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部落被烏桓人占領了!
這是蠻女帶來的消息。
一個月前,一萬多烏桓人騎著馬,舉著刀,沖進了山里。
大族長領著兩個蠻人前去交涉,質問,還沒走到跟前就被射成了馬蜂窩。
蠻女見其勢大,當機立斷率領族人,迅速撤出山寨。
倉促間,除了程遠志那一千斤糧食和一些必要的狩獵工具,他們什么都沒帶出來。
一箱箱金銀財寶,無數(shù)皮毛,無數(shù)腌制好的肉和糧食,成群結隊的牛羊,甚至包括山寨,以及剩下的幾百個黃巾奴隸,都歸了烏桓人。
程遠志欣慰之余,怒從膽邊生。
烏桓人打劫了蠻族,蠻族被迫南遷圍獵猛獸,猛獸們被迫南下肆虐上黨郡。
這一次獸群肆虐,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剛到上黨郡,招誰惹誰了?
既然如此,那上黨郡發(fā)兵滅掉烏桓,是既合乎情理,也合乎天理循環(huán)的正義之舉。
他本以為,接下來這個春天,都無法再施行打劫胡人的計劃。
此刻卻下定決心,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要立即出兵攻打烏桓人。
因為師出有名了。
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凡是無主的蠻族,自古以來都是大漢的臣民。
凡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的地方,自古以來都是大漢的領土。
……
下午,長子城郡守府。
“哥,和女人打架就那么有意思嗎?”
速該盤膝坐在火爐旁,默默感受了會地面上傳來微微的震動,聽著木頭密驟撞擊在土墻上的悶響,好奇問對面專心烤火的張揚。
張揚取出兩坨塞耳布,掏著耳孔點了點頭,忽然停下手,驚訝道:
“你知道大帥在和女人打架?”
“你見過?”
“見過啊?!彼僭撘荒樌硭鶓敚凵窭锍錆M了無辜和童真:“在云夢山的時候,我就經(jīng)常看你和嫂嫂打架……”
張揚迅速抬手打斷他:“你看過幾次?”
“你去洛陽之后就再沒看過了?!?p> 也就是說,自從他納娶了張氏之后,速該就全程目睹,一夜不落……張揚登時怒不可遏,伸出大手,隔著火盆掐在了速該的脖頸上。
而后緩緩收緊……
他要替大帥教育一下這個不成器的孩子。
小小年紀就牖中窺日,長大還得了?
然后張揚的面孔迅速扭曲起來,還伴隨著一聲慘叫。
速該緊緊攥住掐在自己脖頸間的手腕,感覺只要再用點力氣,就可以硬生生捏碎其中的兩根骨頭。
“哥,說話歸說話,你別動手成么?!?p> “成成成……”
“我作為一個十二歲的孩童,對這個未知的世界充滿了好奇,看一看你和嫂子打架,是可以理解的吧?!?p> “理解,理解。”
速該滿意的松開了手。
張揚痛苦的揉搓著手腕……忽然感覺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苦不堪言。
天冷的時候,被失眠折磨了很久的他才把張氏從云夢山接過來。
接張氏來上黨,并不是因為天冷被窩暖不熱,也不是上黨郡沒有女人……
而是他睡覺不但認床,還認人。
自從來到上黨后,他花了三四個月才克服認床的痛苦,實在不想再花幾個月克服認人的痛苦了……
但剛睡了幾天安穩(wěn)覺的好日子,就這么到頭了。
一想到接下來每天夜里,屋外會有一個十二歲的壯漢,瞪大了眼睛往里瞧……
他的失眠癥就又有些壓不住了。
……
程遠志再次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太陽出來了,雪也就停了。
他腳步有點虛浮,眼眶里布滿了血絲,酸澀難忍。
蠻女跟在身后,臉上光彩照人,煥發(fā)的容光很好的掩蓋住了歡愉過后的倦色。
程遠志清了清嗓子,憤怒的舉起手揮了下:“集合騎兵,整軍出發(fā)!”
因為不用隨軍出征,張揚立即就贊成了這個英明的決定,并隱隱表示出擔憂。
他覺得僅靠三千新組建的騎兵,非但不可能滅掉占據(jù)蠻族山寨的一萬多烏桓人,甚至還會連個響聲都沒有就全軍覆沒。
這是以卵擊石,百死無生的行為。
這是自殺啊。
可速該蠻女等人戰(zhàn)意高昂的眼神,又令他的觀點有所動搖。
難道說三千騎兵真能滅掉一萬多,乃至十幾萬鮮卑人?
這也是困擾著程遠志的問題。
但實力弱小并不能成為不敢于亮劍的借口,尤其是在烏桓人欺負到他老婆的時候。
身處漢末這個時代,如何才能有效克制騎兵?后世的能人早就給出了答案,一是火槍,二是炸彈。
受限于時代,火槍是不可能創(chuàng)造出來的,程遠志也沒有那個技術。
至于炸彈,雖然程遠志知道炸藥的配方,原材料也很好尋找,冶鐵技術也勉強夠用,但炸彈豈是說發(fā)明就發(fā)明的?
不經(jīng)歷千百回失敗的試驗,不死上幾百幾千人,怎么可能研制出炸彈?
