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下手夠狠的!”
日頭正盛,周義海的面前的青石磚地面上,死尸枕籍,血跡斑斑,濃重的血腥味撲鼻,眼前的一幕怵目驚心。
一個侍衛(wèi)翻動著地上的這些人,對著周義海搖頭道:“校尉大人,沒一個活口!”
周義海一刀劈在了供臺上,登時火星四濺,他狠狠地罵道:“大意了,大意了……”
想當初,那個姓陳的書生跟他說密道這邊不保險,他還不肯信,甚至說塢堡中有可疑之人也并未引起足夠的重視,如今血淋漓的事實就擺在他的面前,悔之晚矣。
“校尉大人,這密道該當如何是好?”一名侍衛(wèi)指著那已經被煙熏得猶如磚窯一般的洞口問道。
周義海憤憤道:“那些活著的山賊定然已經從這密道中走出,還去管他做甚!立即隨我去將這些賊寇找出來,一經發(fā)現(xiàn),立即撲殺!”
那幾個侍衛(wèi)領命之后紛紛撤走,周義海會頭看了看黑洞洞的密道洞口,忽然想起陳唱對他說起過要將這密道口及時封堵住。
這些賊人既然已經將守衛(wèi)在洞口的民壯悉數(shù)殺死了,斷無繼續(xù)留在其中之理,如今他手里人手有限,實在是無暇顧及此處。
又看了看那洞口,長嘆一口氣,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外面艷陽當空,密道內卻是漆黑一片,一股辛辣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劉耀祖在“暈倒”之后,便一直裝死,這些山賊尚在密道中,他便不敢盲目起身,從山賊們的只言片語當中分析出了他們的境況,事情果然像他預想的那樣,塢堡內的人已經在祠堂內的出口做了一番布置,伴隨著煙熏和弓弩射殺,這些山賊死傷大半。
原本他想偷偷向回跑,可是未等他付諸行動,幾個山賊已經向來時的路狂奔而去了。
帶回來的消息讓人很是沮喪,樹林里那個洞口被人從外面堵死了。
劉耀祖聞言頓時如同墜入冰窟之中,若祠堂的出口再被封死,他便要和那些賊人活活地憋死在這地下了。
鼓足勇氣,悄悄地起身,向出口摸索了過去。走了一段,便聽到遠處的密道中傳出了賊人的輕聲說話聲,忙停住了腳步。
“汪頭領等人是出去了,可是你我兄弟呢?明明可以一起殺出去的……”
“小聲點,莫讓外面聽到,否則你我都活不了……汪頭領堪比臥龍,他的想法豈是你能知道的?”
“還要等到何時?”
“一切聽汪頭領安排便是!”
“萬一他們堵死那出口,你我豈不是……不行,我如今就要去看看!”
“不可亂來”
“可是……”
“老實待在此處……聽!他們的人來了……”
“???不會真的要堵死洞口吧……”
“若是他們封洞,我們再沖出去不遲……”
“可是……”
“要想活命,噤聲……”
過了許久,其中一人聲音復又響起:“他們走了,洞口沒封閉,嘿嘿,汪頭領果然料事如神……”
劉耀祖的腦袋當初的確是撞在了鐘乳上,雖是有意為之,但此刻腦后仍舊是隱隱作痛,以至于感覺思維并不像之前那么敏銳。他努力地想著方才那兩個山賊的對話,漸漸地理出了頭緒。
原來那個姓汪的頭領帶著一部分人竟然殺了出去,留下了兩個山賊仍然藏在洞中。那姓汪的果然狡詐,料定外面的侍衛(wèi)將會認定他們已經都出去了。
這是一個險招,更是一個奇招,留在這密道中的五個山賊就像是毒蛇一樣隱藏著,一旦需要的時候,他們就會亮出鋒利的毒牙,向目標發(fā)出致命的一擊。
劉耀祖睜大了眼睛,可密道之中依然黑暗壓抑,一刻比一刻更加的難捱。
密道中的這兩個山賊若是不出去,他便也出不去,而且一旦這密道中的人暴露了,外面的人勢必要進來清剿,屆時他作為通匪之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殺了他們再出去?劉耀祖打架斗毆的事情干了不少,但是從未殺過人。
他的牙齒緊緊地咬合一起,若是能夠平安脫險,倒是殺了他們也是無妨。
他調整著呼吸,在心中分析著這些。片刻后,不遠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他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密道中光線太暗,看不清!
“你去干什么?”
“方便一下,這泡尿憋了半天了……”
“快去快回,莫要磨磨蹭蹭的!”
