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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三十五 春慵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243 2022-04-17 18:42:46

  淺石江火光沖天,這番變故自是驚動了夷州與江州的巡查使。

  月初時,天空忽然傳出驚天巨響,連帶山林中的猛獸野禽也奔走逃離,致使很多鄉(xiāng)民對此飽受非議,特別是淺石江在此之后更延出沖天大火,從未有人見過在水上還能燃燒的大火,幾乎吞噬了那里的一切,更叫人憂心忡忡;于是天劫,或者神靈降罪之說不脛而走。

  只是各路人馬來此探查,除了應(yīng)死城這座水寨,也就是玄天邪教的殘支余孽,并不見多余人息,所以不管是朝廷官員還是地方官府,均是眾口一詞上奏,說是淺石江匪患跟邪教徒聚集鬧事,不慎引火以至爆發(fā)如此災(zāi)難,張思戚也怕謠言肆虐人心不安,默認(rèn)了這怪事,倒省卻了一番風(fēng)浪。

  李珌對此也無心去管,自從離開淺石江,他就帶著一路人馬,護(hù)送著一輛馬車朝著曲符的方向去。幾乎是追星趕月,深怕有人趁其不備。但半途春雨突至,不得不滯留江東郡下轄的高保鎮(zhèn)??扇藬?shù)扎眼,又不敢明著進(jìn)鎮(zhèn)駐扎,只能喬裝找到一處客棧,然后為張姮請醫(yī)喂藥。

  但張姮經(jīng)歷這番慘痛,特別是玄無夜愚昧的停歇她的治療,又帶入無盡黑洞遭受波折,就算逃出生天,身子也已病弱至極。來回幾位大夫,皆是面露難色,若不是會察言觀色,那句“早備后事”怕就要脫口而出。

  黃昏時分刮起了風(fēng),天色比昨日早暗淡了下去,看來今夜又要降雨,好在進(jìn)入春日,寒涼漸去,次日晴空必定又暖一分......可眾人心中的陰霾,驅(qū)散卻難了。

  這幾日李珌只感覺張姮越發(fā)不好,幾乎不見她有清醒的時候,渾身也一直發(fā)熱。即便有了精神,也是連咳帶喘,他幾乎找來了所有的鎮(zhèn)咳方,依舊不見其好轉(zhuǎn),看著著實透骨酸心。所以連著幾日都陪在張姮身邊時刻不離,至于金陵軍此次的傷亡和善后整頓,都推給了廖曾和廖祈,難得廖曾這一次沒有勸阻,由著他去。

  對此憂心忡忡的還有安歌,宋鈺配的藥雖然還戴在身上,可勉強讓張姮吞下她也會咳出來,如今滴水未進(jìn)情況更是危急。見廖祈來了,忙商量道:“將軍,此地偏遠(yuǎn),自然不會有好的大夫和藥,如今雨勢減緩,不如勸王爺早些回曲符,至少那里的藥材齊備?!?p>  這些實情廖祈焉能不知,可這雨水連綿,恐怕李珌也不忍心強帶張姮趕這泥濘路,萬一中途困在山里更是麻煩。

  安歌又道:“對了,早些時候我聽宋醫(yī)說,這世間藥材千萬,若論能擔(dān)得起百年藥性,眼下又專治她咳疾的,白玉靈芝當(dāng)屬第一。若能盡快尋到一株,也能解燃眉之急?!?p>  廖祈聽她說道靈芝,想起李珌詢問軍醫(yī)時聽到的,確實針對,不過這高保鎮(zhèn)地小人稀,山林也少,若要野生的也不易,而且即便尋到,不是白玉芝也是枉費。

  就在兩人為難時,徐悒忽然插話進(jìn)來:“兩位是否急需靈芝?”

  這番突兀,叫廖祈和安歌是猝不及防,按說他們也是武人,可徐悒何時近前的竟不曾察覺,頓時升起戒備。

  要說這人救了張姮不假,可事前誰也不曾認(rèn)識他,就那么突然出現(xiàn)在淺石江肯定不簡單,又何況普通人看到金陵軍浩浩蕩蕩,他不但毫不詫異反還跟著。

  徐悒自然知道自己身份惹人懷疑,也一直識趣的不去探究,只是當(dāng)下事關(guān)張姮的病情,他就不自覺想要幫一把。忙自報家門:“沖撞兩位,實屬抱歉。在下姓徐,師承雁回谷掌門雁獨一。因為那位昏迷的姑娘于我有大恩,又聽見兩位商討醫(yī)藥,所以才來冒昧打斷?!?p>  雁回谷?安歌對此不甚了解,但廖祈卻知道江湖中有這樣的門派,而雁獨一的名字也曾被廖曾提及,好像多年前也與之接觸過。遂問道:“閣下是雁回谷主的徒弟?”

