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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三十六 靈根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796 2022-04-17 18:43:10

  雁獨(dú)一見徐悒滔滔不絕,對其口中的那女子倒起了好奇,又聽他說這趟帶人進(jìn)谷,是為了那株珍貴栽培的白玉靈芝,為難地看向余南卿。

  不過他未說話,倒是陶瀞先一步拒絕道:“師兄!你太胡來了,那靈芝可是師父畢生的心血,你怎么能隨便許給外人呢!”

  李珌這時跪下道:“谷主,在下知道此事唐突。可人已是危在旦夕,還望谷主應(yīng)允,我李家也愿傾家相付,或者谷主有任何吩咐,我等也在所不辭?!?p>  雁獨(dú)一看著這個頭戴面具的人,雖然說此來是相求卻不以真容視人,多少有些蔑視,何況他們還是為的珍貴靈芝。只是他言辭懇切,又叫人不忍挑剔。

  這時徐悒也跪下道:“師父,弟子確實(shí)不敢擅自做主。但那位姑娘實(shí)在是心善的人,又連番遭難,如今人是真的不好了,弟子還請師父出手相幫?!?p>  雁獨(dú)一這時問李珌道:“她是你什么人?”

  李珌一時無從答話,就內(nèi)心而言,他對張姮已經(jīng)是此生絕不相負(fù),可張姮的內(nèi)心如何他從未真了解,或者這一切僅僅只是朋友間的生死相交,亦或是她的愧疚,咬著唇說道:“她,是在下的朋友?!?p>  雁獨(dú)一轉(zhuǎn)而又問徐悒相似的話,瞬間叫陶瀞緊張起來,可徐悒也不知如何答復(fù),畢竟這一路來,他所做的也完全超脫了一個朋友的界限,甚至都不知全名,也只能說是朋友。

  雁獨(dú)一嘆口氣道:“她是你朋友,你們就能如此相求,甚至不希望為師拒絕。那我倒要問問你,難道師父的朋友相求,也該拒絕嗎?”

  徐悒看向余南卿,對方只好說道:“徐少俠,實(shí)不相瞞,這谷主的白玉靈芝,也是貧道所求之物。雖然不是為了己身,可也是受托另一位友人,目的同樣是為著他的心上人。”

  如此,事情再難解開,都沾了這朋友的情面,也都是為了各自心儀之人。而這般感同身受,自是誰也不可能輕易讓步,就是雁獨(dú)一也為難了。

  余南卿對李珌道:“這位仁兄,實(shí)在不是貧道故意為難,原本也是貧道先來一步,而且我那友人與我相識十三載,頭次開口,我是斷不能拒絕,也勢必將靈芝得到。畢竟他那憧憬之人也是命運(yùn)坎坷,遭逢巨變以至性命堪憂,所以......還請您見諒。”

  李珌沒想到近在遲尺的希望被人中途攔截,可張姮的人生也是多磨多難,既然有救治的藥,他又如何放過,忙道:“這位道長,你是受人之托,我卻出自本心,世間藥千萬,可唯有白玉靈芝能救人一命,我也不會想讓。也還請老谷主開恩,若能將靈芝轉(zhuǎn)賣,我李家日后可答應(yīng)雁回谷任何要求,決不食言?!?p>  這時那陶瀞撇嘴道:“金銀財帛我們可不稀缺,再說那白玉靈芝世間罕有,又豈能用金錢衡量,聽你說話也不過是平庸之輩,白白辱沒了我?guī)煾傅男难5故怯嗟篱L的師父善沖道人,與師父您是千里神交,他所交之人也必是真的好人,若師父您真要將靈芝相贈,那倒不如給余道長?!?p>  “阿瀞!”徐悒對她的偏幫很是不滿,可陶瀞扭過頭自顧自說:“這世間都是假君子,真小人,再不濟(jì)就是濫好人,這百年靈芝豈能糟蹋!”

