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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垣契闊

十四、文延義往事

東垣契闊 其水有云 4990 2021-09-09 06:00:00

  聽完文子琢述說,袁夫子道:“李宗師高義,實(shí)在令人景仰?!?p>  “師父與文將軍是舊識,救下子琢也是義不容辭之事。況且行俠仗義本就是我東垣派應(yīng)盡之責(zé)?!睆埱嚓柪^續(xù)說道:“只是,還有一點(diǎn)我不太明白。貴府密室所在連子琢都并不清楚,外人理當(dāng)無人知曉,如何輕易就被人闖入,還偷走了劍譜兵書呢?”

  “這個……”袁夫子有些吞吞吐吐,看了看文子琢和張青陽,道:“密室的所在確實(shí)是府中只有文將軍、許夫人和我三人知曉,但其實(shí)當(dāng)年還有另一個人也知曉此事?!?p>  這樣說著,袁夫子又瞅瞅阿福,繼續(xù)說道:“阿福雖然不清楚府中密室之事,但是他應(yīng)當(dāng)記得文老將軍的養(yǎng)子文延義之事吧?!?p>  阿福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顯出對這個名字厭惡的神色。文子琢卻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有些驚訝。

  袁夫子道:“這也是文府當(dāng)年的一樁丑事了,唉,能記得這件事的人怕是也只剩我和阿福了。說起文延義,還要追溯到文老將軍在世時。那時文將軍還只有兩歲,冬日的一天,文老將軍在街上偶然間遇到一個大概五六歲年紀(jì)的小男孩在街上乞討,看到他被凍得奄奄一息,動了惻隱之心,于是將他帶回家,給他衣物和吃食,待他有了力氣,便詢問他姓名、家鄉(xiāng)、親人。小男孩說自己叫小天,但他說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只知道父母帶他外出乞討,前一日父母因?yàn)楹漯囸I死在郊外,他便獨(dú)自進(jìn)城乞討。如果不是遇見文老將軍,怕是免不了與他父母同樣的命運(yùn)。

  順著小天所指的方向,文老將軍在郊外發(fā)現(xiàn)了他父母的尸體。文老將軍安葬了他的父母之后,小天就留在了文府。原本文老將軍是要找一戶人家收養(yǎng)小天的,但是小天和那時的文將軍玩得很好,文將軍一時也離不開他。文老將軍想著自己只有一個兒子,府里也沒有玩伴,便一直留小天在文府生活,找人收養(yǎng)小天的事情就拖了下來。

  過了幾年,文將軍慢慢長大,他和小天的關(guān)系越來越親密,文老將軍見小天聰明伶俐,便收他為養(yǎng)子,又給他起名文延義,希望他長大之后能多行義事。誰知道他長大之后竟畜生不如!早知如此,當(dāng)初文老將軍真不該救下他?!痹蜃又v到這里,突然激動不已。

  阿福遞給袁夫子一杯茶,道:“當(dāng)年的事過去這么久了,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袁夫子嘆了口氣,繼續(xù)講道:“文蹈千秋劍法向來是只能傳給文氏家人的,所以在文將軍和文延義小時候,文老將軍教習(xí)武功,對他二人都是一視同仁,但是等到文將軍長大成人,文老將軍要傳授文蹈千秋劍法的時候,就要將兩人分開傳授武功。

  原本這也并不奇怪,文延義只是文府養(yǎng)子,文老將軍不傳授其文蹈千秋劍法也很合理。他卻心有不滿,表面上對文老將軍恭順,暗地里卻挑唆著文將軍教他劍法。文將軍那時還很年輕,與文延義多年生活在一起,心無芥蒂,經(jīng)不住文延義的央求和花言巧語,便將自己當(dāng)時所學(xué)劍法悉數(shù)傳授給了他。不僅傳給了他劍法,還帶他去了密室。兩人在密室的時候正好被文老將軍撞見,文老將軍大怒,對二人處以家法,又要文延義發(fā)誓不得泄露密室之事。但是對于他偷學(xué)文蹈千秋劍法之事,文老將軍并未苛責(zé),也沒有廢去他的武功,只是要求他在外人面前不能使用此劍法罷了。

