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長河王姬傳

七十七 嬰啼(下)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701 2022-03-21 10:25:16

  元裳被元稔和元翦縛著掙脫不開,眼圈竟泛起紅,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張姮見她寧頑不靈,又怒斥道:“看看你的所作所為,為人子女,為人至親,為人臣子,你說你做到了哪一點?!家門不幸,你當著外人對至親漠不關(guān)心,不辨是非指責(zé)謾罵全無理智!你不勸慰父母安撫長輩,反而處處蠻橫!本宮現(xiàn)在真懷疑你之前幫宣王斷的案子,是不是你信口胡謅的!”

  元裳聽她提起張啓之,怒火中燒道:“這是我們的家事!你個外人管不著,你們都管不著!!”

  張姮冷笑道:“對,你說得對,這是你們的家事。但本宮也告訴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帥府之賓莫非王臣。只要這天下是皇上的,他就有權(quán)管得!本宮現(xiàn)在也明白地告訴你,嚴琦,是本宮看重的人,從今以后,誰再敢動她一根手指,本宮都要她永無超升!記住了嗎五小姐?別蠢得讓皇上認為你不配貴人這個封號!”

  張姮說到最后,雙眸瞪得通紅,氣勢駭人,好像下一刻真的會叫人將元裳斬殺。

  對方嚇得變貌失色,可就是不愿低頭,仍舊叫囂:“你,你說我不配!那你就配嗎?!出事的是你賞賜的香爐!也是你第一個派人來救命!如果你敢說這一切不是你的歹毒陰謀,是你禍害我們元家,那我倒要去找皇上評評理,看到底是誰......”

  “不錯!本宮也確實想知道到底是誰,放著安逸的日子不過,圖給人添此災(zāi)禍。香爐,出自我東宮不假,可本宮當日可沒送什么熏香,時隔這么久了,那那個差點害人命的東西是怎么來的?難不成是天上掉的?從外面飛進來的?還是誰送來的!”

  元裳被她揭穿,舌頭都屢不順。

  而元家和嚴家自知冒犯了天威,忙跪下請罪,這時張姮又對元樅嚴圳道:“老將軍,嚴大人,今日之事本宮本顧慮君臣顏面不予計較,只是有些人太過放肆,親情淡薄的叫人心寒,還望老將軍嚴加管束。也請嚴老夫人息怒,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嚴琦,一切當以大人為重,至于罪魁禍首......”

  她刻意放大了聲音接著道:“陷害孕者枉送無辜性命,如此惡習(xí)天理難容,必遭報應(yīng)。”

  元裳臉色煞白,又聽張姮好像故意嚇她道:“眾位且留神吧,就算躲得過一時陽判,這陰煞之氣也絕不會放過害他又心虛的人。本宮也勸你們睡覺時不要熄燈,小心窗根底下,床榻下,木柜里,房梁上,有血肉模糊的陰靈,來找你們復(fù)仇。”

  跪著的丫鬟聽得心中打鼓,腿腳發(fā)軟,饒是她們都恐懼,又何況是元裳。忽然一聲類似嬰孩的啼哭響起,膽小的瞬間嚇得哇哇大叫,元裳更直接癱軟在地。

  “哎呀可算抓到了,這兩貓鬧得我片刻不得安寧?!睆垔灰娝吴曔@沒心沒肺地拎著兩只兩只臟兮兮的貓,一身邋遢的進來,然后隨手扔到了元裳身上,嚇得她大叫一聲落荒而逃。

  宋鈺還假惺惺嗔怪:“這怎么了?不就兩只貓嗎?”

