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自己被蠱惑了。
此時火焰已經(jīng)燃盡,璀璨的繁星映在那雙恒古冰川般的眼眸里,懸懸而望。
但這承諾非同小可。我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可舉目望去全是空蕩蕩的黑暗,我的視線只能尷尬地游弋。亞諾伸了個懶腰,自然地把頭轉(zhuǎn)了回去。他沒有給我壓力,甚至自顧自地掃出一塊沙地躺下悠閑地看星星。我想拍拍他的肩膀,把這些真情實感單走,但是又不想輕易對待這份真誠。
上個世紀末,前蘇聯(lián)科學家伊萬找到了本不該存在在地球的元素。這不僅能解決能源問題,甚至可以撼動現(xiàn)有的,關(guān)于地球壽命的認知。亞諾是為了那未竟的堅持而來的。他剛剛問我為什么要來這里。是因為279、李元或者考古隊么?如果沒有他們呢?我捫心自問,沒有他們的話,我還是想知道那些礦石到底是什么,史前文明到底存不存在。既然我的朋友,我的隊伍隱瞞了我,那我何不跟一個坦誠的人一起去尋找答案呢?
我正要開口,就聽見有人走了過來。是瑞亞,她正在和什么人打電話。
我剛剛被亞諾的故事占據(jù)著,直到瑞亞走到近前才察覺到。由于恰好待在了帳篷和篝火堆的陰影里,瑞亞自然是沒看見我們。
我莫名有點兒心虛,這一猶豫就錯過了出聲提示她我們存在的機會。
“你要好好的把我的公司打理好。好了,你明天就去,我沒工夫再教你了。要是你自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就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比饋喼焊邭獍旱卣f。
她當然不是什么單純的大小姐。她還是個商人、冒險家、金主爸爸。不過無論哪種身份,她從來不需要妥協(xié)。
非禮勿聞。我和亞諾對視一眼,想著說弄出點兒響動來讓瑞亞知道這里有人。可誰曾想那段對話發(fā)展太快了,這時候再吱聲純屬尷尬。于是我倆就只能假裝自己不存在。
“艾瑞克,我受夠幫赫爾曼叔叔帶孩子了?!?p> “你什么意思?”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些什么,瑞亞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冷了很多。她又用德語生硬地回了小金毛幾句,我只聽懂了最后一點內(nèi)容?!笆堑?,我當然喜歡他。我愛他?!?p> 掛斷電話,瑞亞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喃喃用中文說:他是我姐姐的孩子。接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高傲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和亞諾全程像鵪鶉似的一聲沒吭。
不知道亞諾聽懂了多少,但是很明顯他至少意識到了自己誤入了一場私人對話。說實話要是早知道事情會這么發(fā)展,我說什么也不會保持沉默。瑞亞一定不想讓別人聽到這些。
又等了會兒,亞諾直起身子確認了瑞亞已經(jīng)走了。我倆心照不宣,爬起來就溜。他沒顧得上要我的答案,我也沒顧得上問他沸雪的下落。
可躡手躡腳走出沒兩步就看到李元抱著天婦羅站在篝火堆背后。
都怪這柴火架得太高了。瑞亞沒看見我們,我們也沒看見李元。
我和亞諾僵在了原地。
李元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梳著天婦羅的毛,眼睛里也毫無波瀾。肥貓橘色的爪子抱著他的小臂,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279的營地是不能再待了。
我們沉默地走進了隔壁的喧鬧。
眾人圍坐在熊熊燃燒的火堆旁推杯換盞,沒對我們的到來做出反應。這倒是省去了尷尬。
李元把天婦羅遞給尋找愛貓的卡哇伊桑,就馬不停蹄地加入了聯(lián)歡的隊伍,好像絲毫沒有受剛剛?cè)饋喣欠挼挠绊憽?p> 肥貓徑自窩進主人懷里不動彈了??ㄍ垡辽3粤Φ赝现呢垼÷暟矒嶂?。
Alex遞給李元一聽啤酒,詹姆斯舉起酒杯對他表示歡迎。我坐在了賀榮川旁邊,亞諾也終于有眼力見兒地沒再纏上來。
“天婦羅被嚇壞了?!辟R榮川低聲跟我說?!按ň壬才幻靼诪槭裁础!?p> 合著那貓不是因為喜歡李元而安靜不動,而是被嚇得。
眾人又熱熱鬧鬧地喝了一會兒,雞同鴨講地吹牛逼。李元沉默地灌了不少烈酒。
“最好他們不是連夜去尋寶了?!笨柺值紫碌囊粋€寸頭喝了口酒,“背著我們是不是想獨吞古埃及寶藏?!?p> 不少聲音附和著,他們對于布斯維爾等人的私下行動都頗為不爽。
279這邊并沒有說什么,但是看姜燦和丁澤事不關(guān)己拼命灌酒的樣子,或許他們并不真的不在意。
我們都是被主要劇情排除在外的部分。
“管他們的,既然都聚在這里也是有緣分。”詹姆斯宣布。“我們來玩?zhèn)€游戲吧!”
