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長河王姬傳

四十五 夜雨蜈宮(中)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100 2022-04-20 17:36:46

  箭如雨下,金陵軍的怒火基本是對準(zhǔn)朝著蜈蚣張牙舞嘴的血口。

  李珌和廖祈,東宮侍衛(wèi),也將手上能用的武器,全往蜈蚣口中招呼,剩下阜平也將艾草灑下,各盡所能。好在蜈蚣雖然兇悍,可到底沒有神智,除了張嘴威懾,面對遠(yuǎn)在高臺的獵物,還真沒有其它對峙,一時被箭射中,或被相沖之物驅(qū)離。

  鐵頭蜈蚣見一群手下不成事,立即借勢攀到最前。它因頭部的特別是頻頻沖撞,連磐石都出了裂縫??梢姸伦《纯诘氖^,也是被它們破壞的。而隨著它們的加入,其中一處高臺的支撐瞬間被撞翻,一些玄豹營將士借著身手攀附,懸掛在半空。暫時免于性命之憂。可如此一來,他們就成了肉攤懸掛著的貨物,而底下一群“豺狼虎豹”正等著享用。

  各個高臺的金陵軍相互支援,可縱然將蜈蚣大軍抵抗在高臺下,但對鐵頭蜈蚣的來勢洶洶卻束手無策。

  不過除了撞毀支撐,這兩只鐵頭蜈蚣卻不急于下一步動作,只這么看著手下對眼中食物的渴求瘋狂進(jìn)攻著。眼下甘泉宮的高臺已盡數(shù)被毀,除了在半空中掙扎的,只有一小部分借力攀上了就近的殿閣頂部,一面想方設(shè)法搭救還在危難的人,另一部分人還要對應(yīng)對爬上殿頂?shù)尿隍肌?p>  此時只剩下張姮所在的最后一道防線,似乎是見局勢差不多了,鐵頭蜈蚣又是仰天咆哮,一些吃不到肉的蜈蚣也不在糾結(jié)眼前,紛紛朝著他們進(jìn)攻。

  眾人大驚失色,難不成這些蜈蚣已經(jīng)成精了!?如此有條不紊,簡直可堪稱攻城略地的部隊。

  李珌忙命眾人對著鐵頭蜈蚣和母王蜈蚣進(jìn)攻,但它們明顯比一般蜈蚣防護(hù)性更大,不但不懼爆發(fā)力極強(qiáng)的威脅,其中一只竟張口將飛來的箭身咬住,跟著咀嚼吞咽,似乎是告訴在臺上的人,它們也不畏懼艾草,情況萬分危急。

  可眼前的困局未解,又一道噩夢隨之而來。

  紛亂中,那曲音越來越清晰,不緊不慢,甚是愜意,似乎是想將恐懼一點點滲透到人心深處。張姮聞聲尋去,只見一道纖細(xì)人影,在黑暗中漸漸顯現(xiàn)。這時的母王蜈蚣低下身段,在火光中,舉托起一個活人來。

  張姮和李珌自然認(rèn)得他,畢竟除了林蝶,也沒有人能將殘忍發(fā)揮到如此地步,也終于明白他為什么也會讓所有韶音人跼蹐不安了。

  這時那母王蜈蚣帶著林蝶朝著張姮所在的高臺而來了,可卻不急于進(jìn)攻,只盡量讓高臺上的人看清他的面容和那及其危險的笑。

  “兩位,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們,可想念我?。俊彼恼泻?,若不是在這樣的場面,或許可稱得上友善,但林蝶怎么會友善呢?

  張姮盯著林蝶的眼睛說道:“難為你為了報復(fù),廢了這么多精力?!?p>  林蝶坐在母王蜈蚣的頭上哈哈大笑:“這也是無奈,誰叫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拿得出手了。不過你若喜歡,可隨我回去,到時候比這更有趣的還很多。當(dāng)然,我那還有一位你的故人,想必他也想見你呢?!?p>  張姮并無心與林蝶多費唇舌,但他只要一聲令下,別說是甘泉宮,方圓百里都可能成為這些蜈蚣的盤中餐,只能應(yīng)付道:“你為了我一個人犧牲那么多,值得嗎?”

