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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四十三 玉虹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776 2022-05-23 10:07:38

  張姮離去前,徐悒還告訴她些目前更詳細的局勢;開國郡公得知郢關保住,這才又送物資相助,雖然也是個墻頭草,可危難之時,倒比其他人懂得識時務。

  雷不同是徐悒從孤雁山莊請來的幫手,怕押運糧草時照顧不及,而有江湖人出面,綠林中人都會予以薄面。目前大安關依舊是廖祈,齊光侯和元氏鎮(zhèn)守,槿心,劉窈,應思意等人也進駐繼續(xù)為戰(zhàn)事忙碌,加之余南卿覺明等不懈努力地游說,周邊支援開始跟進,而壯丁也紛紛投軍保家衛(wèi)國。

  可奇怪的是,齊國占據有利地形,除了退守,只有入冬前兩次攻伐,之后未再行動,所有人也猜不透為何會如此?難道是等待增援?還是夏侯玉祁本身只想消極對待?!

  張姮聯想到她置身齊軍大營時,所見夏侯內部的分歧,可又奇怪他們同屬一國,一并開拔入侵,國事上不該兒戲,除非他們本身立場不同,但更深的原因也猜不出了。

  舉凡諸國,內外相斗比比皆是,但齊國皆臣屬于厲青蘭,誰會在他的獨斷專行之下作祟?齊國國主嗎?要說不無可能,功高震主,任何一位君王都不能容忍。另外那軍師簡充曾揚言她的畫像出現在齊國皇宮里,那又會是誰將她的真容送到敵國的?是消失不見的馮容嗎?可他潛伏魏國多年,魯佶也曾評價他不再受國師掌控,會多此一舉利用一介公主?那他目的又是什么?

  千頭萬緒,思索不出結果,也唯有將眼前的事解決。

  分別時,張姮又將長陽,平寧和宜城等事告知,另外莊褚和汪平算是將中可用之人,可他們的心性不明,任用時也當提防。另外徐悒在護送溫沨等人入大安關,告訴元樅她的打算后,就去平寧尋找左虒,和他聯手盡快取得龐千信任,然后再做打算。徐悒應承下,兩人就此分別。

  張姮策馬,按照他指引的方向一路北上,郢山連綿,但此馬的腳力非凡,并非一般戰(zhàn)馬,稱得上是日行千里,張姮趕路僅僅只夜休了兩次,便在六日后出了郢山。此時沿途有押運物資的車輛,張姮明白大安關就在不遠,但她不想驚動,又尋了山道,朝著記憶中的位置,往裴城外的角頭山去。

  當日張姮被三名女子領出來,卻近接亡命于郢山,如今嚴琦也落得凄苦的結果,心中難免感傷。忽然頭頂被什么砸到,張姮一看,是一枚紅彤彤的果子,像祝孟極給她吃的,不禁裹緊了斗篷,讓自己停下暫歇。又抬頭向上看,發(fā)現有幾只小猴,正在樹上爭相摘著冬季的樹果,它們因要抵御寒冷,所以長毛蓬松厚實,看著憨態(tài)可掬,十分可愛。

  張姮低身將果子撿起,擦了擦便往嘴里送,忽然手被一條毛尾阻止,跟著一只棕白毛的小猴,將搶奪的果實放到自己嘴里嚼起。

  張姮覺得這猴兒很有靈性,見沒了食物,就想另尋他法,但......這猴子卻不松尾,就這么吊在她身上,任憑如何動作,卻靈敏的在上面亂爬亂竄,最后竟抓住她的領子不動了。

  張姮無奈,自顧自上馬,心想著顛簸起來,它不跑也跑了。可她失算了,直到靠近當初聚集難民之地,它這毛茸茸的身子還掛在張姮肩上,簡直膽大。張姮見甩不掉,也就不去理它,自顧自來到當初難民躲避之地。