在場的人大多積極響應,于是開始了一個叫“我從未”的游戲。
游戲規(guī)則很簡單。參與游戲的人逐一說一個自己“從未做過”或者“曾經(jīng)做過”的事兒,如果其余的人恰好也做過或沒做過,那么就可以繼續(xù)。如果有人正相反,則是要放下一根手指。
現(xiàn)場有我、李元、亞諾、Alex、賀榮川、杰森、卡爾、杰奎琳等十余人。埃及人因為宗教原因不喝酒,所以哈桑等人一開始就沒湊過來。
卡哇伊桑避之唯恐不及地婉拒了游戲邀請,說是要去工作。也不知道大沙漠里有啥可工作的。
天婦羅從李元的壓迫感里緩了過來,拋棄了自己的主人,跳進了韓江雪的懷里。在李元胳膊上看著還挺小巧的肥貓到了她身上就是一小堆山一樣。
詹姆斯打了個酒嗝,興致勃勃地率先說:“我從未喝醉過!”
姜燦和他碰了個杯。
這題簡直白給。李元喝不醉,剩下的大多酒量極好。我雖說不能算是海量,但也不差,而且勝在從不貪杯。
杰奎琳灌下一口酒,爽快地放下了一根手指??柡蛠喼Z跟著放下一根。沒到飲酒年齡的杰森四下看了看,也放下一根。Alex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
姜燦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拔以?jīng)打過狼?!?p> 本來這種情況他應該自廢一根手指的。但丁澤放牛的時候沒少打狼,詹姆斯和卡爾也打過狼。就連Alex都曾經(jīng)打過郊狼。
賀榮川比較友好。“我在野外極限生存過?!?p> 這下兒又有幾個人失去了一根手指。但是沒波及到我們。
輪到我了,我必須得想一個有人做過又有人沒做過的事兒。
于是我說:“我從未有過別的名字?!?p> 然而至少有一半兒的人放下了手指。
“我結(jié)婚了?!苯芸障蛭一瘟嘶嗡裏o名指上的戒指。“你的問題不太好?!?p> 是我自己蠢。
又幸存了兩輪,該史蒂芬妮了。
她兩片薄唇上下一碰:“我曾經(jīng)睡過男人?!?p> 很多人笑罵著放下了手指,亞諾沒放。我挑了挑眉。
亞諾自得地說:“嘿,我是個歐洲人。”然后他大驚小怪地盯著我折損的手指:“煜!”
我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我高興。(I'm gay)”
紅發(fā)的查爾斯為了保住自己最后兩根手指,問:“三人行算么?”他幸存了。
卡爾得意地動了動手指。
有人罵了聲:“基佬?!?p> 卡爾臉色一變。結(jié)果Alex先教育了那個人。
查爾斯說:“我殺過人?!?p> 卡爾哼笑,史蒂芬妮還挑釁地揚了揚眉毛。
姜燦他們殺過人,這個我完全不意外。我瞥向亞諾。他照樣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樣子,還欣賞著他的三根手指。
接下來到布魯斯。他五根手指都立著,毫無壓力地說:“我吻過女人。”
除了韓江雪、Alex和我,無人受到傷害。
“干什么,我也是歐洲人?!苯芸照f著,朝亞諾舉起了酒杯。
兩個歐洲人得意地隔空碰了杯,他們的手指都耀武揚威地舉著,亞諾還成心朝我眨了眨眼。
這下兒我就只剩一根手指還孤零零地豎著,于是我把最長的那根手指對著他晃了晃。
Alex無語地舉著兩根手指。美國人還是不如他們的歐洲老祖宗玩兒的大。
坐在查爾斯身邊的絡腮胡說:“我沒吸過毒?!?p> 這次竟然只有我和Alex等零星幾人幸免。見杰森并沒有像李元和亞諾一樣收回一根手指,絡腮胡罵了一句“騙子”。史蒂芬妮也意有所指地說:“有些人可是是和海洛因一起走私到美國的?!?p> 接著輪到了Alex。她說:“我從未當過一個混蛋。”
杰森看向Alex:“我沒吸過毒?!彼慈说臅r候會把目光完全鎖定在對方眼里,認真得過了頭。就像是野生動物,比如說狼。
Alex被杰森專注地盯著,淡定點點頭。“我信你?!?p> 有人酒精上頭,還在罵罵咧咧。
亞諾放下一根手指?!澳銈儾皇鞘裁春脰|西,也沒少干缺德事兒。手上沾了那么些人命,這會兒就別怨別人看不起你?!边@些人確實像他說的那么可怕,他卻完全不在乎似的。
那人說亞諾:“你自己呢,難道你在阿富汗沒殺過人?”
