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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劍俠圖

1.4 百步制敵堪神拳,陶豐黑砂,帝都龍門慘

天圣劍俠圖 孤桀書生 5314 2021-12-21 08:24:43

  只見學(xué)堂門前圍站著一百來個村民,當間有兩人斗得正酣。一個身著藍布長衫,頭戴方巾,雖有文人儒雅之度,但劍眉炯目,抽招換式之間,頗顯威風(fēng)凜然,他頜下銀髯飄擺,鬢角見白,約莫五六十歲年紀,正是本村的教書先生梅京韶;他對面那人粗布褐衣,矮小精瘦,腰里別了把葫蘆,腳上穿著雙破鞋,生得尖嘴猴腮,不倫不類,雖只三十來歲年紀,但臉色蠟黃,脊背微駝,卻似一個年逾古稀的干巴老頭,著實可笑。二人揮拳出掌,閃轉(zhuǎn)騰挪,一時難分勝負。

  眾人無不驚愕,均想:“他二人這般打法渾不似尋常人廝斗,顯而使的是十分精妙的拳腳搏擊之術(shù)。難道梅先生平日溫淑和善,似乎手無縛雞之力,實則卻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其中有人見陸彰年等人趕到,高聲叫道:“莊主來了,你們快些收手罷!”卻見二人并不理會,兀自打斗不休。

  陸彰年見那瘦子非本莊中人,圍觀者眾多,卻無一人上前阻攔,不禁心中有氣,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滋事毆人,擾亂本莊清凈,成什么體統(tǒng)!”大步流星走到近前,仗著年青力壯,要將二人阻開。眾人大驚,齊叫:“莊主小心!”要待相攔,已然不及,只聽那瘦子“嘿嘿”一聲怪笑,“啪”的一聲,抖手擲出一塊飛蝗石,徑向陸彰年面門襲來。這一著變化太快,陸彰年嚇得機伶伶打一冷戰(zhàn),登時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梅京韶見狀,疾忙閃身揮袖。眾人只覺眼前青影一晃,定睛看時,卻見那石子已然穩(wěn)穩(wěn)夾在梅京韶右手指間。二人一發(fā)一接,僅在一瞬。梅京韶就手將飛蝗石丟在地上,又與那瘦子斗在一處。陸彰年已知口勸身阻均無濟于事,平白討了個虧吃,心里滿不是味兒,只得退歸人群。其實眾村民先前何嘗不曾勸阻?不過也如陸彰年一般,險些遭了那瘦子毒手。

  眾人正做沒理會處,忽聽那瘦子大叫一聲,朝梅京韶撲去。梅京韶一拳擊在當胸,那瘦子直痛得齜牙咧嘴,向后便跌,哪知他身未觸地,竟倏地騰空而起,復(fù)向前撲。梅京韶一怔,閃身躲在旁側(cè)。那瘦子接連搶出幾步,“撲通”一聲,跌了個狗啃屎。眾人雖覺眼前景象虛玄怪異,然見他摔得狼狽不堪,忍不住一齊大笑。

  那瘦子哼哼唧唧,掙扎半晌,方才緩緩站起身來。他“呸”的一聲,吐出口中碎雪,抹了抹臉。香兒這時才看清他的面貌,登時心頭一顫:“啊,是那瘦猴兒!”她當初被一伙匪徒挾上昆侖山,其中便有這個瘦子,他點了香兒穴道,致她昏迷不醒,香兒自然將他視作大大的壞人,是以罵他“瘦猴兒”。此刻見他現(xiàn)身此處,生怕給他認出,疾忙縮身掩面,心道:“這瘦猴兒那晚已被秦伯伯打跑了,怎么現(xiàn)在又到了這里?唉,恐怕又是為我而來?!彼坏雷约哼B累了這位教書先生,心中頗感抱歉。

  陸清荷見她身子不住發(fā)顫,還道她害怕看人打架,輕輕拍了拍她肩頭,柔聲道:“香兒別怕。子攸,這里恐有危險,咱們先回去罷。”陸子攸心念梅京韶多年教誨之恩,怕他出事,不忍離去。

  便在此時,忽聽不遠處有人笑道:“你這干巴雞好不要臉,打不過,便這般訛人么?”眾人聽這人管那瘦子叫“干巴雞”,倒也十分恰當,均覺好笑,紛紛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只見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左手叉腰,右手輕搖折扇,正自閑庭信步地向這邊走來。他頭戴紅冠,身穿橘襖,容貌竟與陸子攸極為相像,不過與陸子攸相較,少了幾分內(nèi)斂木訥,笑嘻嘻的一副玩世不恭之態(tài)。香兒一見,立時認出:“啊,他就是冒充子攸哥哥、給香兒做牽絲白玉的那個人!”