  這里早已破敗不堪,依稀可見人為的痕跡,加上此處是塌陷的凹狀,大雪之下,就像廢棄的垃圾場。張姮將馬棄在那里,順著痕跡一路摸索,忽然這猴撤痛了她的頭發(fā),像是提醒,張姮忙躲到隱蔽后。

  不遠處很快傳出聲響,從話語間,知道這些人就是駐扎山中的齊軍,是來照例巡山以防有魏國斥候。不過齊軍好像在為物資糧草不滿和擔憂,張姮不禁奇怪了,難道齊國一路攻陷,是沒有后方補給的?難怪那夏侯延率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留,竟是因為這樣。

  可齊國軍武不亞于突賀,為什么做出背水一戰(zhàn)的架勢?是朝廷不允還是他們私做主張?可都不可能啊。

  張姮在狐疑中,等這一隊齊軍離去,剛緩了口氣起身,忽然背后傳來質問和呵斥。

  張姮沒想到竟有掉隊的,不過聽聲音只有一個,唯恐他將前方的同伴引來,用齊語說道:“我抓到只猴子?!?p>  那人聽到鄉(xiāng)音,心中防范壓低一半兒,可剛放下手中的劍,張姮猛地將猴扔到他臉上,對方抵擋不住,被猴子抓出道道血道。而張姮抽出逐離,身子避過長劍,迅速將劍尖直扎進對方露在護甲外的手皮,武器脫手,張姮上右腳一絆,對方立時栽倒在地。

  齊軍的身手豈是這種小伎倆能制服的,揮開那擾人的猴子,那厚重的鎧甲絲毫不妨礙他翻滾起來。雖已空手,但雙手還是一下抓住斗篷,張姮則是金蟬脫殼,翻滾到對方身后,猛地將逐離扎入對方的腿。

  逐離經過老鐵匠特殊打磨,削鐵如泥,豈止是兩層棉褲能敵,立時破筋穿骨。齊軍因傷又跪趴在地,他想喊,可張嘴卻覺得像被雪石塞滿,且傷處也瞬間擴大了痛感,好似烙鐵在上面碾壓,冰火相襲痛不欲生。他欲掙扎起來,可最終渾身僵硬倒在地上。張姮不知狀況,只將逐離插在他臉側威脅,但對方這人高馬大的體魄竟沒一點掙扎。

  “唧唧”的聲音在耳邊傳來,張姮抬頭就見方才被甩開的猴兒坐在雪石上悠哉地撓癢癢,心道莫不是因為它?!將齊軍轉過身,驚訝地發(fā)現這人臉色已經慘白發(fā)青,而那傷口也開始泛黑。

  (蜂猴是世上唯一帶毒的猴類,雖然不致命,但被其咬傷后也會出現傷口腫脹或肚子疼的情形。不過蜂猴并不會主動攻擊人,也不會通過毒液來捕食,此處僅為借鑒描寫。)

  張姮雖然不知這猴子的來歷,可總算是有驚無險,費勁的將已經僵如石木的齊軍拖跩至一邊掩藏;她撐不起齊甲的重量,也太容易暴露,所以除了武器腰牌,其余全部舍棄。

  此時那小猴又蹦跶過來爬上斗篷,張姮知道它是不會主動離開了,干脆就由著它,順著那些巡兵的痕跡,一路來到角頭山的主山山腳。

  天色漸暗,張姮尋了一處背風的洞口暫歇,但空間狹小的僅能容納半身,和風餐露宿無差。等刮起山風,小猴子渾身厚實的毛都扛不住,一個勁往張姮懷里擠,楚楚可憐的樣子,哪像是能撂倒個壯漢的毒物。最后張姮無奈摟住它,一人一猴就這么相互取暖。

  張姮沒有睡意,一直盯著外面的漆黑一片,又聽著馬蹄聲忽遠忽近;巡兵少了,這在備戰(zhàn)階段的齊軍來講是不能忽視的事。張姮緩過勁,已是后半夜更深,抱著依舊沉睡的小猴繼續(xù)往山上攀爬。

