)杭，晶亮的眼神中好似帶著刀子，正一刀刀地剜在嚴(yán)杭身上。

　　嚴(yán)杭目不斜視地翻著書，一點沒受她影響，還時不時地提筆寫個注解。

　　他仍是一身鴉青的錦衣，衣擺處用黑色的綢絲繡著精致遒勁的竹紋，綢絲折射著細膩低調(diào)的光彩，為板正的鴉青色添了少許生動。

　　衣冠禽獸。

　　秦珘看著看著腦中就蹦出了這四個字，她覺得這個詞就是為嚴(yán)杭量身打造的，沒有誰比他更適合。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劃向了嚴(yán)杭的手，人是她見過最好看的，這雙手也是，這樣的一雙手用來殺人，實在是暴殄天物。

　　不過人都爛到骨子里去了，一雙手又算得了什么？

　　她以為嚴(yán)杭只會發(fā)號施令，竟也會自己動手？還真是小瞧了他。

　　就該讓秦珩瞧瞧他滿手鮮血的兇殘樣子，免得說出那樣可笑的話。

　　且不說沒人會嫁給嚴(yán)杭，嫁過去能活幾天都另說，還無虞呢，秦珩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跟誰學(xué)的？

　　還是她的阿容好！

　　想到江容，秦珘愣了下，她欠江容的吻還沒給呢！

　　本來想昨天中午給的，結(jié)果被她親手破壞了，今天中午又光顧著生氣了……

　　再不給黃花菜都涼了！

　　唔……要不然下午散學(xué)后，她出其不意親他一下？

　　不行！這是她和江容的第一個吻，要挑個頂好的時候，往后無論什么時候回想起來都是甜滋滋的！

　　花朝節(jié)？

　　秦珘想著想著就入了神，神情也繃不住冷淡了，如早春化了冰棱的溪水，澄澈而明耀。

　　嚴(yán)杭仍目不轉(zhuǎn)睛，但感覺得到剜在他身上的“刀刃”漸漸地失去了力度，最后輕飄飄地不知道落在了哪。

　　他筆尖微不可查地頓了下，不清楚秦珘又要作什么妖，十條人命還不夠她長記性？

　　還是說她的腦子和雀鳥一樣，只記得一時？

　　沒頭緒的猜想最惹人心亂，嚴(yán)杭靜不下心來，早能倒背如流的書都忘了內(nèi)容。

　　他想，與其被秦珘打個措手不及，不如心里有個數(shù)。

　　于是他借著翻書的功夫，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輕斜了一眼——

　　只見秦珘鳳眼稍彎，眼波似水，正蕩漾地瞧著前方。

　　嚴(yán)杭心立刻就靜了下來，他不必朝前去看也知秦珘視線的盡頭是誰。

　　怪不得。

　　是他糊涂了，秦珘是天真，但也比所有人想象中都通透，她那樣嫉惡如仇的性子，眼里怎會還容得下他。

　　如此甚好。

　　嚴(yán)杭又翻過頁書，正要提筆寫字，卻見剛剛寫下的字已被墨浸透，成了黑漆漆的一團。

　　是不知勾畫哪一橫哪一撇時，筆尖停頓得久了些，滲下了太多的墨。

　　嚴(yán)杭心上冒出些許煩躁，自他懂事起就不曾體會過這種情緒，有點新奇，更多的是莫名所以。

　　秦珘心悅江容，他一年多以前就知道，甚至在出入西玄門的一年里，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見識了秦珘對江容的喜歡。

　　秦珘是將軍府，是很多人小心翼翼捧著的明珠，而江容，是這顆明珠心尖上的朱砂。

　　他對此從未做他想，也沒有想要旁觀，知情罷了。

　　兒女情長對他來說太渺小，太遙遠，他的責(zé)任是讓秦珘活著，盡可能好的活著。

　　但從那夜之后，有什么突然不一樣了。

　　他會想江容配不上秦珘，會介意秦珘對江容親近，會想等到這份感情走到終點的那天，秦珘要怎么辦？

　　嚴(yán)杭想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很多心緒，唯一清楚的是，秦珘于他已經(jīng)不是一份責(zé)任。

　　是因為秦珩？

　　在和秦珘見面的前兩天，也就是元宵那天，他和秦珩見過一面。

　　那個名震天下的少年將軍始終平靜，要走時才微有波瀾：“人活在世總要有個盼頭，若你不嫌阿揚煩，就將她當(dāng)作妹妹吧。”

　　秦珩的確看不上江容，也拼命地在有限的時間里替秦珘操心起一輩子……

　　他是不自覺地聽進了秦珩的話，已將自己代入了他？

　　才這樣想著，嚴(yán)杭腦中就浮現(xiàn)出了秦珘放大的嬌顏，憶起了那張紅唇的柔軟……

　　他思緒一滯，兄長？秦珩怕是要動殺心。

　　一時之間嚴(yán)杭腦中發(fā)空，他心底藏了太多事，萬千頭緒你擠我追，還沒爭出個先后，手肘上就多了顆腦袋。

　　不算重的力度陡然磕上，嚴(yán)杭手被帶著一歪，筆下畫出斜長的一道，幾滴墨順著筆尖濺到他衣上。

　　他僵硬地抬眸，秦珘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地往前一歪，頭正枕在他手肘處。

　　嚴(yán)杭再多心思都消停了下去，已不知該作何感想，他想，只要能過去秦珘這關(guān)，往后任何境地他都不會無力了……

　　秦珘到底是還有點兒戒心，沒有如昨日一樣睡得死沉，在磕到嚴(yán)杭的瞬間，她就醒了過來。

　　額頭下的料子細膩柔軟，最初的寒涼很快就被料子下的溫暖覆蓋，舒服得她忍不住蹭了蹭。

　　蹭著蹭著她就僵住不動了，眼中的惺忪倏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和極度的尷尬。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她肯定是在做夢！

　　秦珘緊閉上眼，心里一遍遍地祈求著，而后她輕輕慢慢地轉(zhuǎn)過頭，眼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正是嚴(yán)杭峻厲的臉。

　　“……”

　　“……”

　　兩人相顧無言，誰也沒有動作，秦珘雙目放空，一瞬間想——

　　她要不然退學(xué)吧……

　　這上書房沒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