  那瘦子勃然大怒,一對母狗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他抖手拔出鬼頭刀,鋒指少年,尖聲喝道:“哪里來的土鱉雜毛孬驢蛋、混賬王八羔子?膽敢辱罵爺爺!”不由分說,邁步上前,揮刀便砍。

  那少年“啪”的合上折扇,扇交左手,不慌不忙地伸出右臂,屈指一彈。那瘦子忽覺身前勁風(fēng)凜冽,手上猛地吃痛,“嘡啷”一聲,尖刀落地。那少年笑道:“你既說我是混賬王八羔子,又自稱爺爺,那么你是什么?老王八么?”說著舉掌在他臉上虛拍一記。只聽“啪”的一聲,那瘦子嗷嚎慘叫,接連倒退數(shù)步,摔倒在地。那少年俯身拾起鬼頭刀,伸指點了他穴道。那瘦子躺在雪中,只覺寒徹入骨,怒懼交加,卻已動彈不得。

  眾人見這少年如施仙法一般,輕而易舉便將那瘦子制住,不禁大為嘆服。梅京韶抱拳施禮,謝道:“多勞這位朋友相助。不想你小小年紀,內(nèi)力已達如此高超境界,方才那招‘百步飛天凌空掌’,當真使得爐火純青,佩服,佩服!”那少年道:“不敢承此過譽。久聞老先生俠肝義膽,神都擂上連勝三局、力戰(zhàn)‘鐵騎飛川’荊帛懌,甘州道施絕藝、敗服‘風(fēng)胡四杰’——今日有幸親瞻您幾路拳腳功夫,實是大開眼界,受教頗多。”梅京韶聽罷,登時心頭一顫:“這少年怎地知曉我是何來歷?”

  原來這梅京韶并非尋常百姓儒生。自殘?zhí)莆宕詠?,中原武林盛傳梅、藍、朱、鞠四大拳術(shù)名家,這梅京韶便是梅家第五代拳師梅瓏之子。他自幼隨父習(xí)武,方及弱冠之年,拳術(shù)已頗精湛,而后行走江湖,扶危鋤惡,黑白兩道,無所不交,一時名聲大噪——那少年方才所說,正是他昔年事跡。過得數(shù)年,梅瓏年老體衰,精力愈減,梅京韶便接承父職,在帝都汴梁龍門鏢局耽任總鏢頭。龍門鏢局自來口碑極高,又兼梅京韶武藝卓絕,理事精明,交結(jié)甚廣,是以他保鏢多年,次次平安無事,未嘗出過差錯。

  這一年初秋,龍門鏢局受一名關(guān)西大漢之委,將一千兩白銀運赴魯南陶豐鎮(zhèn)。途中行至玉皇頂,忽然從山道兩傍樹叢中閃出二十來名黑衣匪徒,個個掌法玄妙蹊怪,力道驚人,連斃七名鏢師,斬斷鏢旗,將一車鏢銀盡數(shù)劫走。余下鏢師倉皇逃回鏢局,稟告鏢銀被劫之事。梅京韶大驚,細觀死者傷處,竟是中了黑砂掌。此掌法乃唐末時一位西域怪客所創(chuàng),凡中掌者,立時內(nèi)臟潰殂,經(jīng)脈俱斷,因早已為正派武林嚴禁習(xí)用,是以黑砂掌漸趨失傳,無人問津,哪知方今竟有匪徒施此武功殺人劫鏢。龍門鏢局失鏢,那是數(shù)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

  那關(guān)西大漢聽聞鏢銀遭劫,大為惱怒,帶了四個潑皮混混,各抄棍棒,到龍門鏢局鬧事,揚言要摘了門前“京城第一鏢局”的金字招牌。梅京韶急忙賠禮,允諾除自備一千兩白銀、親自率人重赴魯南運鏢之外,另賠那大漢二百兩,酬金分文不收。那大漢轉(zhuǎn)怒為喜,大贊梅京韶慷慨仁義,龍門鏢局名不虛傳,當晚便身穿素衣,同那四個潑皮混混復(fù)至龍門鏢局,祭吊七名死難鏢師。

  梅京韶吩咐手下盛排酒宴,款待五人,席間依諾奉交二百兩白銀,復(fù)陳歉意。那大漢也言自己先前不該太過鹵莽。雙方恩怨已消,推杯換盞,慨然談笑,酣享宴飲之樂。哪知不到半個時辰,那大漢及四個潑皮混混忽然臉色發(fā)紫,慘呼“腹痛”。梅京韶大驚,急忙派人去請郎中。過了一忽兒,五人竟爾渾身浮腫,口吐白沫,彼及郎中到時,已然氣若游絲,無計可治了。那郎中見五人顯而身染劇毒,取桌上飯菜酒肉一驗,原來龍門鏢局眾人杯中確是尋常佳釀,然其余五盞杯中,竟下了劇毒“蝕魂散”,這蝕魂散遇水即溶,無色無味,只消幾粒,便可要人性命。

