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口外面的是我的人，不是蘇立文的人。而留下的那些在樓下看熱鬧的，都只會以為是你在找我的茬，我不過是不想家丑外揚，才不得不把你臨時帶來這里說話?！獩]我的命令，你哪兒都去不了。”
蘇云暢不慌不忙的依然坐在那兒自斟自飲地說道。
直到這時，蘇云峰才不只是相信了蘇云暢跟柯清云果然早有串通，而且連柯清云今日找他說的事，蘇云暢都很有可能早已知曉，——所以才不再隱藏他的真實立場？
這么一想，蘇云峰立時就轉(zhuǎn)回身來，理所當(dāng)然地怒斥蘇云暢道：
“好?。∧氵€真是我的好‘二弟’??！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串通外人來企圖要了你大哥我的命？！
“好，好得很！——我還奇怪他柯清云怎么敢那么篤定今日就一定能要了我的命？——原來還有你在背后幫忙？！”
蘇云暢不禁頓了下。但隨后就緊快恢復(fù)如常地并不看著此時正憤恨地瞪著他的蘇云峰，反駁道：
“你瘋了吧？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就算柯清云要殺你，我也不會蠢到甘心讓她利用。
“你以為，如果讓人知道了是我殺的你，我還能活？——如果我這么做了，反而還會成全了不少人等著收獲我們蘇氏族人自相殘殺、敗壞倫常、自取滅亡能給他們帶來的巨大紅利呢。
“你死了不要緊?？墒牵阋詾槲蚁胍?，就是這樣的結(jié)果？——你值得我要為了取你的性命而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卻不是為了得到我想要的才想要取你的性命？”
但不管怎樣，蘇云暢這會兒算是知道了他心里的猜測果然沒錯——蘇云錦恐怕早在進(jìn)京之前就已經(jīng)跟柯族有來往了。——不然，柯清云也不會為了幫助蘇云錦離開，就竟然不惜以蘇云峰的性命來做要挾。
只是不知，幫忙蘇云錦一事，究竟是她事先早已設(shè)定好要走的一步？還是臨時增加的需要她就近協(xié)助完成的任務(wù)？
而蘇云峰的反應(yīng)，也變相要挾到了他蘇云暢……
這事，當(dāng)然不能讓蘇立文——更甭提讓族外人知道！
另外，柯清云既然敢說，蘇云暢就相信她一定會說到做到！
——對此，蘇云暢比蘇云峰還要確信不疑。
那么，就算不是為了蘇云峰，蘇云暢也得為了他自己而選擇跟蘇云峰聯(lián)手——必須一起照柯清云的意思去做——幫蘇云錦離開雁京。
“大哥，你知道‘無力感’是怎么來的嗎？”蘇云暢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看向蘇云峰的眼神也自然地變得比之前柔和了許多。
他此時的眼神中，只有“同謀”，沒有“算計”——蘇云峰也是感覺到了這點，才又重新走回到蘇云暢的對面坐下。
就聽蘇云暢繼續(xù)說道：
“以前我并沒有特別深刻的感覺……但是近來，就像你看到的我跟柯清云來往頻繁……事實是：我們并不是你以為的‘親密無間’，而是跟她接觸越多，就越讓我體會到了什么叫‘被剝削’。”
“什么意思？”蘇云峰不解道。
“柯清云就像是一大堆我從不知曉、更從未接觸過的‘未知’集合在一起形成的一個會動、會變、還不可預(yù)測它的所思所想、甚至連行動的最終目的是什么都難以理解、更遑論預(yù)測的——她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是迥異于我之前所見過的所有人的截然不同的‘異類’！——你知道這樣的她對我最大的影響是什么嗎？”
“什么？”蘇云峰已經(jīng)完全不覺得說這些的蘇云暢對柯清云會懷有他原本以為的那種“同性愛戀”之情，而是很理智地明白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之于他的利弊。所以才更有耐性聽他講解他對柯清云的分析。
就聽蘇云暢回答道：“在柯清云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很多我無法想象的資源始終會源源不斷地朝她聚攏而來……這帶給我的沖擊簡直把我過去對這天下的認(rèn)識給顛覆得近乎不剩一塊完整的！全都被碾成了碎沙粉塵！——她也就成了我從未遇到過的讓我既難以置信又不得不正視的就在我眼前的‘對比物’……”
“對比物？”
“沒錯，就是‘對比物’——她是‘標(biāo)準(zhǔn)’，而我，則是需要拿她做對比來修正我自己的‘殘缺’的‘糟物’?！⑶?，我越是對比，就越會因為她的近乎什么都有，就反顯得我好像越來越貧乏、好像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蘇云峰突然就有了共鳴。
這感覺，就像是在形容之前柯清云讓他后來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是能跟她做交易——那時候的他的感覺……
原來，“一無所有”，是可以比較出來的？
原來，如果你想要的對方有，但對方想要的你卻沒有，然后你就沒法從對方那里交換到你想要的的時候，——你那太想要從對方那里得到你想要的的欲望卻碰上了自己根本無能為力的境況之時，就會讓你覺得自己竟然會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可以拿來交易的？——然后，“一無所有”的感覺，便就此油然而生了？
“沒錯。就是你的這種感覺。”——蘇云暢突然這樣強調(diào)道。
蘇云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蘇云暢剛才說那些的目的——為了喚起他“以為自己一無所有”的感覺？然后再利用他這樣的感覺來向他證明——他蘇云暢也是這樣的。他們都是被柯清云同樣“剝奪了價值”的受害者，而不是需要互相防備的彼此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