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此情此景下，柯翔心里的紅色警報，已經(jīng)響起。
柯翔一瞬間心里就迅速計較了柯清云此舉對他自己的利弊影響？以及他又該如何應對，才是最有利于他自己的？
柯翔怎么看都看不出，就算最后的結果真能如柯清云所愿——但又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好處？
只怕，就算真有“好處”，那也是會讓他陷入將不得不更加依賴于柯清云的支持、決定權全在柯清云的——是陷入了惡性循環(huán)的只能被動獲得的“好處”吧？
那這樣的“好處”，只會讓族里越來越看不見他自己的價值，反而越來越放大了柯清云的價值。
并且，他自己也將越來越不得不被迫依賴于柯清云給與他的那些、有限還必須受制于她的資源……
總之，就是會越來越削弱了柯翔自己現(xiàn)在還能掌控著的那點兒主動——讓他還得以“主動”——其背后還在支持著他的那些資源，——以致最終徹底淪為柯清云手中只能被動聽命于她，以此來換取他最底線的自保的——淪為這樣程度的一枚她手里的棋子。
那最終的結果……柯翔以為，大有可能的，他終將會淪為柯清云計劃中的一枚——“棄子”！
柯翔之前的不祥預感，此時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即將不可抗地落入柯清云設計的陷阱之中——而且，這一回，他已是無可后退了……
“該死！早知道就不該跟來！到底我還是小瞧了她！”
就算知道再抱怨也沒什么用了，但柯翔心里，還是在他預見到自己已經(jīng)避無可避的禍事即將到來之時，還是不免對他自己之前的沉不住氣而懊喪不已。
而懊悔的同時，柯翔又不能不接受了一個現(xiàn)實：眼下，他也只能真像來之前柯清云特意提醒他的那樣——盡早自覺地做好準備吧！——哪怕他到現(xiàn)在都還完全不清楚柯清云將打算如何利用他這枚她眼中的“棄子”？
“是啊。我是該做好準備了！——為了應對之后不管是怎樣的遭遇，都要保持專注的我已許久沒這么認真而難免有些生疏了的緊急備戰(zhàn)狀態(tài)；
“就算不能達到百分百的專注水平，至少也能發(fā)揮出我至少七成的真本事吧？”
——柯翔如此寬慰著自己。
同時，心里又很不確定：但話說回來了，他的“七成真本事”本就是相對于他在雁國能見識到的對手而言的；但卻未必就適用于柯清云……不如說，柯清云的真實實力如何，他到現(xiàn)在都還基本是一知半解……
“難道，我今后的前途境遇，真的會就此改變？”——柯翔不禁有了這樣的無助又無奈的預感。也才久違地重溫了他入仕前曾經(jīng)因為對族里的勢力還有的也不敢忘的敬畏而深感到的無力感、和與之伴隨的自愿主動配合族里的一切安排的行動選擇，而不會妄想著要與族里對抗……
只是再次回味起這竟然不知是何時開始的，就被他給逐漸淡忘了的“弱小感”……柯翔的心里，真是……何止是顫顫巍巍？
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苦澀，漸漸泛散到了唇邊，從里到外的，都讓柯翔感覺苦得……都快讓他不能呼吸了……
然而，就算內(nèi)里已然動搖得甚至都已經(jīng)要開始自暴自棄了，但是面上，柯翔還是勉強維持著——哪怕是為了自保也必須拼死維持住的當下必需的——“鎮(zhèn)定”。
他面無表情，毫無情緒流露地看似隨口一提地問道：
“看來……你們之前已經(jīng)見過了？這已經(jīng)不是你們第一次見面？”
柯翔指的是柯清云與周允瑞之間……
而后，柯翔就自我安慰著，反正人都已經(jīng)到了，他最不想讓周允瑞知道的他是柯族人的身份——人家都很可能早已經(jīng)知道了——他跟柯清云之間根本就不是什么“遠親”，而是“同族”，——那他還有什么好避諱的？
還不如現(xiàn)在就改用了“跟柯清云是同族人”的身份來與他們“雁國人”對話，——這樣做，對他自己，或許才更有利。
至少，即便是“棄子”，也能因為有更多的價值可用，而得以多爭取到點時間活著；
而只要還活著，就還是有希望能讓他有機會找到一線的生機！
——至少，他自己是這么想的。
只是，柯翔的問話，在場的卻沒有一個人搭理他。看上去，他們好像還真把他的“隨口一問”當成了無關痛癢、可以忽略的廢話？
與此同時的，柯翔這一次是再次跟隨柯清云同來了鶯歌樓。
無論是算上這次該是第三次在這里見到柯翔的蘇云暢，還是第一次在這里見到他的周允瑞，——他們盡管都有些意外于柯清云讓她的兩個護衛(wèi)在院外等著，卻特地帶了柯翔進來？——但對此，也不致會完全沒有料想到會有這樣的可能。
蘇云暢和周允瑞二人，在心理上也不是全無準備。
柯清云自顧自地脫下斗篷，坐下后，隨手就放在了身邊的茶幾上。沒有刻意示意什么，就見到柯翔也還是一如過去來時那樣的，自己“很自覺”的就挨著她坐下了。
這一次，周允瑞是坐在主位上，蘇云暢特地將左上座讓給柯清云，他自己則坐在右上座上；而等柯清云來了之后，她帶來的柯翔，就自己坐在了柯清云的身邊——也就是左次座上。
這么一來，除了柯翔，在場的另外兩個“雁國原住民”可就不舒服了——在他們眼里，柯清云有坐下的資格，但是柯翔有嗎？——還是他的“柯族人”身份，讓他也有了像柯清云那樣的不必經(jīng)由周允瑞允許就能自己坐下的資格？
由于這樣的顧慮，再加之柯清云對柯翔的舉動并不介意，還有那件就放于柯清云身邊的看似是她的“日常用品”的卻又十分惹眼的銀衣斗篷的材質(zhì)和裁制都能透露出的絕對是稀罕的、在雁國決計見不到的技術，——周允瑞和蘇云暢兩人互對了眼色后，才選擇對柯翔的此舉暫時按下不表，打算先等等看，待看清楚了，再做打算。
柯清云表面沒有明顯變化，但是這一路，直到柯翔自己選擇挨著她坐下——他說過什么、做過什么、他的呼吸緩急、他的臉色眼神的微妙變化、甚至于他身上散發(fā)的氣味中的某些成分的比例變化……柯清云都十分訓練有素的在悄然間，自己就收集、分析了這所有的有用信息，并幾乎就是在她坐下的同時，就對柯翔此時心里的真實想法（很可能連他自己都未必意識到的那部分）已有了接近九成的把握。
在她將注意轉(zhuǎn)向另外兩人的同時，她也便將那一瞬間就已經(jīng)想好的要怎么榨干柯翔最后的可用價值——將這主意瞬間隱沒在了眼底。眼神中，再無半絲痕跡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