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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七十四 慎言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129 2022-04-29 10:16:01

  慎慧怡話一出口,宴席立時變得死寂,縱是燈火,也猶如地獄的冥火。

  張思戚渾身如置身冰窖,可何凈柔始終鎮(zhèn)定自若,心中搖擺不定。但先對張姮道:“長河,你不是請了御醫(yī)去診治賢妃嗎?”

  張姮會意,自知慎慧怡口述之事,皇帝絕不希望內(nèi)丑外揚,立即請辭:“是,那長河就先告退了?!?p>  回首看去,也不知慎慧怡,能將事情擺布到什么局面......不過,已經(jīng)牽扯到何凈柔,即使脫罪,按照皇帝的多疑,心中的芥蒂也擺脫不掉了。

  剩下的姒玉和阮珍兒,也被不同理由先送回去休息了。等喝退了一干外人,張思戚立即怒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污蔑寧妃!”

  慎慧怡忙道:“皇上,嬪妾沒有說謊!也不是污蔑!那戲中的一幕幕皆是嬪妾暗中查到的。事情起因,還得從定輝四十四年的中元夜說起,其實當(dāng)晚宮內(nèi)發(fā)生了五起命案,除去長河公主的乳母侍婢,還有兩名侍監(jiān)和一個宮中舊人,正是蘇蘭宮當(dāng)年哺育皇五子的乳母蕭氏。只因禁軍和三思署相互平息爭端,這才掩蓋了事實?!?p>  張思戚沒想到此事又與禁軍牽扯,慎慧怡緊著聲淚俱下:“皇上,何氏表面賢惠,可實則心如蛇蝎!當(dāng)年她籠絡(luò)了蕭氏,將尚不知事的五皇子抱到渠鹿池溺閉,跟著又將蕭氏滅口也扔進(jìn)池塘。如此惡毒心機(jī),竟還若無其事接近正喪子傷心欲絕的賢妃,這番步步為營,嬪妾懇請皇上徹查!”

  查?怎么查?當(dāng)年的人證物證都已毀去,如今她空口一句就去審問一個二品妃,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張伩始終是他的皇子,當(dāng)初他身故的細(xì)節(jié)確實蹊蹺,可若蕭氏劫后余生,為何不對賢妃道明?何況人在后宮數(shù)年,難道兇手就不知?轉(zhuǎn)而看向始終不發(fā)一言的何凈柔,詢問道:“寧妃,良儀所言,你有何話講?”

  何凈柔不愧為后宮的舊人,只見她起身下拜,反問張思戚:“皇上可信?”

  張思戚又猶豫了,畢竟何凈柔入宮這些年,明面上謹(jǐn)言慎行,處處得體從無錯漏。慎慧怡看在眼里,立時說道:“皇上,嬪妾也沒有撒謊,這些都是事實。”

  張思戚怒道:“你空口無憑,叫朕怎么相信?!如若那蕭氏當(dāng)真是被害的,那寧妃作為主使,為何隱忍這么多年,才想起消滅罪證?!”

  慎慧怡忙道:“這便是后宮毒婦的手段,焉知步步為營,都是為了長遠(yuǎn)。何況那蕭氏力劫生死,人已瘋癲。賢妃一時仁善,只將她安置不愿世人??珊蝺羧崾潞笾?,這才趁那夜將人殺死!而這一切,嬪妾并不是空口一句,是有人證的!”

  這時,盛長安被喚了進(jìn)來,他身后還跟著兩名上了年紀(jì)的宮婢和侍監(jiān),據(jù)他講,這侍監(jiān)是奚宮局人,他證明蕭氏卻如慎慧怡所說,并未落水亡故,但因是賢妃的人,所以她醒了就悄悄給了蘇蘭宮處置。而宮婢是后十五所人,被分派的地方是北偏院,中元夜那晚,她起夜聽到一聲悶響,聞聲尋去,正看見個身著素白的女子被另一人刺殺。因恐懼,這才隱瞞。

  慎慧怡忙道:“嬪妾知道,單憑兩名人證不足以證明寧妃之罪??蓩彐覍μ彀l(fā)誓,碧珪宮里早已隱匿了不軌逆徒。這些年,寧妃以偽善和孱弱為逆犯遮掩,迷惑人心。而暗中攪動風(fēng)云,并將罪魁事轉(zhuǎn)嫁她人。這番心機(jī)叵測,也證明為何后來那么多但始終查不出原因。”

  張思戚倒吸一口氣,滿目的不可置信。然后又質(zhì)問:“那你說趙貴華和皇四子也是她......這又是怎么回事?!”

  慎慧怡不想何凈柔有一點反駁的機(jī)會,立即回稟:“管昕宮走水后,宮里流言蜚語,嬪妾覺得蹊蹺,便派人追查,因此知道了一些舊事。當(dāng)時因趙貴華的身孕還有血崩慘死,宮里眾說紛紜。但皇上知道奚宮局向來處理這些后事,這侍監(jiān)證實,那年有人將早產(chǎn)的四皇子,連帶有血的襁褓一起送出宮,而接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陳秉!并親耳聽到這是碧珪宮娘娘的意思!”