  徐悒不理她對雁獨(dú)一道:“師父,徒兒雖然與那女子不過片面之緣,但深信她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陶瀞埋怨徐悒妄下定論,更諷刺好人又不會寫在臉上。

  而徐悒被她氣得回嗆壞人也不會把惡人名號刻在頭上。

  另一邊李珌不想讓,而余南卿也對白玉靈芝勢在必得,再加上其他弟子向著徐悒說話,最后雁獨(dú)一終于忍無可忍。

  “夠了!”雁獨(dú)呵斥:“都吵什么吵!不嫌丟人嗎?!靈芝的事,你們誰也不準(zhǔn)再提?!?p>  “師父/谷主?!”屋內(nèi)人驚訝不解,可雁獨(dú)一道:“你們再敢多說一句,我立即砸了那靈芝叫你們誰也得不到!哼!看你們一個個的,都要翻天嗎?!當(dāng)這是哪兒?這是雁回谷,我才是那白玉靈芝的主子,它或賣或送或毀,都由我說了算——!現(xiàn)在,你們都給我閉嘴滾出去!”

  雁獨(dú)一的倔脾氣上來,誰的顏面也不給了,就連余南卿也給轟出門。

  李珌雖然心急如焚,可也不敢真惹怒了他。好在他沒對張姮置之不顧,他們才退回客房,就來了位馬姓老者給張姮看診。畢竟病人進(jìn)了雁回谷,若是在這兒期間出了事,豈不是拆自家的門面。

  馬伯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張姮,面無表情,也不說話,一屋子人看得是忐忑不安,最后徐悒忍不住追問起病情究竟如何。對方捋了捋胡子,卻反責(zé)怪道:“臭小子,回來谷里可見過你爹了嗎?越大越?jīng)]規(guī)矩,真是有了媳婦忘了爹?!?p>  徐悒頓時結(jié)巴起來,想否認(rèn),可馬伯已經(jīng)收了藥箱,起身就要離去。

  李珌想問張姮的病情,但他卻在不多話,搞得一屋子人不明所以,只覺得這谷里人脾氣都怪的很,可偏又不能用強(qiáng)。

  徐悒也只得勸解,最后見人無動于衷,也就先退出客房。

  在說那馬伯,他離開客房便朝著大廳去,那邊雁獨(dú)一正等著他診脈的結(jié)果,見他進(jìn)來忙問如何?

  馬伯卻搖頭道:“縱然到了雁回谷,可她如今只一口氣吊著,被堵住了肺脈心梗塞緩,谷里那些好藥只怕全用了也難以回天。所以你那靈芝她吃與不吃,也無甚關(guān)系了。”

  雁獨(dú)一道:“既然連你都這么說,那看來我也沒必要去了。不過,我那芝當(dāng)真救不得人了?”

  馬伯沒好氣道:“別提你那點(diǎn)百年不到的靈芝了,虧你還當(dāng)做寶貝,根本救不得人。要管這事,除非能找來千年藥性的,可這無異于去請神仙賜藥,你還是省省賣人情去吧。”

  雁獨(dú)一見自己的寶貝被人這么嗤之以鼻,轉(zhuǎn)而開始跟他拌起嘴來,已然不將張姮的狀況放在心上。畢竟他們這些人早已看慣了生死,那些進(jìn)來雁回谷的,什么生死離別情深意濃沒遇到過,更別提那些棄而不顧,甚至利用慘狀的無恥。

  再說他們本身也逃不脫這規(guī)律,如今除了感嘆病者一句紅顏薄命,也不會多施舍一分感情。

  倒是偷聽他們說話的陶瀞,心里卻像放了一塊兒大石,自在多了。出門見徐悒被師姐史紅艷和小師弟程桓問話,聽著又在議論那女子,忙上前打岔:“師兄,你回來一半天了,可你都沒去跟徐伯伯報平安,你知道他多擔(dān)心你,快跟我回家去?!?p>  史紅艷聽陶瀞那話噗嗤一聲笑,徐悒皺眉忙道:“師妹,天色是不早了,你們先去忙活吧,我這就回家去看看我爹?!?p>  說完撇開陶瀞的糾纏就往家去,對方氣得跺腳,幸虧史紅艷和程桓纏著才沒讓她追去。只是到了廚房,發(fā)現(xiàn)早有人在里面忙活,居然是余有琊。

  史紅艷招呼道:“有琊師兄,你這是干嘛呢?”