程遠志倒是不怕被炸,麾下有幾萬兵士,也不需他親自上陣,但這些兵士哪經(jīng)得起這樣損耗。
只要試驗過程中死亡百八十個人,幾萬兵士就會瞬間跑光,一個不剩。
這個時代的人極其迷信,尋常百姓格外懼怕天威,像地震火山、日食月食,閃電打雷等現(xiàn)象,都能嚇得他們肝膽俱裂,跪地祈禱。
炸彈研制過程中,與天雷類似的巨大聲爆,會把士兵們活活嚇死的。
就算研制出炸彈,如何儲存、運輸,也是一個世紀難題。
所以當初只是想了想,程遠志就迅速放棄了研制炸彈的念頭,并找到了替代方案。
……
這一日清晨,北風呼嘯,積雪不化。
蠻族部落南面五十多里外一處盆地里,來了一群蠻族人。
初始只有幾十人,到中午時,已經(jīng)有了三四百人。
他們提著木桶,竹桶,有的從黑水潭中灌裝,有的從不遠處那個流出黑水的泉眼里接取。
而后,一部分就地砍伐翠竹,制作標槍、火把,一部分人提著裝滿了黑水的桶,悄悄往北面摸去。
程遠志此刻正帶著蠻女與速該,在距離山寨最近的山頂上觀察形勢。
三千騎兵被留在西面隘口處,挖坑布防。
或是食物太多不易搬運,或是天氣寒冷,山寨正好可以御寒,總之那些入侵蠻族部落的烏桓人沒有離開,此刻正在留在山寨里享受戰(zhàn)利品。
從山頂往下眺望,程遠志就看到了山寨里黑壓壓四散的人群,馬群羊群,以及無數(shù)堆燃燒著的篝火。
烤肉香隔著半里地都能聞到。
另外還有許多瘦骨嶙峋的尸體,懸掛在山寨外的樹干上,像掛臘肉一般,晃晃悠悠。
不用蠻女解釋,程遠志就知道,那些尸體是黃巾部眾的。
蠻女小聲說道:“我沒有克扣過奴隸們的食物。”
于是程遠志就知道,掛在樹上的幾百人是被烏桓人活活餓死的。
除了一開始的時候,蠻女命令部下殺了幾十個被狼咬傷的人,之后的待遇還算不錯。
雖說奴隸們沒有自由,還得整天干活,但至少有吃有穿。
這待遇,可比待在大漢強多了。
所以黃巾奴隸們也很知足,賣力干活,一點也不鬧騰,更不惹事。
他們本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因為活不下去才造反的。
所以有口吃的,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現(xiàn)在他們死了。
山寨位于山坳之中,四面環(huán)山,背北面南,東西方向有兩個出口,東面是山路,西面是大路,兩邊各有一個出山隘口。
現(xiàn)在是冬天,山寨里是沒有風,沒有風,所以放火這種事情除了在干旱的冬季,一般是不可能成功的。
像現(xiàn)在漫山積雪的天氣,火是鐵定燃燒不起來的。
烏桓人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他們把木柴,草料堆的很近,伸手就能夠到。
他們生活在草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黑水,一種可以在水里燃燒的黑水。
他們沒見過,但不代表沒有。
程遠志有條不紊的分配好放火點,安排好兩條道路上的伏兵后,將積雪挖了個洞,裹住一張暖和的老虎皮,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
等候夜晚的來臨。
這張老虎皮很大,是那只大腦袋虎的。
冷冽的風從山粱上吹過來,吹得速該打了個寒顫。
他連忙有樣學樣挖了個兩倍大的雪洞,鉆了進去。
蠻女理所應當?shù)呐肋M程遠志的雪洞,掀開虎皮鉆了進來。
程遠志頓時感覺自己的心不爭氣的快速跳動了幾下,咚咚咚咚……
好在蠻女沒有挑事,不一會就枕著他胸口睡了過去。
天色如期昏暗下來,銀盤漸漸明亮起來。
銀白色的月輝溫和的灑在雪地上,反射出暗白光芒。幾十個蠻族壯漢提著桶,躡手躡腳,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雪地拉出長長一條。
烏桓人已經(jīng)睡下了,他們有早睡晚起的習慣,所以并沒有發(fā)現(xiàn)死亡正在靠近。
程遠志趴在雪洞口,探出頭,觀察下面的動靜。
上凍了的雪很很硬,摸上去很割手,背后卻壓著軟綿綿的兩坨,令他難以集中精神。
所以他的身體也很僵硬,戳在雪地上很不得勁。
蠻族人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將山寨周圍潑灑了一層黑水。
甚至還有幾個大膽的,跳進山寨,在干草木柴上,木門木屋上,也都潑灑了黑水。
這些食物、房子、木柴、牛羊,原本都是蠻族的,現(xiàn)在被一群烏桓人搶走了,
他們恨透了這些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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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們咬著牙,面孔猙獰的在原地抽出了火折子……
看見火星的同時,程遠志就猛然站起,將背上的蠻女撂到一旁,大叫道:
“萬萬不可!”
但話音還傳出去,沖天而起的火光就將幾個蠻族人給吞沒了,并迅速蔓延至整個山寨。
漫天大火,人間煉獄瞬間成型。
牛羊炸群,四散亂竄,馬匹悲鳴,上蹦下跳。
人類凄厲的慘叫聲迅速響徹夜空,很多人甚至來不及慘叫,就在睡夢中死去……
程遠志懊惱的甩了下手,心下暗惱,這些蠻族人,還真特么是豬隊友。
原本計劃根本不是如此。
而是外圍放火,逼出烏桓人,然后等他們逃出山寨后,途中設伏,再放一把火。
如此,既可以全殲對方,還可以最大限度保留山寨里的牛羊,馬匹,金銀……
可現(xiàn)在一把火將一切給了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