  張姮沉著臉道:“讓你診治少夫人,你跑哪兒去了?還有沒看我們在商量正經(jīng)事嗎?老夫人都被氣倒了你還搗亂?!?p>  宋鈺無所謂道:“吵吵架也能鍛煉心肺,回頭給你們一人一杯降火茶就是了?!?p>  張姮現(xiàn)在掐死宋鈺的心都有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風(fēng)涼話。不過元家的人似乎已被宋鈺的真才實學(xué)折服,并不計較他的冒失,反而很恭敬的請他上座。宋鈺對此也大方受之,大咧咧就往主位去。安歌見狀則不勞張姮吩咐,直接揪住他的耳朵拽下,并責(zé)令其站好,看得讓人瞠目結(jié)舌。

  元桵心中泛酸。

  張姮只道:“老將軍勿怪,他是我手下的大夫,醫(yī)術(shù)還算可以,只是人不著邊際。日后他在府里照料若犯了錯,您就盡管處罰,哪怕軍棍伺候也無妨?!?p>  宋鈺苦著一張臉站在一邊,并不反駁,倒是元樅連說不敢,張姮又小聲警告宋鈺該辦得辦,不該管的少管,別把他那浪蕩性子帶到元家,然后交代完就回宮去了。

  她也說到做到,當天就派了二十名東宮護衛(wèi),八名宮婢和兩名侍監(jiān)專門看護嚴琦,除了她本人信得過的陪嫁丫鬟,小院幾乎占滿了人。再加上宋鈺對于藥物的靈敏度,可謂嚴防死守,再沒人敢輕舉妄動,包括張啓之和杜若。

  他沒想到張姮的速度如此之快,眼下怕是元家和嚴家都要呈她的情了,而杜若更是惱恨自己為她人做了嫁衣衫。不過張啓之還是慶幸的,自問還將張姮掌握在手里,只要她不倒,那等于這些人也是攥在自己手里的。當天便派人送去了自以為貼合心意的禮物,以彌補這段日子的分離之苦,不但浪漫也投其所好,但張姮對這些卻嗤之以鼻。

  她通過元裳的反應(yīng)和對時間的判斷,嚴琦之事,必定是兩人狼狽為奸的結(jié)果,只是真相被揭露出來會有什么結(jié)果呢?

  元家畢竟恩養(yǎng)了元裳十年,賀蘭夫人終究是愛她這個女兒的,誰能保證他們不會隱瞞不會推個替死鬼出來。再者,嚴琦終究是元家的媳婦,若她知道自己的小姑子連同外人害她,這個事實她能不能接受兩說,單就是她們夫妻以后怎么面對家里人,這芥蒂也解不開了。

  所以真相還是要遷就現(xiàn)實,也所以,這件事的罪魁還得由張啓之全權(quán)承擔(dān)。

  她暗中吩咐讓宮外的人加大對朝廷在安置難民上的決策,并不再限制其內(nèi)容,沒過多久,夸大其詞的流言就造成了民眾恐慌。讓張思戚都不得不出面澄清,可如此欲蓋彌彰的做法,使民眾反而更加激憤,畢竟他們不比權(quán)貴,家宅土地是他們賴以生計的財產(chǎn),余房也不過是家庭的額外收入,現(xiàn)下要被朝廷盡數(shù)收去,還沒有任何補償,那饒是誰也不會樂意的。

  對此,張思戚狠狠斥責(zé)了張啓之,畢竟這項決策是他信口開河的,萬幸現(xiàn)在還沒下旨,否則后果堪比暴動。而面對民情民怨,朝廷也不得不做出讓步,讓空置的帝姬府作為安置難民的新場地,但改建耗時不說,國庫也不堪重負,戶部大吐苦水,其他權(quán)貴更是怕禍及自身不敢言語。最終在張昱的慫恿下,張思戚責(zé)令這一切都交給張啓之處理,用他抵做朝廷的替罪羊,也算是對他禍從口出的懲罰。

  而張啓之除了自吞苦果,也不得不出言罪己,承擔(dān)這不過一句諫言的意外后果。將宣王府劃分出一多半兒,并買下那些本計劃征用的民房安置災(zāi)民。如此,他的宅邸不但盡數(shù)縮小,連府庫也被抽空,甚至連仆役也不得不裁剪。