  余有琊見來人,忙放了手下的活道:“史姑娘,今天那熬湯的灶可借我用用,我挖了點(diǎn)蘿卜,好做個牛骨蘿卜湯,這月份吃最合適?!?p>  史紅艷道:“這有什么難的,早聽說有琊師兄是做菜的能手,今日可得開開胃了。”

  余有琊邊笑邊洗著手里挖的蘿卜,一心想跟著來的阿松??伤M(jìn)了屋自己也靠不近,所以才想出這么個法兒與之親近。只是他動作慢,雁回谷的人都食過了晚膳他才弄好,不過這不妨礙他的躍躍欲試,親自端著湯朝張姮的屋子去。

  廖祈看著這人又來了,不過因他是徐悒認(rèn)識的,試了試湯沒有問題,就讓他進(jìn)了屋。原是想著李珌今天又是水米未粘牙,可卻叫余有琊得償所愿。

  安歌看他端著湯眼巴巴看著阿松,輕碰了下她,對方才發(fā)現(xiàn)有人看自己,可沒想那么多,只當(dāng)這人是送飯的,于是幫忙擺碗勺。

  余有琊趁此搭話道:“姑娘,我這湯大小火熬了兩個時辰,不管是肉還是蘿卜都入味了,你一定喜歡的?!?p>  阿松看他殷勤,只當(dāng)客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倒叫對方心花怒放,端起一碗才要說話,可她直接接過給了安歌,安歌又轉(zhuǎn)交給李珌低聲勸道:“王爺,您若不吃,不如給殿下喝一些,她若連水都不喝,那怕更要難受?!?p>  李珌接過湯,見這湯色不錯,先喝了一口,見冷熱適宜,就扶起張姮,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下去;這湯是水又是飯,雖然漏出一些,可到底能支撐人的體力。

  余有琊看著自己的湯下了別人肚,又忙盛出一碗,表現(xiàn)得熱情似火捧給阿松,可又沒來得及張口,阿松又將碗遞了過去,余有琊尷尬地忍不住問:“姑娘,這湯,你,你不喝啊?!?p>  阿松卻始終不看他,余有琊挫敗地順著她目光看去,忽然覺得那昏迷的女子頗為眼熟,雖然瘦弱,可明明是......

  余有琊張大嘴,想靠近去確認(rèn),可廖祈及時將他攔住,低喝:“你要干什么?!”

  李珌和安歌忙將視線對準(zhǔn)余有琊,對方嚇得一個激靈,磕磕絆絆道:“沒有,我不干壞事,只是她,我覺得她有些眼熟,敢問她是不是長陽人啊?”

  李珌目光如炬,明顯不準(zhǔn)他靠近半分,可余有琊也給不了自己行為一個合理解釋,畢竟能跟張姮接觸的人也是非富即貴,萬一叫他們知道先前他在皇宮做出的事,可是要掉腦袋的。

  正緊張的時候,忽然張姮猛地大咳一聲,臉色發(fā)紫,跟著急喘,相較以往更加痛苦不堪。

  “姮兒?!你怎么了?!”李珌被她這番慘狀嚇得魂不附體,廖祈忙命人找醫(yī)來,而阿松直接將一個陶碗打在余有琊頭上,安歌也及時將這人制住。

  余有琊忍著頭上的傷,嚇得大呼:“哎呀你這么做什么?!我沒害人啊,這,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會害她啊。”

  可眼下誰顧及了他,只見張姮好不容易攥夠了氣,是連連大咳,聲音就像嗓子被人用刀刮著,最后竟咳出一大口黑血,直噴到李珌身上。

  “姮兒?!”李珌只覺得魂被人抽出,眼睜睜看著張姮再度昏迷。安歌按著余有琊大吼:“你的湯!你下毒?!”

  余有琊哭道:“沒有??!我什么都沒干,我真的什么都沒干!”

  安歌氣得一掌就要劈在他頭上,忽然一根浮沉攔住了她,余有琊見師弟余南卿來了,連連大叫:“師弟!師弟救我??!我真沒干壞事??!”

  余南卿見安歌和廖祈同時出手,哪里抗得過,且戰(zhàn)且說:“二位且先停手,我?guī)熜纸^沒害人的膽子!”