  “正是?!毙煦ㄓ痔统鲎陨頂y帶的信物,那是一塊兒普通的銅牌,可奇就奇在這小東西上的紋路,并非雕刻而是被雁回谷的創(chuàng)派祖師用生銅親手挫捏出來的,這絕非一般人能做到,也自然非外人能仿造出。而此等重要之物如今在徐悒身上,也可說明此人在雁回谷中的地位不一般。只聽他又道:“雁回谷雖然不是專供藥材,但也栽培著不少奇花異草,白玉靈芝正是之一。若幾位信得過在下,那我立即帶你們?nèi)ネ壤?。?p>  廖祈和安歌對視一眼,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暫時放下芥蒂信了他,又問道:“既然如此,雁回谷的名聲小弟可不敢懷疑。只是并非信不過徐兄,實則是在下知道,江湖門派亦有自己的規(guī)矩,我等冒然去到那里,又是為了谷內(nèi)珍貴之物,不知雁谷主可會同意?!?p>  徐悒見廖祈將話挑明,也不再遮掩,實言相告:“閣下言重,雁回谷雖然只是江湖門派,但并非不通外事,這些年亦有經(jīng)營。何況徐姑娘與我有恩,這個忙我無論如何也要幫的?!?p>  廖祈一時不知他口中的徐姑娘是誰,但安歌知道張姮素來以徐姓遮掩真實身份,旁人若無接觸根本不知,所以當(dāng)即答應(yīng):“好,既然雁回谷肯出手相幫,那我暫時替我家主子應(yīng)下,但無論如何那白玉靈芝也請貴谷轉(zhuǎn)賣?!?p>  三人在院中定了主意,便上樓去客房勸李珌。他看著徐悒,將信將疑:“你雖然自證身份,但我們卻不便透露。你身為江湖人對此不懷疑?”

  徐悒并不是不通情理,當(dāng)下也不想說破,畢竟萍水相逢,江湖與朝廷本就不該牽扯。識趣道:“你們的身份我不敢好奇,我所做的只是為了徐姑娘?!?p>  李珌見他一語雙關(guān),也就不知瞻前顧后,當(dāng)即決定明日便啟程。

  待他離去,廖祈對李珌道:“屬下替王爺做主,還請王爺見諒?!?p>  李珌搖頭表示無妨,看著依舊昏迷的張姮,問兩人:“龍落子(海馬)的消息怎么樣了?”

  他有此一問,也是因為張姮去年受了重創(chuàng),開始四處打探可護(hù)她的藥材,這龍落子是其中之一。

  廖祈低聲回道:“龍落子生于海中,恐怕除了粟州,公爺也尋不到。只是近些年粟州商道尤為霸道,那白家自換了當(dāng)家人后,盡數(shù)讓連鎖商會將外國藥材壟斷。此事,怕公爺出面周旋也需要數(shù)月,屬下只怕耽誤......”

  李珌無奈道:“我知道,既然雁回谷就在近前,那先去那里救急。但你寫信告訴公爺,龍落子的事還請他幫忙,若最后還是不行,那我便親自去粟州找平留侯?!?p>  廖祈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好在勸,跟安歌退出房間。

  次日朝露未干,李珌與廖曾交代了些事,就帶著廖祈,安歌和阿松,還有十名護(hù)衛(wèi)跟著徐悒啟程趕赴雁回堂。

  這一路,李珌閉口不言,但廖祈卻頻頻向徐悒打聽雁獨一和雁回堂的事,裝得謹(jǐn)慎深怕失禮,可對方知道他們還是不放心,所以一切都照實答復(fù),見他如此坦蕩,倒不好再有懷疑。

  離開高保鎮(zhèn)往南,越往粟州去,地勢越是平坦,而雁回谷就坐落于夷州和粟州邊境的水秀環(huán)圍之中。往年皆有大雁于此繁衍生息,景致雖不壯麗,但異常平靜祥和,待過了大雁湖,順著河流往南再走半日,就到了徐悒所說的峽谷。

  眾人停頓休息時,廖祈看著這地方,野花含苞待放,新草青青,而馬匹也好似被此處的寧靜感染,都不必人牽著去飲水,自己就到了河水邊愜意。

  廖祈不禁感嘆道:“這里確實是處好地方。”

  他才說完,遠(yuǎn)處就竄來四頭大小不一的山鹿,它們見到生人也不怕,竟還大膽的圍著馬轉(zhuǎn)悠,鬧得楚騅差點跟它們跑去,正在李珌要喚它回來時,只聽隱蔽處哎呦一聲,一個男子被楚騅叼著頭發(fā),從堆雜的河石后出來。

  此人要說也是張姮的舊識,正是那年在錦繡宮碰見的善沖山道人——余有琊。他自從那天逃出了皇宮,就再不敢到長陽,可天地之大竟無棲身之地,所以就又回了善沖山。不過自知丟了師父的顏面,也不再以道士自居,忙道:“不敢不敢,如今我已經(jīng)還俗,可不敢擔(dān)一聲徐公子一聲道長?!?p>  徐悒狐疑道:“那先生這是......”