  張思戚對于趙曼湖私通的傳聞不是沒有聽過,只是那些年諸事已定,他也不想大動肝火,何況私通者為誰也沒人知道,他不想讓皇四子未出世就被污言所濁,只可惜事后還是落得慘絕人寰的下場。

  可陳秉是御前侍衛(wèi),是他的心腹,何況當(dāng)年圍場,若不是他......那這皇位,也輪不到他繼承。那他為什么要帶走四皇子的尸體?!難道私下與趙曼湖勾結(jié)的人就是他?!可陳恬是他的親兒!若兩人早已珠胎暗結(jié),那陳恬的樣貌與他二人也不相符啊?!

  慎慧怡不知皇帝信任與否,她也自知證據(jù)不足,很多事已無可追究,但還是言之鑿鑿:“寧妃所作所為駭人,手段也絕。對昔日的姐妹也毫不留情,就在賢妃得知真相,欲與寧妃對峙時,她卻痛下重手,所以懇請皇上下旨,這一切只要嚴(yán)刑審問碧珪宮的人,且全力救治賢妃,只要她醒來,這一切都可以印證?!?p>  張思戚不言,扶額左思右想這些年發(fā)生的,可哪一件事,何凈柔都并不親歷,若說是她,誰會信?而且兩位皇子事關(guān)重大,他更不敢草率。見何凈柔始終不為己辯駁,又試探地問慎慧怡:“良儀,你今夜所言,可對天發(fā)誓?”

  慎慧怡忙道:“嬪妾發(fā)誓!若嬪妾所言是污蔑,立即千刀萬剮不得好死,打入地獄永無超升!”

  張思戚見此,便先命人將一干人等圈禁,事后處理。等一切寂靜下來,才穩(wěn)住心神責(zé)問何凈柔。可叫他意外的是,對方竟欣然承認(rèn):“當(dāng)年趙貴華的事,確實是嬪妾所為?!?p>  張思戚大駭:“你?!你!為什么?!你知不知殘害宮妃和皇子,會有何下場?!”

  何凈柔淡然一笑:“嬪妾身在后宮,自然明白,但嬪妾做這一切,卻不只為了自己和皇上。趙貴華當(dāng)年,確實私通了御前侍衛(wèi),可嬪妾知道,這件事說出來,皇上不但震怒,皇室的顏面也就此盡毀。所以暗中命人配了丁香花粉,混在了她的熏香和香塵中,最終導(dǎo)致雙尸兩命。”

  “她?!她真的?!”張思戚瞪圓了眼睛,雖然對于趙曼湖的印象已經(jīng)全無,可事關(guān)皇家顏面,他想否認(rèn)都不行。何凈柔也承認(rèn):“是,只是嬪妾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晚了,所以私做了主張。然而滿手血污,卻問心無愧。畢竟若讓那孩子活著,就是皇室,江山和皇上的恥辱。至于五皇子......也是嬪妾所為的?!?p>  “你——!”張思戚已是無語附加,可何凈柔此時竟慘笑:“嬪妾如此,也是出于本心,誰讓當(dāng)初的李貴妃,是姐姐害死的呢?!?p>  張思戚只感覺心臟要爆裂開來:“你說什么?!貴妃?!貴妃是賢妃害死的?!”

  何凈柔反問:“皇上對李貴妃的恩寵記憶猶新。那對慈獻(xiàn)皇后,陛下可記得一星半點?”

  “放肆!”何凈柔的話戳動了張思戚的軟肋。可對方卻不懼怕:“就如您自己感慨的,慈獻(xiàn)皇后端莊賢淑,樸質(zhì)大方,其人可謂完美無瑕??杀菹聦λ?,卻何時有過夫妻情誼?只怕對貴妃才是如此吧?!?p>  張思戚已是說不出話。

  何凈柔又道:“貴妃當(dāng)年懷有身孕,皇上寸步不離,可那時的皇后也病入膏肓。但對妻子,陛下卻以靜養(yǎng)為由送出宮任她自生自滅。當(dāng)時除了才將將束發(fā)的太子,也就是姐姐跟著。您說,皇后僅剩的三個月里,她的凄慘悲苦,能不落入姐姐的眼里心里嗎?”

  張思戚怒道:“可那時候你還沒有進(jìn)宮!”

  何凈柔道:“可皇上,正宮皇后并非在宮里薨逝,您覺得有心人會不去揣摩這內(nèi)里的一切嗎?而女子入宮為了什么,除去榮華富貴,就是皇上的恩寵。但如果高貴如皇后都被皇上視若敝履,那么后宮女子不使手段,如何能長久安逸?只是姐姐不一樣,她是真性情的女子,她不忿李貴妃狐媚惑主,所以用了手段,將李貴妃的急癥耽擱,從而雙雙斃命?!?p>  ——這宮里,沒人是干凈的。

  張思戚又問:“那你為什么要害伩兒?!”