  可廖祈和安歌哪聽得進(jìn)去,抽刀對著余南卿和余有琊就砍,對方見狀忙拽著人逃出屋外,正好跟徐悒和谷里其他弟子撞個正著。他們見廖祈和安歌已經(jīng)出刀,趕忙取出武器相擋,對峙起來。

  徐悒心知屋內(nèi)情勢危急,忙道:“兩位,你們且先放下刀,出什么事了?!”

  余有琊在一旁也無辜道:“我真沒下毒啊,如果我下毒,那你那主子也該倒了??!”

  徐悒忙道:“下毒?!道長你!”

  余有琊哭道:“我沒下毒!我真的什么都沒干!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吐血啊!”

  徐悒慌了,急忙勸廖祈和安歌:“二位請先住手,既然徐姑娘危險,我這就去請師父,先給她醫(yī)治要緊!”

  安歌和廖祈持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李珌先命他們停手,徐悒又趕緊去找雁獨(dú)一。聽說她人又嘔血,忙趕了過來。

  李珌原本因?yàn)閺垔饬舜笞矬@慌失措,可她吐了不少黑血,之后氣色竟逐漸恢復(fù),氣息也穩(wěn)了,這在他看來明白了些許門道,于是才放心叫雁回谷的人再來診治。

  雁獨(dú)一親自把脈,神情從凝重,逐漸變成了疑惑,然后苦惱。最后看了看她吐出的黑血,又扒開張姮的嘴舌聞了聞,接著就端起那鍋湯左右細(xì)看,到最后不可置信的嘗了塊兒蘿卜,是大驚失色,一時竟跌坐在地上。

  馬伯也看出不對,忙從鍋里也撈了塊兒聞了聞,同樣一臉震驚,放在嘴里足足嚼了嚼一百多下,最后大喊一聲不可能,直接暈了過去。

  “馬伯?!馬伯!”弟子們?nèi)齼蓛傻膶⑷朔銎饋?,雁?dú)一卻回過神,沖著余有琊怒道:“你說這是什么?!這鍋里的是什么?!你給我如實(shí)講來!”

  余有琊被這一聲吼嚇得跪在地上,忙道:“沒沒沒沒沒啥??!就是,就是蘿卜和牛骨?。∵€有鹽,蔥......”

  雁獨(dú)一重重拍在地上一掌,跟著猛地竄起,揪著他衣領(lǐng)子往鍋里看:“你說這是蘿卜?!你敢說這是蘿卜?!”

  余有琊哭喪著臉道:“這不是蘿伯還是蘿嬸啊,師弟,師弟你救我啊!”

  事情鬧到現(xiàn)在,余南卿都不知所措了,很顯然他師兄的蘿卜絕不是蘿卜??蛇€是賠禮道:“谷主息怒,我這師兄行為是有些荒唐,難道他誤將谷里的藥材做了菜嗎?”

  雁獨(dú)一的臉及其扭曲,一時間連話都說不清了。

  馬伯這時恢復(fù)了清醒,掙扎起身,幾乎是掐著余有琊質(zhì)問:“你說,這,這明黨參,你是從哪挖出來的了?!”

  原來這湯里真不是蘿卜,而是藥材,而且是及其珍貴的藥材,珍貴到那株白玉靈芝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文。

  余有琊忙道:“這,我沒偷過什么參啊,天地良心。我今天就是閑著在山里逛,后來到了前山腳那片廢坡,因?yàn)椴恍⌒慕O了一跤,等爬起來,腳上就纏著根黃色的瘦蘿卜,我順手去撥,不想土里還一根。正好,正好碰見徐少俠他們,就帶回來做個湯,好,好送給那位姑娘嘗嘗。”

  馬伯和雁獨(dú)一氣得差點(diǎn)一口血噴出來。

  余有琊竟把這谷中千年難得一尋的明黨參,當(dāng)蘿卜一樣拔出來,還當(dāng)蘿卜一樣燉了湯!兩人一想到這兒是頓足捶胸,看樣子比死了爹媽還慘痛。指著他恨不得把他撕了:“你個蠢材!你,你知不知道這不是蘿卜,這是明黨參,是并蒂連根的千年參,你居然,你居然做湯你......”

  兩人是邊罵邊哭,都為錯失了驚世罕有的藥材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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