【永恒之眼】沾染的血腥不會少。這是誅心呢。
亞諾聳聳肩?!拔覜]說自己不是混蛋。”
杰森說:“我曾經(jīng)失去過父親?!?p> 竟然很多人都沒放下手指,李元和亞諾也沒有。
Alex安慰他:“我很抱歉。”
她猶豫了一下,本不打算放下手指。
杰森說:“我聽說過你的事。我親爹是在我面前被毒販殺死的,你不一定失去他了?!?p> 這個杰森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是的確安慰到了Alex。她放下手指。在沒找到終點之前,她不愿相信父母都去世了。
我一邊放下手指,一邊盯著杰森僅剩的食指。他是沒殺過人還是沒睡過男人?
又是杰森打破了沉默:“輸?shù)娜擞惺裁磻土P么?”
我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輸了,我就是其中之一。和我一起狗帶的是Alex、杰奎琳、卡爾和丁澤。
這游戲沒輪到每個人都說一遍就結(jié)束了,大家都覺得這個沒必要繼續(xù)下去,但同樣很樂意看輸了的人受罰。
詹姆斯和史蒂芬妮宣布了懲罰:輸?shù)娜艘持粋€異性或者撐在一個異性身上做俯臥撐。
Alex和杰奎琳因為不同的原因皺起了眉。
亞諾圓滑地說:“也得給人選擇嘛?!?p> 于是在他的提議下又加了一個臉貼臉喝酒。
這兩個選項都尼瑪日狗。
杰奎琳松了口氣。她選了布魯斯,二人的金發(fā)纏在了一起,已經(jīng)開始貼著臉喝酒了。眾人開始起哄。杰奎琳喝完酒,還在布魯斯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因為限定條件是異性,丁澤沒轍,只能問韓江雪肯不肯陪他接受懲罰。
韓江雪臉皮薄,他自然不會選喝酒。在他背著韓江雪開始俯臥撐的時候姜燦也跟著wowowo地起哄。
卡爾向史蒂芬妮發(fā)出邀請,后者欣然同意了。他把外套脫下來鋪在地上,史蒂芬妮愜意地躺上去。在卡爾做俯臥撐的時候她用手臂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
Alex厭惡地扭開頭。她不喜歡自己也被眾人盯著看,但是也不愿意認賭不服輸。如果非要和一個異性喝酒的話。Alex目光掃過李元。
其實我也覺得找個熟人比較不容易尷尬,但是最熟的樓時麒被抓去摳壁畫了。正在我糾結(jié)的時候,亞諾笑盈盈地送上門來。他特意擦掉了香水,不過靠過來的時候還是能聞到沸雪淡淡的味道。
我也不是那輸不起的。于是我擺好姿勢,讓亞諾環(huán)過我的脖子,深吸一口氣,在眾人的起哄聲里開始做俯臥撐。
亞諾還挺入戲,趴在我背上一直加油打氣,我恨不得立刻給丫掀下去。媽的這小毛子看著瘦,其實一身賊肉。咬著牙堅持了四個俯臥撐,我就僵在了半截。
好在亞諾有點兒良心,在我快趴下的時候自覺地滾了下去,還搭了把手給我拽起來。最可氣的是我累得跟條死狗似的,丫起來以后跟那兒鞠躬謝幕。
口哨和掌聲更多了。姜燦賀榮川看著我都忍不住笑。出主意那孫子說:“你很可以嘛。”
我氣都喘不勻了,只能咬著后槽牙笑著點點頭。
那邊Alex并沒有和李元排列組合。杰森遞給她一杯酒,狼一樣的綠眼睛對上另一雙翡翠般的綠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