  何凈柔緩緩道:“其實,這是嬪妾的一時沖動。初入宮門時,李貴妃暫代后宮主位,那時的她,華貴而雍容,高高在上卻平易近人。嬪妾以為她是皇后,拜見時不慎冒犯,可她不計較,而且事事施以仁德......當(dāng)時嬪妾是真心折服。故此,也就對后來回宮的姐姐,對貴妃的冒犯充滿了敵意。后來貴妃去了,嬪妾在一次偶然的機(jī)會,發(fā)現(xiàn)姐姐她竟然設(shè)計貴妃......那時年輕氣盛的心自然憤憤不平。后來她生下了孩子,嬪妾便與乳母接觸,其實本意并非想害五皇子,只是想蘇蘭宮著急,讓她嘗一嘗相同的苦果??烧l知發(fā)生了意外,孩子失足落了水。那時乳母并不在旁,而嬪妾一時心魔作祟,也沒敢叫人救命。再后來乳母發(fā)現(xiàn),也被嬪妾一把推進(jìn)了池子,以此掩蓋自己的罪孽。原本嬪妾以為,這一切會隱瞞下去的......”

  張姮和李珌在英慧軒,聽著灰鸮暗衛(wèi)的稟告,心想最后何凈柔果然逃得一劫。不過冰山一角已經(jīng)開始融化,何凈柔一定會慢慢浮出真面目。

  李珌嘆息道:“可惜良儀沒能讓皇上順勢想起太子的事,我相信如果你在場,一定能引著她揭發(fā)出來?!?p>  張姮倒是否認(rèn):“沒可能的,單是趙貴華和皇五子的事,就夠聳人聽聞了,何況證據(jù)全無。除非此時將陳秉抓來,皇帝那早已不堪重負(fù)的心才會相信......都不急,畢竟還有啟元的事,只要一層層揭露,我相信一切會大白天下的?!?p>  七七會的夜晚,便在波譎云詭中落下帷幕。

  次日,張思戚以何凈柔舊疾復(fù)發(fā)為由,將她挪去了倚秋館。至于協(xié)理六宮的權(quán)利,卻沒有重新交托任何人。慎慧怡沒有明確的處置,倒是禁軍敢私下隱瞞宮廷刑案,又被皇帝借機(jī)撤換裁剪了數(shù)百人。等到了下午,三思署的人竟又被調(diào)來,但皇帝沒有下明確旨意,所以來暢青園做什么,也不得而知。

  再度夜深人靜,呂尚令悄悄來見張姮,表面來意:“皇上突然下旨,奴婢也很奇怪。除了問宮里情況,并未問其他的?!?p>  張姮問:“賀參侍沒有異動?”

  呂尚令道:“奴婢盯著他,他也派人瞧著,知道署內(nèi)已經(jīng)分崩離析,所以行事更是謹(jǐn)慎?!?p>  張姮想如今的步調(diào),都跟著何凈柔的路走,實在是被動,于是低聲吩咐:“這次我東宮扣著的人,你已經(jīng)順便帶到園子里來。如今事情已經(jīng)起步,也沒有停下的道理,你務(wù)必謹(jǐn)慎去辦。”

  慎慧怡揭發(fā)的突然,何凈柔在去倚秋館時,也沒有和任何人接觸,若要乘勝追擊這是個絕佳的機(jī)會??蓮垔荒芗惫γ斑M(jìn)。雖說她以為推進(jìn),反成了皇帝心中真性情的女子,看著躲過一劫。可她忽略了一點,事情終究是她做的,她在皇帝心中已經(jīng)不似以往,清楚她也是多面性的人。即便情有可原,可這番真心,也少不得多一分防范了。

  而啟元的事要想揭露,那么姒玉首先就要紕漏嫌疑,她為求自保,雖然不可能透露出張昱,可何凈柔一定會再被推舉出來。

  安歌這時問道:“你不懷疑那個芷焉?不認(rèn)為三思署來,是為了嚴(yán)審她?”

  張姮搖頭:“芷焉只是何凈柔的宮婢,論心腹程度,她遠(yuǎn)不及那齊國奸細(xì)。盡管用刑,她也說不出對何凈柔不忠的言論,碧珪宮上下皆是。而皇帝對她還有情面,只圈禁沒有將罪行公之于眾,所以這次三思署來,絕不是為難碧珪宮人?!?p>  安歌道:“是啊,若她恨極了魏國,那任何魏人都不會得到她信任。倒是共同利益下,才不會有背叛一說。只可惜那齊國奸細(xì)始終沒有抓到。”

  張姮問道:“真翻遍了嗎?”

  安歌詫異,若說是,那確實已經(jīng)徹查。可若說沒有,那還真想到個地方,那就是剛剛做了牢籠的倚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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