  再后來,文老將軍和文老夫人相繼去世。文將軍開始主持文府,文延義順理成章地成為文將軍的左膀右臂。府中諸事,文將軍都會聽取他的建議,從不把他當(dāng)外人。只是,文延義表面上正人君子一般,暗地里卻常常做些吃喝嫖賭的不齒之事。文老將軍一過世,他就更加有恃無恐,依仗文將軍對他的信任,對府中下人頤指氣使。這些也倒罷了,更可氣的是他后來發(fā)展到在府外打著文將軍的名義招搖撞騙,擾亂文將軍在軍隊(duì)的用人制度。最后被文將軍發(fā)現(xiàn),文將軍整肅了軍隊(duì),也嚴(yán)懲了文延義,并收回了他在文府內(nèi)外的一切權(quán)力。給他選了一處宅院,讓他在府外居住。

  說到底,文將軍這樣做也是為他好,是希望他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了讓他收收心,文將軍還為他張羅了一門親事。文延義在娶親之后最初一段時日倒是安生了不少,沒過多久卻又故態(tài)復(fù)萌,不僅流連花街柳巷,還常常欠下賭債。最后不光把宅院都賠了進(jìn)去,還把新娶的夫人氣得一命嗚呼。結(jié)果他身無長物,孑然一身地又來文府,痛哭流涕地請文將軍收留于他。文將軍心一軟,就又留他住在了府上,只是不許他插手文府事務(wù)。

  按理,文延義經(jīng)過這些事應(yīng)當(dāng)對文府感恩戴德才對,哪知道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非但沒有感恩,反而因?yàn)槲膶④姴粶?zhǔn)他插手府內(nèi)事務(wù)懷恨在心,認(rèn)為文府輕賤于他。在文將軍大婚當(dāng)日,文延義闖入新婚夫人房間,欲行不軌之事。文將軍恰好趕到,看到了文延義的行徑,及時攔下了他,但是對他已經(jīng)徹底失望。當(dāng)夜,文將軍與文延義兩個多年的兄弟大戰(zhàn)一場,最后文延義戰(zhàn)敗,文將軍為了毀去他的武功,擊傷了他的腳踵,令他終生殘疾。又令他發(fā)誓今生今世再不許出現(xiàn)在文府之中,不許出現(xiàn)在文將軍面前。就這樣,文延義被趕出了文府。

  自那日之后,如今已有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了吧!文府再也沒有聽到過關(guān)于文延義的任何消息。若非密室被盜,我都記不起當(dāng)年還有一個人也知曉密室所在了。近來我時常在想,到底是不是文延義引狼入室,又會不會是他意圖報復(fù)呢?”

  說到這兒,袁夫子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若是此事真的與文延義有關(guān)的話,不知盜走文將軍的遺骨和摛文劍的人會不會也是他。”

  文子琢驚道:“父親遺骨如何被盜?”

  袁夫子說:“文將軍下葬之后,我和阿福也常常前往墓地打掃,從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直到去年夏天,暴雨引發(fā)山洪,沖壞了墓地。我和阿福找來匠人修繕墓地,無意間發(fā)現(xiàn)文將軍的棺槨有些松動,這才發(fā)現(xiàn)棺槨內(nèi)文將軍的遺骨不見了。摛文劍原本是陪葬之物,與文將軍和夫人一同下葬了的,置于棺槨之中,卻也不翼而飛。之后我們報了官,又經(jīng)由許司馬報奏皇上,皇上命官府追查至今,卻毫無進(jìn)展。若說是盜墓賊所為,可是棺槨內(nèi)除了摛文劍,其他陪葬分毫未動。且哪有盜墓盜人遺骨,盜墓之后又把棺槨安放如初的道理。倘非山洪沖壞了墓地,怕是再也發(fā)現(xiàn)不了文將軍遺骨和摛文劍被盜之事。這樣算起來,莫非真是文延義為了報復(fù)文將軍,才做出如此不恥之事?”