  梅京韶心中又驚又痛,他設(shè)酒擺宴,原是一片好意,卻不知何人在酒中投毒,致此大禍。卻見那關(guān)西大漢伸手點指,怒道:“姓梅的,你、你……”一言未畢,立時七竅噴血而亡。頃刻之間,五人盡皆毒發(fā),不得活命。梅京韶大感冤枉,雖知自己于心無愧,但如教官府得知,只怕會疑是自己所為,到時必定牽連父母,禍端無窮。他本非心狠手辣、濫傷無辜之人,然值此危急關(guān)頭,竟爾殺機頓起,一掌將那郎中拍死,分發(fā)金銀、遣散眾鏢師,放火燒了六具尸首,騎乘快馬,連夜逃出東京汴梁。

  他回了原籍山西太原祁縣桃塢村,拜見父母,推說外鄉(xiāng)劣紳仰仗開封府尹權(quán)勢欺壓百姓,自己心懷憤憤,上書投狀,以致得罪官員,鏢局被封,三年后方可重轉(zhuǎn)經(jīng)營。梅瓏夫婦深喜兒子仗義為民,于鏢局因子遭封一事,均不以為忤。一家三口自此同住桃塢村,本來安然和睦,慈孝融融,哪知來年開春,梅瓏忽然身染暴疾,一命嗚呼;梅老夫人經(jīng)此變故,心傷過度,半載過后,也逝赴黃泉。梅京韶心若刀絞,夜半輾轉(zhuǎn)難眠之際,常常憶起那關(guān)西大漢臨死前點指怒斥的情狀和那無辜郎中見自己惡狠狠舉起手掌時的驚慌無助、墮淚求饒,愧疚與悔恨若滾滾波濤一般涌上心頭;又念起孩提習(xí)武時曾受父親教誨:為人在世須以“義”字當頭,切不可為一己之私而恃武害人——然自己濫殺平民,已鑄成大錯,卻又一味隱瞞扯謊,換來父母一片歡心贊許,直至二老離世,自己仍未以實言相告,倘若父母地下有知,又會作何感想?梅家五代列祖行俠江湖,赫赫英名垂世,豈不盡皆毀于自己手中?……

  梅京韶心魘縈腦,如千鈞巨巖鎮(zhèn)壓胸口一般,悔愧至極。他認定父母之殃皆因自己造孽深重,遭老天譴罪,日日茶飯無思,夜夜輾轉(zhuǎn)難寐,朝則以辛淚洗面,暮則望殘陽興嘆。一日心念俱灰,放聲慟哭,騎馬離了桃塢村,癡癡地呆望天際,任由那馬肆意遠行。朦朦怔怔,數(shù)月已逝,竟到了杭州地界。梅京韶心覺生無興味,將那馬贈予一戶貧農(nóng),趁夜闌人靜之時,獨登斷橋,投湖自盡,卻被一名夜行僧人救起。那老僧將他引至靈隱寺香房之中,問他為何自尋短見。梅京韶大哭,說自己作惡造孽,連累害死了父母,不配活于人世,惟有一死。

  他本道出家人一心向善,此言一出,勢必惹那老僧惱怒。哪知那老僧卻呵呵一笑,罵他糊涂,也并不問詢詳情,拂袖抬手,雙掌合什,誦道:

  “世上本無悲,心悲則生悲。世上本無歡,心歡則生歡。悲歡離合,人間常道,一笑十年少。

  人間施善緣,世世結(jié)善緣。人間植惡果,生生遭惡果。善惡到頭終有報,冤冤相報何時了?嘿嘿!放下屠刀立地笑,笑一笑,十年少。”

  梅京韶聽他誦畢偈語,茫然不解,虔心請教。那老僧便與他詳加解述。梅京韶起初如置云霧之間,悉心聽得半個時辰,竟是恍然開悟。自此之后,他便棲身于靈隱寺中,日日聽那老僧禪講佛理,漸覺身心清凈,如沐甘露,心知世間因果輪回,善惡有報,自己既知有過,須得廣積功德,多行善事,以彌前惡。一月過后,那老僧忽于一日清晨備了一席齋飯,要為梅京韶送行。梅京韶大為不舍,求請留在寺中出家,拜那老僧為師,繼弘佛法,普渡眾生。