  張姮看著張啓之寄來求她施以援手的信函,也不知是否為了彰顯自己的誠意,頻頻暗示槿綿對她不忠,覺得可笑無比。不過在進一步懲治他之前,張姮借皇帝萬壽,又為嚴琦爭取到了一份榮光,皇上也為安撫,一并加封賀蘭夫人為二品端順夫人,蕭晴和嚴琦分別為三品永平夫人和余姝夫人,特別是那個流掉的孩子,皇上也格外恩準以世子的規(guī)格入殮衣冠冢。

  如此,就算這個孩子沒有出世,也依然要受元家家祠的香火供奉。她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提醒元家和元裳,讓他們記住有一個嬰靈,被他的親人親手扼殺了。

  而事實上,當這個元氏無名公子的牌位進到家祠后,元裳的恐懼也達到了頂峰。

  她覺得張姮說得那些話好像成真了,似乎在她的閨房里某一個角落真的有一只帶血的小手,連帶著她的屋子也有了血腥的味道,甚至到最后,她都無法忍受貓的存在,終日惶恐不安。

  同樣不安的還有張啓之,他知道皇帝重視元家,可也沒想到重視到這個地步,也越發(fā)擔(dān)心元裳會將杜若暴露出來,而暴露了她,自己也會跟著被元家敵視。

  除此之外,今天魯唯昌告訴皇帝,通過他的審查,新民巷大火當日那個目擊者雖然沒看到放火者的面容,可卻看到他們武器上有一個特殊的紋路,認為那些人屬于某個嚴密組織,卻絕不是玄天教所為。另外蘇梓陽已經(jīng)轉(zhuǎn)醒,只待身子好轉(zhuǎn),便可問詢這前因后果,而五方衙門的慘案也一定水落石出。并且對黑錢莊也有了新的線索,他們從證物私印中查到篆刻痕跡出自范佳所經(jīng)營的石料鋪,而篆刻工人均已捉拿審問。但不管證據(jù)是否確鑿,所有矛頭都紛紛指向了謝舷所在的內(nèi)史庭,如果謝舷被抓,那他能不供述出別人嗎?

  朝廷的壓力讓張啓之透不過氣,糟糕的是萬一事破,他甚至連自保的能力也沒了。

  派去截殺溫沨的隊伍始終沒有回來,若說路途遠可怎么也不可能比截殺商隊的還甚,算時辰早該折返了。

  此外貝粉珠的工藝今天督奉苑的人又來催了,而且明顯對于杜若的再次拒絕起了怨懟。

  更頭疼的是范佳,這個活口至今下落不明,雖說名冊早已毀去,謝舷那個帶血的包袱皮只是障眼法,但誰能肯定這對主仆不是故意演給外人看,若他是謝舷預(yù)留的后手,那他被人揪出來就肯定會為年初科舉的案子翻供,將他這個庇蔭出賣。

  如今細想,張啓之越來越覺得這半年多來付出的心血,等于是為自己挖掘的一個墳?zāi)?!而隨著成陽大公主的身死,失去了這相互牽制的平衡,皇帝也會加速對他的埋葬。

  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早不走出策反的那一步,恨的則是手下的辦事不利,卻從不怪天命和自己的殘暴。所以這個自幼成瘋的張啓之,屠戮生靈理所當然,有此下場,也是理所當然。

  今日府內(nèi)的仆役已盡數(shù)驅(qū)散干凈,房契也交給了戶部,算徹底換得了一絲安寧??蛇@諾大的王府如今只剩下兩處院落,待夜深人靜后,因少了人氣顯得分外孤寂。

  寒月之下,張啓之除了心寒也無心睡眠,跪在閣樓的佛堂里。其實他從不相信神佛,可現(xiàn)在他只有置身于此,倍感壓力的心神才前得到些許緩解。

  “喵?!币宦曉幃惖呢埥袕拈w樓下傳出,張啓之下意識扔掉手里的佛珠驚恐萬分:“誰?!”

  隱殺士統(tǒng)領(lǐng)這時進來道:“王爺,是只野貓,屬下已叫人處理了?!?p>  張啓之喘著粗氣,見外面已經(jīng)平靜,這才放下心。

  隱殺士統(tǒng)領(lǐng)背著月色,顯得極其詭異,可卻給張啓之帶來安全感。如今手下的隱殺士不知不覺走了一半兒,這說明張昱的圈套他也踏進了一半兒,而沒了自保能力,擊潰又有何難?