  聽完袁夫子這一番講述,文子琢有些吃驚,一時之間也理不出頭緒,屋內(nèi)空氣凝重。阿福見眾人沉思不語,埋怨袁夫子道:“小姐一回來你就講了這許多的陳年舊事,還怕小姐傷心得不夠是嗎?文將軍的遺骨早晚會找到的。什么劍譜兵書的,又有什么要緊?如今小姐平安歸來,比什么劍譜兵書都要好?!?p>  袁夫子白了阿福一眼,心內(nèi)哭笑不得,心想:“阿福還真是心寬!罷了,他又懂什么劍譜兵法的重要?!卑⒏@^續(xù)對文子琢說道:“小姐今日回府,就不要再回皇宮了吧!如今小姐身體康復(fù),何必還要回皇宮去住。皇宮再好,也沒有家里住得舒坦。不如就回府來住,小姐的房間我一直打理著的,今晚收拾一下,小姐還是住回原來的房間,張俠士就住在知禮的房間吧?!?p>  文子琢正有此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福喜不自勝,不等吩咐,便去整理房間。

  初三日按例是各家各戶于墓前祭拜先人的日子。許司馬是前一日便差人將妹妹與妹夫的祭品送到了袁夫子這里。阿福亦是早早地就備齊了初三的祭品。文子琢看袁夫子和阿福年邁,執(zhí)意要二人守在家中,只她與張青陽攜齊了祭品,出門趕往墓地祭拜。

  去往墓地的路上,文子琢顯得異常平靜。張青陽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么,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著她。

  來到墓地,卻發(fā)現(xiàn)一名青衣人站立墓前。墓前的空地上擺滿了祭品,顯是此人剛剛祭拜完畢。文子琢覺得奇怪,問道:“閣下是誰?”

  青衣人聽到問詢,這才發(fā)現(xiàn)文子琢二人。等他轉(zhuǎn)回頭,望向文子琢的方向,文子琢和張青陽卻都嚇了一跳,因?yàn)榇巳祟^戴面具,只一雙犀利的眼睛透過面具,清晰可見。青衣人見到文子琢,并不答話,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文子琢急忙喚道:“閣下留步!”青衣人置若罔聞,反而更加急切地想要離開。張青陽飛身上前,攔住他的去路。他卻二話不說,手持長劍,便要擊退張青陽。

  文子琢見了青衣人手中長劍,驚呼道:“摛文劍!”張青陽聽了,也大吃一驚,問道:“是文將軍的摛文劍嗎?”

  “嗯,確是我父親的摛文劍。青陽,攔住他!”

  可是,想要攔住青衣人,哪有那么容易,文子琢在一旁觀戰(zhàn),發(fā)現(xiàn)青衣人不僅手中握有父親的摛文劍,連身上所舞劍法都是文家世代祖?zhèn)鞯奈牡盖飫Ψ?。這簡直讓人匪夷所思!文子琢迫切希望能夠攔住青衣人,從他口中詢獲信息。青衣人卻似乎無心戀戰(zhàn),只一味想要脫身。他與張青陽的身手不相上下,僵持難解。

  文子琢求勝心切,提劍欲助張青陽一臂之力。青衣人不欲與文子琢交手,躲過她的劍鋒,揮手將其推向一旁。青衣人手上力道并不重,卻不知文子琢身上有傷,尚未痊愈,只這一推,文子琢便已摔地不起。他見文子琢摔倒,分心之下,張青陽的劍鋒已將其面具劈落于地。

  待到青衣人面具落地,文子琢與張青陽看清其面容之時,兩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因?yàn)榇巳四樕系教幎际菬齻粝碌陌毯?,?shí)在是人鬼莫辨,令人作嘔。只剎那間,青衣人也意識到自己的面容顯露于人前,眼神中驚恐萬分,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發(fā)瘋一般離開了。

  張青陽從驚訝中緩過神來,看到文子琢倒于地上,急忙上前扶她起身,關(guān)切地問道:“子琢,你的傷口要不要緊?”

  文子琢輕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緩和過來,道:“我沒事的?!彼龔牡厣蠐炱鹎嘁氯说拿婢撸唤獾貑柕溃骸扒嚓?,你說我父親的遺骨真的是被此人盜去的嗎?否則他怎么會有我父親的摛文劍呢?可是,他為什么要盜取我父親的遺骨,又為什么還要回來祭拜我的父母呢?這個人,真的是當(dāng)年的文延義嗎?”

