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后方，持筆青年聽到“中”字評價后，隨意打量了方黎一眼，吐出了兩個在方黎聽來猶如天籟的字眼。
“姓名！”
詢問姓名即表示被選中！
呼——
憋了許久的濁氣吐出，方黎感覺整個人都輕了二兩。
與此同時，一股冰涼之感從尾椎直涌而上，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后背已經(jīng)濕透。
來不及欣喜，方黎連忙報出姓名。
“方黎，黎明的黎！”
“家住何地？”
“石橋鎮(zhèn)，黑山村！”
……
登記完成，方黎只來得及與父親作了個簡單的話別，就被一位青蛟會弟子帶進(jìn)了莊園。
之前通過的少年都聚集在莊園前院的廣場上，方黎站在莊園門口，踮著腳目送方大山等人離去。
事實上，他之所以要來青蛟會，除了想要習(xí)字學(xué)武之外，也有為家里減輕負(fù)擔(dān)的原因。
年紀(jì)不大的他，下面已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隨著他四人逐漸長大，飯量也開始增長，方家已經(jīng)接近于入不敷出的狀態(tài)。
方黎不想餓肚子，也不愿爹娘更辛苦，進(jìn)入青蛟會便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而這，也是在場大多數(shù)少年選擇進(jìn)入青蛟會的原因。
此刻，廣場上的少年不算多，約摸只有二十來個，年齡基本都在十到十二歲之間，其中，女孩不到一手之?dāng)?shù)。
他們的衣著大多與方黎一樣，都是粗布短打，區(qū)別只在于補丁的多寡。
那種補丁一塊連著一塊的，基本都是佃戶出生。零星幾個、或者沒有的補丁的，大多來自縣鎮(zhèn)。
但不管來自哪里，窮是共同的。
畢竟，若是能夠吃飽飯，誰愿意讓自己的孩子過刀頭舔血的日子呢？
或許是因為初次離家，又處在一個陌生的壞境，絕大部分少年都神色拘謹(jǐn)，沉默不語，只有兩三個年紀(jì)稍大的小聲攀談，互道來歷。
方黎有心與這些未來的師兄弟們拉拉關(guān)系，奈何頭頂?shù)奶枌嵲谔?，曬得他根本沒有說話的動力，便是那幾個年紀(jì)稍大的少年也各自閉上了嘴巴。
這股沉悶的氣氛直到一個“天才”的出現(xiàn)，才被轟然打破。
“上等根骨，不錯！”這是鷹爪老者首次說出完整的話語，而且還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此言一出，那“天才”少年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方黎也不例外。
他扭頭望去，只見那少年身材消瘦，個子不高，五官略顯清秀，表情帶著一絲驚愕，似乎還未反應(yīng)過來。
“姓名？”
持筆男子笑著開口，語氣在方黎聽來，似乎都溫和了幾分，“天才”的待遇果然非同一般。
“我，我叫常松。”少年滿臉笑容，激動的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
“家住哪里？”
“石泉縣城?！?p> 石泉縣處在清河縣東面，縣內(nèi)多山，土地貧瘠，算是下縣。
不過，持筆男子并未因此看低少年，態(tài)度仍是那般溫和，“嗯，去里面等著吧?！?p> 常松激動地點著頭，然后在方黎等人的注視下，進(jìn)入莊園，來到了廣場上。
不知是害怕方黎他們的目光，還是自覺“身份”高出一等，常松并沒有靠過來，而是獨自站在一處。
此舉頓時引來了其他少年的不滿，方黎隱約聽到了幾個少年嘀嘀咕咕罵著什么，不由地?fù)u頭失笑，收回了目光。
時間一點點過去，莊園前的隊伍越來越短，烈日西斜時，終于完成了選拔，直到結(jié)束，也再未出現(xiàn)第二個擁有上等根骨的天才。
落選的少年們已經(jīng)跟隨大人陸續(xù)離去，鷹爪老者站起身，一邊捶著后腰，一邊往莊園里走去。
路過廣場時，他伸手指了指常松，吩咐道：“你，跟我來。”
常松不敢怠慢，連忙跟在老者身后，離去時，還扭頭看了方黎他們一樣。
這一眼在方黎看來并無什么特別的含義，但在其他幾個爭強(qiáng)好勝的少年眼里，卻是充滿了挑釁，同時也再次引來了一陣低聲叫罵。
“神氣什么，不就是上等根骨嘛……”
“就是，根骨好有什么了不起，將來還不是靠拳頭說話！”
……
叫罵聲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在看到有青蛟會弟子向這里走來時，那幾個少年非常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來人是個三十余歲的漢子，身量不高，方臉闊鼻，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著銅色光澤，一塊塊肌肉看起來就像是鍛打的鐵塊，一看就知道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
大漢似乎聽到了剛剛的叫罵聲，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那幾個罵人的少年，嘴角泛起一抹譏笑。
“上等根骨可直接拜入演武堂，你們這些人能留在總舵的還不知道有幾個，有什么資格在這說三道四。”
大漢冷冷嘲諷了一句，然后看都不再看一眼，轉(zhuǎn)身走向場外，直到數(shù)步之后，才丟來一句冷哼。
“跟著過來！”
見此一幕，那幾個少年都低下了頭，有的一臉羞紅，個別之人卻瞪著眼睛，似有不服。
但不管有著怎樣的心思，眾人都不敢再出聲，一個個緊跟在大漢背后，生怕再引來對方的呵斥。
方黎混在隊伍邊緣，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琢磨著大漢剛剛的話語。
聽其意思，他們這些人未來還會面臨一次選拔，也不知道這類選拔嚴(yán)不嚴(yán)，標(biāo)準(zhǔn)又是什么。
沉思之際，方黎暗暗嘆了口氣，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日子不會輕松了。
一行人穿庭過院，走了差不多一刻鐘，最后拐入了莊園西北角的一處獨立院落中。
這是一棟占地頗大的院子，灰墻黑瓦，布置簡樸，前后左右四面均是并排的廂房，中間留著一塊平整的廣場。
“這里就是你們今后住的地方，記住，沒有命令，不得隨意外出！”
大漢站在院中，語氣冰冷地告誡著眾少年，在他的介紹下，方黎也大致了解了院子的布局。
如兩側(cè)的廂房，就是他們今后睡覺的地方，前面的大廳是學(xué)文識字的學(xué)堂和吃飯的飯?zhí)?，后方兩?cè)的耳房則是澡堂。
至于中間的庭院廣場，就是他們今后練武的地方，而教授武藝的人，正是眼前這位大漢。
這一刻，方黎他們也終于知道了大漢的姓名——李煥。
李煥雖然教導(dǎo)他們武藝，但不是師父，而是師兄，這也是青蛟會的傳統(tǒng)，新入門的弟子都是由老一輩的師兄教導(dǎo)。
接下來，眾少年又在李煥師兄的安排下，領(lǐng)到了兩套單衣，之后洗漱，換衣，等待著入門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