“嗯?!?p> 細碎的腳步聲再次在劉耀祖的耳邊響起,他忙就近藏在了一個石縫中。
片刻之后,一個黑影走近,站定,悉悉索索地解褲子的聲音,嘩啦啦的水聲……
盡管劉耀祖極力地屏住呼吸,一股騷臭氣味還是直沖他的鼻孔,那山賊撒尿的地方距他也就是不足五步。
這泡尿撒完之后,那山賊倒是舒暢了,但幾乎把劉耀祖憋死熏死了。
“外面汪頭領他們應該已經打起來了吧,哼,也是我們兄弟重見天日之時了,這次要殺個痛快……”那人一邊提著褲子,一邊惡狠狠地、輕聲地說著
就在他提上褲子轉身往回摸索著返回的時候,身體側后方,劉耀祖那道身影無聲地從石縫中走出,顫抖的手中握著一柄尖刀……
陳唱和水靈兒看見的那名穿著半袖衣衫的人正是山賊頭目汪燮,他原來的衣衫已經被煙火熏的不成樣子,他便扒了劉迎順的衣衫,趁著周義海離去之時,一鼓作氣率人殺了出去。
他本想和城外的那些山賊們里應外合,奈何姓何的草包一個,等他興沖沖地殺出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攻城的同伴們早就退去。
無奈之下,他只好帶著手下混跡在鄉(xiāng)民中煽風點火,暗中等待時機。
從目前來看,他的那番話效果很好,已經有些鄉(xiāng)民按奈不住了,只需要再加上一把火。
汪燮喚來一名手下,低聲交待了幾句,那手下很快領命而去。
陳唱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張寶盛、張三郎等人,效果自然是有的,張寶盛的情緒已經稍稍地緩和起來,看那樣子多半是信了他的話,只是張三郎等人的情緒依然有些激動,只是懾于馬良的兇悍不敢發(fā)作而已。
“眾位鄉(xiāng)親,我敢肯定,已經有賊人混入了你們其中,方才想必有人見到一個穿著半袖衫的人,如果我所料非錯,那便是喬裝的賊人。要知道,那件半袖衫是楊家渡里吏劉迎順的,此人已經在密道中為其子劉耀祖誤殺……”
水靈兒附和道:“不錯,那件半袖衫的確是劉里吏的,可如今他已經死了,尸體就在密道中?!?p> 此時,有人認出了水靈兒,便道:“咦?你不是劉里吏家中的那個水……水靈兒嗎?”
水靈兒一聽頓時俏臉發(fā)燙,當時陳唱在向眾人講述密道中劉氏父子之事時,并未將她也在一旁的事情說出來。
劉迎順之死,說到底是因為在水靈兒的問題上起了沖突,雖與水靈兒本人無關,但在旁人聽了不免又會一番聯(lián)想。
陳唱干咳了幾聲,正要解釋,忽聽到身后馬良大喊:“陳郎君,小心!”
話音未落,勁風已至,卻是一支弩箭由窗外射來,陳唱被水靈兒猛地推了一把,幾乎跌倒,而那支弩箭則劃破了她的肩頭,堪堪射入了對面的張寶盛的咽喉之中,老人捂住脖子,無力的掙扎兩下,然后就撲倒在地。
張三郎見父親中箭,慘呼一聲撲了上去:“阿父……”
“老頭子……”張寶盛張寶盛的妻子一見丈夫被殺,兩眼一翻登時便暈了過去。
“這些人殺了張老丈,他們殺了張老丈……”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一句,鄉(xiāng)民們的憤怒立即就被點燃了。
張三郎抱著父親的尸體,雙目通紅瞪著陳唱怒道:“為什么殺了我阿父,為什么……”
這一幕發(fā)生的實在是太快,以至于陳唱和水靈兒有些反應不過來。
此時馬良這個愣頭愣腦的家伙,已經扔下他們二人轉身去追那射冷箭之人,面對群情激奮的百姓,陳唱的頭都大了,他急忙將水靈兒擋在了身后,對眾人道:“別激動,有什么話慢慢說!方才冷箭是從外面射的,一定是那喬裝打扮的賊人,一定是……哎呀,你怎么打人啊……”
已經有幾個情緒激動的鄉(xiāng)民上來推搡陳唱,沒有掄拳便打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陳唱此時也顧不上挨揍,急急地朝說話的方向掃了一眼,不過他的動作十分的隱蔽,為的就是不打草驚蛇。
這次終于見到了那說話之人,雖然隔著許多人看得并非十分的真切,但那人賊眉鼠眼的,留著山羊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見陳唱頭朝這邊偏過倆,急忙低頭往人身后躲。
陳唱心中冷笑一聲,此人必定是混在群眾中的壞分子了,不將此人揪出來,這些百姓仍是會被他煽動利用。他低低地對水靈兒說了幾句。
這時,冷不丁地又聽那人說道:“再不走,大家伙都得死在這里,還等什么,走啊……”
被那人一煽動,人們紛紛往外涌,便是那張寶盛一家一死一昏兩個老人躺在地上也是無人問津,急得張三郎大哭。
眼看就要失控,外頭一聲大喝:“進一步者,死!”
聲音沙啞,卻極有穿透力。
陳唱和水靈兒回頭望去,只見三名侍衛(wèi)站在門口,手上各自端著一支硬弩,那弩上機弦拉開,弩箭箭尖锃明發(fā)亮,百姓們見狀不禁頹然停步。
隨后,周義海猶如怒目金剛一般邁著大步走了過來:“我看誰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