  雖然不知齊軍的兵種分布,特別是萬余數的駐扎,但借山扎營,只能交相呼應,以防聯眾被人火攻。張姮謹慎躲過騎兵和巡兵,四更初時出發(fā),日出余暉,以至半山腰處。

  角頭山并不是高聳入云的險山,但滿山遍野都是野果野物,可以保障這些齊人的果腹之欲,想必也是夏侯玉祁舍棄裴城的另一原因。

  張姮找到些山果正準備充饑,畢竟種子有限,是萬不得已的口糧。但小猴卻無視張姮的辛苦,一尾巴將食物掃在地上,張姮想撿起來卻又被它搶先奪去自吞??粗镜脑箽夂鋈粔褐谱?,竟問它:“這些有毒?是嗎?”

  “唧。”小猴子吃得津津有味,張姮看著深紫色的葡萄小果和珊瑚莓果已經染了它的嘴,皮毛和爪子,然后被很快吸收,瞬間明白這小毒物是怎么制服敵人的了。

  既然不能食用,她也只能另外尋找。但那些采摘的毒果,張姮也沒有浪費,而是收在另一個袋中,以備他用。又過了兩個時辰,張姮又攀爬到一處石坡,此處樹木明顯有了砍伐毀壞的痕跡,忙低身探查。入目前方,發(fā)現是片凹槽,背靠高山,下有坡盆地勢,而大批軍帳駐扎于此,還有炊煙,想來正是齊軍選定的大本營,且營地北方矗立著的大帳便是主帥營。

  張姮見大營只有一處圍護嚴實,而其余三處略微艱險,若想潛入只怕不易。忽然她斗篷被猴子抓著往一處去,見張姮注意力調轉過來,便向著旁邊的山坡爬去;敢情它是想給張姮引路,左右具有靈性的動物也是見怪不怪,便跟著往崎嶇道路而去。只是下了坡,小猴不見了,張姮被引著只身來到一處特別的營帳群,布幔顏色比之軍帳要富有顏色,且越靠近,男女吵嚷之聲越發(fā)清楚,沒想到來到了這里了。

  張姮隱蔽在角落,思索著接下來的對策,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名女子的哭喊,身后是緊追的齊國男子的咒罵聲,見對方追至,忙跪地求饒,說得是魏語??升R國男子依舊怒罵著,并抓過她的頭發(fā)往身上一扛,就準備回帳群去。此時張姮猛地竄出,用繳獲的齊國軍刀背后偷襲,男子是來此地快活,并未穿甲,所以這一擊直接穿胸斃命。

  魏國女子摔在地上,還沒從驚恐中回過神,張姮左手抓起她,右手放開武器捂住她的嘴,說道:“不許驚慌,跟我將他拖到一邊來。”

  女子滿目淚痕,頭發(fā)蓬松,但聽到母語,瞬間閉緊嘴巴。但光裸的身子瑟瑟發(fā)抖,張姮無奈,又將斗篷給她遮寒,然后帶她和齊人的尸體,躲回山石堆積的地方。

  她下手干凈利落,魏國女子忙求她救命。張姮沒有答允,只是給她吃食先讓她定下心神,等好些了,才問道:“你是裴城,嘉志公的人?”

  女子點頭,斷斷續(xù)續(xù)說著身世,不過她只是一介府奴,被齊軍擄來,便一路顛沛飽受折辱。他們敗退就往山上安營扎寨,已經三、四月了,但雖說來此的齊軍很多,基本上也是些渾話,她們一眾又被圈禁不準離開,所以所知也不多。

  “那里的魏國女子,還有多少?”張姮試探問道,女子忙道:“只剩十幾個了,嗚嗚嗚,他們不是人,專門迫害我們,有些被害死了,他們,他們就將人搬離,也不知去哪了......后來,我們在集體方便的時候,發(fā),發(fā)現好多尸骨被扔在深坑里,嗚嗚,她們一定不是被野獸吃了,她們......”