  張啓之心神俱疲,沒想到最后,他還是斗不過張昱。

  難道現(xiàn)在要想從困境中解脫,非得屠了謝家或者刑部,或者......殺了張昱再弒君?!

  這時隱殺士統(tǒng)領(lǐng)道:“王爺,剛剛得到的消息,刑部的官員今天又去了固國公府。”

  “什么?。俊睆垎欀殖粤艘惑@,但隱殺士統(tǒng)領(lǐng)道:“王爺不必著急,雖然刑部步步緊逼,可固國公始終以兒子未愈為由謝絕問詢,而且......今日不知為何,刑部官員才走,謝內(nèi)史就去拜訪了?!?p>  謝舷?!張啓之在月色下恨得咬牙切齒,他素來和固國公無瓜葛,今日去,除了為黑錢莊和地下賭坊的事還能有什么?!可恨這陰險的小人是想利用蘇沆父子為張昱扳倒他嗎!立時怒道:“去!你去殺了固國公,還有他的兒子!還有那個謝舷!不能留了,這些人絕對不能了!”

  統(tǒng)領(lǐng)微微一怔,忽然低聲道:“王爺,屬下勸您不要沖動,縱然蘇家小子已醒,可您和謝內(nèi)史的事,他也是參與者,與其說他們是聯(lián)手揭發(fā),倒不如是串通口供。而且留著他們,也省得王爺再落人口實?!?p>  “你敢違背我的旨意!”張啓之見他再度忤逆自己,認定他已經(jīng)叛變。

  “旨意?”隱殺士統(tǒng)領(lǐng)一開始還沒回過神,張啓之也啞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將午夜夢回的奢望脫口而出,可他仍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隱患,斥責(zé)道:“既然你說要留著他們,那日后若東窗事發(fā),你覺得本王還能活命嗎?!”

  “那王爺想怎么做?”

  “皇上的萬壽就在眼前,到時群臣百官群聚,你馬上,馬上調(diào)度出所有的人手,本王介時幫你們蒙混進皇宮,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殺了!”

  統(tǒng)領(lǐng)忽然覺得張啓之蠢不可及,就算現(xiàn)在隱殺士的人手夠,想進宮行刺談又何容易,他真以為隱殺士可以以一敵百嗎?陰惻惻道:“王爺,恕屬下不明,您方才的意思是......逼宮造反嗎?”

  張啓之道:“那你還愣怔作甚?!”

  統(tǒng)領(lǐng)借助黑夜冷笑道:“王爺,恕隱殺一眾恐難從命。敢問您這次的行動計劃是否周全?如何引開禁軍和御前侍衛(wèi)躲過宮中耳目?且圍觀者眾多,場面一旦混亂又如何控制?萬一不成,屬下們又如何撤離?王爺?shù)暮舐酚质鞘裁???p>  他幾句話壓制住了張啓之的沖動,縱然不服,可他確實沒有完善的計劃。

  統(tǒng)領(lǐng)見他不語接著道:“成大事,可不能光靠一時的沖動。過去大公主反,至少她握有夷州一半兒的兵力,有上千萬兩的軍費,五個糧倉的支撐。敢問現(xiàn)在王爺您除了有謀反的口氣,除了屬下的五十多名隱殺士,還有別的逼宮資本?”

  張啓之徹底啞口,更被人一層層揭開傷疤痛不欲生。這十年來,他為了不被忌諱,光是擴充翟武那班人就已經(jīng)戰(zhàn)戰(zhàn)兢兢,眼下何談聚斂軍資?再加上家宅被人算計一空,如今他的窘境莫說是當年的張崇,就連張昱也不及。

  夏夜的蟬依舊不停,張啓之的恨也是連綿不絕。最后竟重重向地面砸了一拳;謀反的想法并非一朝一夕,但那不是他必須走的一條路,可現(xiàn)在的局勢將他逼得必須走上這絕路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