  余有琊立即打起哈哈:“徐少俠別誤會,我跟師弟是來雁回谷拜訪雁谷主。因著看這兒的山蘿卜不錯,就擅自拔了兩根,想看看回頭善沖山能不能種點?!?p>  徐悒道:“不過幾個山貨,不打緊,方才我朋友的馬驚擾了先生,真不好意思?!?p>  余有琊忙搖頭,看李珌一行人氣勢不俗,他可不敢招惹。只是看一個大姑娘從馬車?yán)锍鰜恚⒓囱劬椭盗?,見她去河邊取水,忙悄聲問身邊的徐悒:“徐公子,敢問那位姑娘是何芳名??p>  徐悒見余有琊一副眼睛緊追那叫阿松的女子,雖知道這內(nèi)里的心思,可終究與他們?nèi)瞬皇?,不好擅自做主,忙道:“這姑娘我并不熟悉,只是跟來谷內(nèi)做客辦事的?!?p>  余有琊起初有些失望,但一聽是來谷里的,自是不會放過這親近的機(jī)會,待他們整頓好,跟著他們往雁回谷去。只是這一路,余有琊不是看著馬車,就是拐著彎跟徐悒打聽關(guān)于阿松的事,這番心思簡直無人不曉了。

  “師兄?!師兄你終于回來了??!”

  臨近雁回谷口時,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并且直奔著徐悒去,身后還跟著兩名年輕的男弟子,是徐悒的師妹陶瀞,師弟章秀和魯河。

  陶瀞一見徐悒,竟止不住熱淚盈眶,也不顧在場還有外人,哭道:“師兄!你到底去哪里了!半個多月也不回谷里,夏師兄他們說你半途跟人打架去了!你真是叫我擔(dān)心死了?!?p>  徐悒忙安慰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好了別哭了,還有外人呢?!?p>  可陶瀞就是哭哭啼啼不肯收,徐悒只能先跟兩個師弟說道:“師弟,這幾位是我在谷外的朋友,今日是有事來求師父,你們先替我招呼一下。”

  章秀看著說道:“師兄的朋友我們當(dāng)然不敢怠慢,只是師父的脾氣你也知道,這人還好說,只是這馬和車,他萬不能叫人踏進(jìn)的?!?p>  徐悒忙道:“我知道,可事出有因,這馬車?yán)镉形徊∪?,已?jīng)昏迷多日。馬雖然可以留下,但這車子她實在下不了,今日就破個例,有事我擔(dān)著。”

  章秀和魯河聽罷也不再阻攔,李珌等人也出于此次是有求于人,也不敢強勢,安撫了楚騅,便牽著馬車,跟著兩名弟子到了一處宅院。因為張姮始終昏迷,不得不先安置在一處客房,等一切妥當(dāng)了,徐悒也安撫好了陶瀞,便引著李珌去主廳拜會雁獨一。

  此時,雁回谷主雁獨一正坐在大廳與友人說話,見徐悒進(jìn)來,頓時兩眼冒火,還不待他人說話,隨手抄起眼前的琥珀茶杯就砸了過去,徐悒自知理虧,忙順手接住又跪下:“師父,弟子知錯,只是這杯珍貴,您老就是氣也莫要用它,弟子這就去給您找石頭來?!?p>  “小兔崽子!”雁獨一一身正雅,可偏偏嘴里不饒人:“我?guī)愠鲩T辦事,你可倒好,一看見外面就給迷住了眼,交代你的事丟給你師弟不算,自己也不知野哪去了?!你倒還有臉回來!”

  徐悒忙道:“弟子自知罪不可恕,可事出有因還請師父息怒。”

  “哼!”雁獨一臉色難看至極,當(dāng)著李珌這些外人也不知收斂,還是一旁的余南卿勸道:“谷主息怒,徐少俠已經(jīng)知錯,您也得給他一個改正的機(jī)會,否則叫外人知道,還不是埋怨老谷主您太嚴(yán)厲不饒人。”

  余南卿正是余有琊的師弟,善沖道人的弟子,今年二十有五,為人文質(zhì)彬彬,一身道袍手持浮塵透著仙風(fēng)道骨的架勢,可認(rèn)識他的人卻知道這樣的端正,不過是裝得。

  雁獨一余怒不消,但看李珌和廖祈,礙于顏面,就先讓人起來,徐悒自知雁獨一向來是最硬心軟,起身道:“師父寬仁,弟子知錯,可弟子也不是無故脫離,不顧師命。只因先前在曲符認(rèn)識了一位姑娘,她人很好,溫柔敦厚,甚至對乞丐也不蔑視,弟子生平從不見這樣菩薩低眉的人,所以發(fā)現(xiàn)她受制歹人不能不管。這一趟帶人來,也是想求師父開恩,用白玉靈芝救命?!?p>  他說完,初五那晚跟著他胡鬧的弟子也連連附和,倒是一旁的陶瀞聽他如此贊美一個外人,心中甚是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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