  女子將腮幫填滿食物,才能忍住嚎啕大哭,而從她瘦弱的胳膊上的傷痕和淤青,也可想而知她們的處境,加上營地幾月沒有攻伐,她們的遭遇更是持續(xù)不斷。

  而后果......太殘酷了。

  張姮等她停止哀傷,才道:“你要我救,可我只有一個人,也同是女子,并不能救你和你那些可憐的同伴。但凡事需要一拼,方能有生路,你可愿險中求勝?”

  女子不懂她話的意思,但求生二字是她夢寐以求的,急忙答應。然后張姮指著那死去的齊軍道:“從此刻開始,你要按我說的做,我保你暫時不會受欺凌,然后出路,一步步去尋找,你可愿意。”

  “你!你還要我回去?!不!不要!我不要回去!”女子先是很糊涂,可后來想明白,想她好不容易脫離了龍?zhí)痘⒀ǎ赡苷鄯??可張姮卻道:“你不回去,那你便逃吧??晌腋嬖V你,齊軍駐扎遍布群山,且山中也都是毒果猛獸。我,你是指望不上的,介時你又落在齊人手里,是生是死,更由不得你選了?!?p>  女子驚恐不已,等飽腹后也徹底清醒,最后無奈,答應了張姮的吩咐。對方又道:“想要生就必須付出代價,我救你,也是看在你我同是魏人的份上,總不會害你,頂多是讓你吃些苦頭,可生不如死你們也經歷了,總不會臨陣退縮。”

  女子迫不及待道:“當真?!你真的能救我?”

  張姮道:“但話也先說清楚,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最后你們能活幾個,我不能保證。”

  女子的眼淚奪眶而出:“你救我就好,你不要去管其她人!我,我受夠了!我不想死!我要離開這鬼地方!剩下其她人你不要管,你只救我,你別去救別人!”

  張姮冷冷看著她,但并不過多評判,然后低聲對女子吩咐:“你回去,不管再遇到任何人任何事都絕口不提方才所見,當做沒發(fā)生過,等日后有人質問你他的失蹤,你只說那日被追出帳子,正要被抓回的時候,聽到有個男子用喚這人‘六哥’,記住你要用齊國語說,而當時你只覺得他猛地一頓,然后就把你丟在地上,你害怕也沒敢多問就跑了。但是,你全程都沒看到他的神情,等那些人再三逼問,你便說逃跑時只聽到一句依舊是齊語的‘我沒忘’三字?!?p>  女子詫異:“就,就這樣?!”

  張姮道:“不這樣,還能怎么樣?!”

  她說完就將斗篷扯了回來,女子被寒風吹襲渾身發(fā)顫,而讓她更覺滲人的卻是對方的眼神,不敢再反駁急忙往帳群跑去??粗仟N的背影,張姮撣了撣斗篷,又披回身上,然后拖著尸身往離營不遠的枯木林去。

  歲末年初的交替,山中積雪仍在,但張姮未將尸身埋入雪中,就這么暴露于外,然后用他的手指,在地上畫出一個符號——那是齊國國師厲青蘭師門的符號。

  夏侯延和夏侯玉祁不合,前者殘酷,行為激進,而夏侯玉祁卻與他截然相反,十分消極,這絕不是家族締造的私人恩怨這么簡單。畢竟齊國開拔攻陷魏國,這是軍政大事,除非兩人屬于不同陣營的黨系,是政敵,也就是齊國國主和國師之間的對立。

  功高震主,必定被君王所忌,而政見不合,也是國之動蕩的威脅。恐怕吞沒永州的戰(zhàn)爭,就是這國主和國師之間的博弈。然而最可恨的還并非是他們以魏國為棋盤,還有魏國內部的常年動蕩和人心也渙散,導致了不戰(zhàn)自敗的下場。

  張姮布好局便悄然離開,現在,她勢必要挑起齊營內的紛爭!就從這唯有齊國人才懂的符號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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