  張青陽也很是費(fèi)解,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想這人應(yīng)該和我們之前遇到的神爵派不是一伙的。他對你仿佛別有關(guān)愛,神爵派的人可是要置你于死地的,他卻不是?!?p>  文子琢嘆了口氣,甚為憂愁道:“我只想知道真相。為什么母親會自縊身亡,為什么父親的遺骨會被盜?青陽,如果我要追查這些,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對嗎?”

  “那是自然,無論發(fā)生過什么,或是將要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和你一力承擔(dān)。”

  “謝謝你!”

  張青陽見文子琢一臉的謝意,忍不住將其攬入懷中,輕輕地拍拍她的頭,說道:“傻瓜!”

  “好在我們還有此人的面具,也不算全無頭緒。”文子琢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祭品,走向父母的墓前。

  拜祭完父母回到府中,文子琢將墓前發(fā)生的變故告訴袁夫子和阿福,兩人驚愕不已。袁夫子沉思道:“小姐,剛剛你說,這人可是會文蹈千秋劍法?”

  “確實(shí)如此。我的劍法雖然練得并不純熟,但是那人所用劍法套路我肯定不會看錯。他能與青陽師兄僵持良久,也是因?yàn)樗殑Ψǚ浅故斓木壒省!?p>  “那這人還真是極有可能是文延義?。∷挠夷_可是跛足?”

  “這個,倒并沒有?!?p>  “這就怪了。不是文延義,還能是誰呢?”

  張青陽道:“也有可能是偷盜劍譜和兵書之人吧?!?p>  一連串的疑問讓眾人愁眉不展。袁夫子拿起被張青陽劈為兩半的面具,反復(fù)打量,又靠近鼻子聞了聞,道:“我看這面具用料并非普通木材,而是江南特有的紫楠木。紫楠木名貴,京城中只有皇室和貴族之家才會有,用紫楠木打造面具,京城中怕是絕無僅有。面具所帶的香味也很奇特。若是能找到面具制作的來源,或許可以找到戴面具的青衣人?!?p>  文子琢想了想,覺得袁夫子所言很有道理,便說:“夫子,那這面具我與你一人一半,你在京城查找是否有面具的線索,我去江南紫楠木產(chǎn)地去查找?!?p>  阿福聽到文子琢剛剛回家又要遠(yuǎn)行,趕緊阻攔道:“小姐,不過是一個面具,能查到什么呢?你剛回家就要走,又是何苦!”

  文子琢撒嬌似的望著阿福,還沒說話,袁夫子道:“小姐要去追查偷盜將軍遺骨的人,這是正事。哪能讓小姐天天陪著你我!”

  “唉,阿福就是心疼小姐?!卑⒏Uf完,有些悵然地走出了房間。袁夫子看阿福失落的背影,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嘆了口氣,便也離開了。

  剛剛文子琢說要去江南追查面具的出處,張青陽未贊一詞。文子琢覺得自己沒有與張青陽商量便擅自決定,心中不安,現(xiàn)在屋內(nèi)只剩她和張青陽,便問道:“青陽,你是不是不同意我的想法??!”

  “沒有,我只是和阿福一樣有些心疼你。你去哪里我都會陪你一起!”

  “真的嗎?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查出結(jié)果?!?p>  “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才知道。放心吧!”

  “那我們明天就出發(fā),要不然很有可能又要被皇帝陛下召回宮了?!?p>  聽到文子琢提及皇上,張青陽心中總像被什么東西刺中一般。想到要和文子琢離開京城,他倒有些如釋重負(fù)。

  當(dāng)晚,文子琢給許守靜寫了信,又給皇上留了書。因?yàn)椴幌氪蠹覟樽约簯n心,是以書信中只是說自己要與師兄完成師父的遺愿,共同練成合璧劍法,卻均未提及自己要去江南追查父親遺骨被盜一事。

  第二日一早,文子琢將書信交托給阿福和袁夫子,又再三叮囑二人代為隱瞞自己的行蹤,之后便告別了他們,與張青陽離京,去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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