  那老僧連連搖頭,拉他至無人之處,低聲道:“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若有行善之心,也該濟世救人、多行義舉才是。老衲觀你面相,知你與俗世有緣,非我佛門中人。你如只是依樣畫葫蘆,雖一般吃齋念佛、撞鐘敲木魚,也難以普渡眾生。”梅京韶奇道:“在下經(jīng)大師苦心指點,現(xiàn)下于佛法已稍有通悟,怎非佛門中人?”那老僧呵呵一笑,附在他耳邊,道:“其實是我寺內(nèi)香火錢不夠使啦。本寺僧眾甚多,伙食本已大為匱乏,怎能再多留你這一人一嘴?你我二人萍水相逢,用罷這頓早膳,就此別過罷?!?p>  梅京韶知他系開玩笑,教自己離寺定有道理,嘆道:“我此番一走,無親無故,不知何去何從?”那老僧道:“何去何從,當由你自行定奪。老衲望你赴我中華龍脈所在之處,傳孔孟之道,明世人之心。須知仁義至善,雖身居俗世,但懷仁義心腸,多行善事,亦可功德無量,終成正果——佛家儒家,其理一般。”

  梅京韶聽罷,由生敬佩,拜道:“多謝大師教誨!晚輩定遵諄言?!蹦抢仙χ鴮⑺麛v起。

  臨別之際,梅京韶依依不舍,感傷而泣,請教那老僧法號。那老僧含笑擺了擺手,顯而不愿相告。梅京韶無奈,只得與他灑淚分別,而后依言至昆侖山附近一處甘牧村陸家莊,長居于斯,飽讀圣賢詩書,數(shù)十年后,便已滿腹經(jīng)綸,于村中開設(shè)學(xué)堂,做起了教書先生。村中百姓均道他系一位外鄉(xiāng)秀才,見他教書授課分文不取,紛紛為之稱道,殊不知他此舉原有行善贖罪之意。

  今日午間,梅京韶授課已畢,正然收整書籍,這瘦子忽而闖入學(xué)堂,不由分說,舉掌便打。梅京韶喝問“來者何人”、“所為何故”,對方一言不發(fā),一招快勝一招,步步緊逼,梅京韶只得出手還迎。一斗之下,卻見對方武功稀松平常,然自己棄武從文數(shù)十載,若于昔年,三招之內(nèi)勝他,實屬易事,而今竟難分勝負。拆得百余招,忽見那瘦子使出一式怪術(shù),悉心思辨,驚覺乃是“黑砂掌”功夫。他憶起那關(guān)西大漢托自家鏢局保一千兩白銀及七名鏢師死于陶豐鎮(zhèn)之事,疑那瘦子與此大有干系,抖擻精神,意欲將他擒住,問個究竟。

  方才見這少年施展百步飛天凌空掌,助己擒了那瘦子,心下十分嘆羨。聽他提起自己昔年往事,不禁悵然若失,嘆道:“斯歲久逝,何足掛齒?一介垂垂老朽,筋骨無能,不過徒有虛名罷了?!蹦巧倌晷Φ溃骸案砂碗u武功不弱,老前輩久未習(xí)武,與他打個平手也屬常事,何必這般妄自菲薄?其實晚輩武功稀松平常,與前輩相較,實如殘星擬皓月,遙遙不可及也。方才擒住這干巴雞,也是勝之不武。”

  梅京韶只道這少年一派謙辭,卻不知其中另蘊弦外之音,問道:“不知閣下姓甚名誰?與陶南子陶老先生怎生稱呼?”那少年道:“晚輩名叫陸梟。陶老前輩德高望重,藝絕武林,晚輩如能一睹尊顏,便屬三生有幸,豈敢承問‘怎生稱呼’?”梅京韶聽他竟與陸瀟同名同姓,不禁向子攸望了一眼,心道:“也不知他這名是真是假。這百步飛天凌空掌乃鶴仙陶門獨傳絕技,視這少年年紀,必是陶南子徒孫,不過他不愿聲張,有意瞞我。”

  正自思忖,忽聽陸梟又道:“晚輩途經(jīng)此處,冒昧相幫,現(xiàn)下大功告成,這干巴雞便交由老前輩處置啦。告辭,告辭!”徑自飄然而去。走至陸子攸身畔時嘿嘿一笑,道:“老兄,今日多有得罪。”陸子攸“啊”的一聲,茫然不解。香兒再也忍耐不住,急道:“你知道我秦伯伯在哪嗎?”陸梟笑道:“嗯?你叫我什么?”香兒臉上一紅,心想此時卻不可再稱他‘子攸哥哥’,一時躊躇無措。陸梟道:“好吧,你愛怎叫便怎叫。待我見到秦義士,請他到這廂尋你,也就是了?!?p>  香兒大喜,歡然道:“真的嗎?”陸梟點了點頭,哈哈一笑,徑自出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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