  林蝶笑道:“只要我樂意,沒什么值不值得的。何況這些小家伙,也沒要我費心多少心思。你知道嗎?我身下這母蜈蚣,可是那對你癡心一片的玄天教主孕育的呢。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對你也沒多少真心,才只到這個程度,害得我都夠不到你呢?!?p>  張姮有些詫異,雖然她很厭惡玄無夜這個人,林蝶也曾說過他不會再來煩擾,可沒想到他竟然成了林蝶練蠱的器皿?!可在那無盡黑洞中他們失散,又何況引入了石脂水,按理說玄無夜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啊。

  林蝶見她一副吃驚樣,得意道:“要說也是緣分,在那洞里我確實獨身逃脫的,可到了洞外有不少人喊打喊殺的,我也只能順著河流跑。但這玄教主竟不知從哪處流到洞外來,還真是命大呢。只是這人太自以為是了,都如一灘爛泥了還敢質(zhì)問我怎么背叛他,哈哈哈,真是個大蠢蛋。后來我就哄騙他說要去找你,剛好碰見那些被官兵清剿的玄天教眾,他們見教主在我手上,以為是我救的人,他們居然就奉我為護(hù)法了。正好我也沒幫手,就好心收留他們咯?!?p>  林蝶說得輕巧,可張姮卻不信:“他們在你眼里不過是一鍋肉,你會這么好心?如果你真大發(fā)慈悲,只怕這些蜈蚣也不會在了。”

  林蝶拍手稱贊道:“正是啊,你猜的對極了。畢竟這些教徒可不像你這么乖,會說話。實在是太煩人了,總要我?guī)麄兏蛇@干那的。哎,你可不知我這段日子有多心煩。哦對,這個教主也是,整天不知好歹的。所以我就騙他們說,我準(zhǔn)備請神降下天兵,并為他們加持神力,這可把他們高興壞了,不但主動做我的馬前卒,伺候的我周到,就連我喂他們吃什么也不懷疑,看著確實是對朝廷討厭極了。”

  張姮看著母王蜈蚣,說道:“你將玄無夜作為容器,讓他‘生’了一條母蜈蚣,但那些教徒不過是凡人,經(jīng)不得你的手段,想必有此一劫已是魂歸西天了。但終究只要有一兩條便能助你成事,然后雄雌蜈蚣又生下其他蜈蚣,不好的直接被你扔出洞外,寄居在瓜果蔬菜,或者人體內(nèi),如此就算沒用,它們也自然能幫你培育更多的蜈蚣成事。”

  林蝶至今,也不知踩著多少生靈的尸骨而來,就只為解消心頭的怨念。在這個陰森的雨夜,堪比狂風(fēng)驟雨。張姮眼下只能將滿腹期許寄托在藥羅身上,等待他尋到昆蜉力挽狂瀾,但前提是,他們必須撐到雨停。

  林蝶眼神透著些許贊賞道:“你果然是個寶貝,是我見過最好的母蠱。我相信如果我的蜈蠱寄養(yǎng)在你身上,那豈止只有這些低劣貨。但現(xiàn)在我不用遺憾了,有你在,我哪里得不到最好的。當(dāng)然,我也不只喜歡你一個,你身邊的那些雖然都參差不齊,但我也可以廢物利用的。就說你的小情人,他雖然不及你,可至少給我的東西,也能比這些大鐵頭要好。而且我可不止有蜈蚣吶,還有蛇,蜘蛛,各種蝴蝶和大馬蜂,隨你們挑?!?p>  “混蛋!你去地獄自己挑吧——!”二層中的一個人控制不住,直接對林蝶射去一箭??伤@然被憤怒沖昏了頭,射程偏移,母王蜈蚣稍微一個抬頭,就叫林蝶躲過一劫。對方雖然坐著,可也被搖晃的不穩(wěn),揮了一下手無奈道:“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氣。”

  他話音才落,忽然這兵士后腿好像被什么勾住朝臺下栽去,立即湮滅在蜈蚣大潮之中。但除了他,其他人卻未受波及。

  所有人看著林蝶的笑,只覺得命運已被眼前人掌握,誰也無力反抗。

  張姮終是穩(wěn)下心,轉(zhuǎn)而以好奇的口氣問道:“林蝶,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有多大嗎?”

  林蝶歪著頭,眼睛卻始終盯著她,回道:“我有多大,你不還是得叫我名字嗎?”

  張姮道:“這世間事,從沒逃得開你的掌控,好像不管經(jīng)歷什么,你都是隨心所欲,豪不在乎得失,不苦惱將來......難道你是長生不老,所以才這般對待人間?!?p>  林蝶沉吟不語,似乎有了“同生蠱”以后,他真的對時光荏苒四字變得模糊,甚至有時,他都忘了自己也是一個人??磸垔€在等他的答案,反問道:“你這么說,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張姮道:“那么你所求又是什么?我雖然愚鈍,可也明白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期望,奢望和渴望的,但我在你身上卻看不到。”

  “你是說我不是人?”林蝶倒有自知之明了,起身道:“我期望的,乃是天下蠱皇之巔,奢望的是與所求之人永生永世。而渴望的,大概就是你了,不過你也能順便將我的期望達(dá)成?!?p>  張姮冷笑:“你也會心有所屬?我只當(dāng)這些爬蟲才是你的唯一?!?p>  林蝶搖頭:“如你所見,我還是個人,也有七情六欲,有喜有怒,有怨有恨?!?p>  張姮卻搖頭否認(rèn):“你是人,但你又不是。你的七情六欲全是混亂的,可以說你表現(xiàn)的從來都不涉及到這些......你心中其實沒有恨,它根本不存在?!?p>  林蝶指著一大群蜈蚣道:“這些,難道你覺得不是?”

