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退后一步,跌坐在座椅上,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爺,好半天才恢復(fù)理智。
“老爺……當(dāng)真死了?”
徒老板不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真是嚇煞老身了……”她趕緊提起桌子上的佛珠,站起身到門口喊府上的下人。
那個帶徒老板和小啞巴進(jìn)門的小書童走了進(jìn)來,向夫人行了個禮,當(dāng)他看到趴在地上的老爺時頓時呆住了。
“老爺猝死了,把人都叫來,開始打理老爺?shù)暮笫隆!?p> 小書童依然一副癡呆的表情,站著一動不動。
“還愣什么?”
小書童回過神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撒腿就跑。
當(dāng)鋪老板和小啞巴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官老爺抬到了他睡房的床上,還沒來得及擦汗,門“砰”的一聲被踢開了。
三個穿紅戴綠的姨太太同時擠了進(jìn)來,有淚痣的女人就在其中,她們?nèi)讲刹經(jīng)_上去,像一陣風(fēng)吹了過去,啞巴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香水味。
三個女人撲到了老爺床上,有淚痣的女人先痛苦地喚了一聲“老爺”,接著她們一個比一個哭得嚇人。
“老爺呀,你怎么不打聲招呼就走了呀……”
“老爺呀,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您睜開眼看看婉兒,跟婉兒說說有什么冤、什么苦哇……”
“哇啊啊……老爺,我不能跟著您享福了……”
“……”
聽著聽著,小啞巴鼻子里“嗤”地一聲出了口氣,他笑了。
可是這一出氣,卻讓哭得心不在焉的淚痣女人聽見了,這時她才又注意到了當(dāng)鋪老板和小啞巴兩人。
她站了起來,目光沒離開當(dāng)鋪老板,“是你們!”
她憤恨地說一句,另外兩個姨太太停止哭喊,不解地看看當(dāng)鋪老板,又看看淚痣女人。
“你這個人不人、妖不妖的小白臉,男狐貍精!”她指著當(dāng)鋪老板說,“你叫了你的徒弟來……”她又指向小啞巴,“你們吸走了老爺?shù)钠呋炅牵阉蜕狭它S泉路……都是你們害的!”
另外兩個姨太太忙站起來,去勸淚痣女人,“姐姐,您傷心過度了,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
“是呀,姐姐……”
“呸!”淚痣女人厲聲道,“老爺平時好好的,這小白臉一來怎的就出事了?我的親兄弟可是認(rèn)得幾個道士朋友的,專門降妖除怪,你們可要小心了……好,你們?nèi)舨皇茄?,且說說來這里為何事?”
小啞巴氣得牙齒“咯噔咯噔”作響,當(dāng)鋪老板卻神態(tài)自若。
這時,一個極具威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放肆!”
老女人捏著佛珠走了進(jìn)來,淚痣女人立即閉口不談了。
“他們是東方家的客人。徒老板父子兩人都是老爺?shù)呐笥?,至于小客人他……他是老爺?shù)睦^承人?!?p> 老女人平靜地說完,幾個姨太臉色大變,小啞巴更加不知所措。
“還有,少提幾句你那個親兄弟罷……吃府里、穿府里的,一天到晚盡在市井里廝混,敗壞名聲。你想讓老身盡快把他欠府里的錢算一算嗎?”
淚痣女人的臉更白了,連哭喊老爺?shù)氖露纪靡桓啥袅恕?p> “可是,姐姐,您總得向我們解釋清楚,這個小……小客人怎么就成了老爺?shù)睦^承人了?”另一個姨太問。
老女人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小啞巴,平靜地回答:“他是二姨太南宮州生前為老爺生的兒子,有信物作證?!?p> 幾個姨太太都不說話了,小啞巴看向當(dāng)鋪老板,后者只微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當(dāng)鋪老板的笑像是給小啞巴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總是說“福禍相倚”,糊里糊涂當(dāng)了繼承人這回事也不過如此吧?
他成了東方家的小少爺,能名正言順地為他的師父鐵匠一家買幾口棺材,還能修繕一下愛麗絲的墳?zāi)埂戎棉k好一切,他就偷偷溜出府去……弄虛作假他可不會,尤其是在不知道真的龍爵是生是死之前,他絕不會占據(jù)他的位置,以免東窗事發(fā)后見不得人。
至于逃出府邸之后……之后他可以去找當(dāng)鋪老板,求老板收他為徒。短短兩日內(nèi),他被他的風(fēng)骨和身上的神秘氣息所吸引,這個男人似乎總能讓自己置身世俗之外,而他自己卻言“害怕他們不夠世俗”……他究竟是何許人也?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正午時分,東方府上的書童、丫鬟忙上忙下;三個姨太太守在老爺身邊,個個心不在焉;老女人和管家在書房商量老爺?shù)暮笫隆瓫]人來得及管當(dāng)鋪老板和小啞巴二人。
于是,小啞巴一路跟著當(dāng)鋪老板走到了府邸大門口。
北風(fēng)吹來,配合冬日的日光,使得徒老板的披風(fēng)生出了光澤,忽明忽暗。
他止了腳步,回頭對也止了腳步的小啞巴說:“回去吧,小龍爵。你已經(jīng)是東方家的人了?!?p> 啞巴雖有千言萬語,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老板轉(zhuǎn)過身去,然后凝視著他的背影遠(yuǎn)去。
他轉(zhuǎn)過身,抬頭看見了大門上的牌匾,他不識字,但也能猜出上面寫的是老爺一家的姓氏——“東方”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