  張姮搖頭道:“你沒有任何我們?nèi)嗽撚械那殂海呐麓丝處е蝗候隍嫉竭@兒,你也根本就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做?!?p>  “我不明白?”林蝶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張姮卻肯定道:“你還記得杜若嗎?她被你害死在那廢屋里,可你卻對我討要夸獎,你也不喜歡有人搶你的東西,你也把一切不合常理的東西當(dāng)做是合理?;蛟S,你迷惑人心,殘忍對人根本就不是本事,你只是像這些蜈蚣一樣,當(dāng)做是自己的天性。但我知道人生而為人,不是天生如此的,他要經(jīng)歷一個懵懂未知的學(xué)習(xí)階段。那么是誰?是誰教你將殘忍當(dāng)做了正常,將殺人當(dāng)做是樂趣,甚至是邀功的條件。反而正常的生存方式,成了你避之不及的大敵?”

  林蝶靜靜矗立雨中,站在那母王蜈蚣之上,雖然視線模糊,可他依然盯著張姮,即便嘴角還含著笑,可眼神冰冷地像是要將一切凍結(jié)。

  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張姮了。

  殺?她還有那么多的秘密等著他去探究??闪粝?,她越界的程度,堪比生生拔下他的逆鱗。就算永無超升,覺得也不過一句廢言了。

  良久,直到雨止最后一滴,夜色邁入黎明,他眼眸又泛起了詭異的藍(lán)光,叫人在黑夜中看得通透,說出一句輕描淡寫的話:“人的底線很淺,高低不等。我自以為我的是無底洞,這些年,雖然總有人好奇窺探??伤麄兌疾患澳悖尤荒艿浇K點。”

  張姮知道,林蝶要發(fā)瘋了。

  他或許第一次明白他此時此刻,最該使用的情緒。抓過手中的長弓,也用最該對待的態(tài)度反制。

  他們談話間,母王蜈蚣一直未動,其他蜈蚣也沒有。

  可是人,卻不會坐以待斃。

  弓箭既然用盡,便全部撥出臂刃,斬馬刀和樸刀。就在他們準(zhǔn)備大舉砍殺的同時,林蝶淡淡一聲去,一場甘泉宮內(nèi)的廝殺,在烏云未退的時候,開啟了序幕。

  殺聲連天,縱然眼不視物,卻誰也不曾退卻半步。

  很多人最后竟引火燒身,沖進(jìn)蜈蚣大軍,與它們?nèi)獠?,生生將足手掰斷,戳進(jìn)它們的嘴里,或者將它們撕開,最后,被吞噬。

  張姮射完最后一支箭,揮舞長弓驅(qū)離這些已經(jīng)爬上來的蜈蚣。李珌護(hù)著她,也是一身血污。廖祈的刀早已斷裂,可依舊徒手撕扯爬上身的蜈蚣。余南卿跟阜平背對背,雖然無抵御能力,可也用火把盡可能威懾,直到最后一包艾草粉末也用盡。

  此時,遠(yuǎn)在宮殿殿頂上的人被驚醒,見宮內(nèi)已是如火如荼,哪里還能安心藏著。

  安歌解開繩索,不顧腿傷,直接順著殿瓦滑到了離高臺最近的地方。抄起瓦片對準(zhǔn)正欲偷襲的鐵頭蜈蚣去。蜈蚣視力很弱,在黑暗下自然也不知是誰在何處襲擊,跌下高臺再度攀爬,可這一次它的前足被砸斷,直接倒在跟著它沖鋒陷陣的蜈蚣大軍上。

  這時,另一波暗中偷襲的蜈蚣已經(jīng)爬到殿頂,安歌險些被噴射出的毒觸擊中,踩著一只妄想借力躍到高樹上??赏葌从?,一個不穩(wěn),連帶樹枝一起,眼看就要掉落蜈蚣群中。與此同時,高臺低處已經(jīng)坍塌,所有人傾斜造成了慣性,可恰好抵在安歌摔落的大樹上,她趁勢攀附,所有人也才免遭一劫。

  可如此,眾人的性命更是岌岌可危。腳下便是無數(shù)條猙獰的怪物,何況林蝶此時也命令母王蜈蚣逐漸逼近,幾乎都能聞到對方的腥臭。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