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顧笑在她門口敲了敲。
“怎么了？”季予躺在床上應了一聲。
顧笑聽見她說話，問：“能開門嗎？”
“嗯?！?p> 季予準備午休了，顧笑打開門，沒好意思進去。
“就是突然想起來要問你，那個外宿證怎么弄？會不會很麻煩？”
“不麻煩，去問班主任?！?p> “好。”見她不想多說，他也不多問，不打擾她午休，關上門回自己房間去了。
下午沒有班主任的課，和老師打交道是顧笑挺不愿意的事，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去辦公室找班主任。
班主任一聽顧笑要申請外宿，樂笑了，這才開學幾天就住不下去學校了？
班主任問：“家里同意？”
顧笑答：“同意了?！?p> 班主任找來一份外宿申請書，交給他，說：“寫好申請書就行了，還有，你今天早上遲到了，還沒辦好外宿就敢踩點來了？周末作業(yè)幾個課代表都說你沒完成作業(yè)，罰你做一星期值日?！?p> “哦?！鳖櫺δ弥暾垥x開，一時間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
放學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顧笑還在擦黑板。這會兒季予大概已經(jīng)回去了吧。他心不在焉地望向外面，空空蕩蕩。
季予沒走還在座位上。教室里除她只剩一個坐在后排的男生。
男生還在整理書桌，沒有要走的意思。
季予在草稿本上畫圈圈，正煩惱要怎么回去，忘記生理期該到了，此時衣服也臟了，窘迫得不想動。
已經(jīng)給顧笑發(fā)過消息了，卻沒收到回復，放學好幾分鐘了，顧笑也許回去了，想到這里，又是一陣心煩。
良久，后面沒了整理的聲響，她聽見男生開口：“季予，需要幫忙嗎？”
“什——什么?”被這一問嚇了一跳，季予回頭。
男生笑了笑：“今天你值日啊，待會兒還要打掃吧，還在寫作業(yè)的話，需要我?guī)兔幔俊?p> “不用了，謝謝，打掃不用多久的。”季予松了口氣，禮貌地回了個挺尷尬的笑。
男生走了只剩季予自己了。她輕輕嘆聲氣，趴在桌上，筆尖在紙上亂戳。
“喂，你不回家待這兒干嘛？別寫了，晚自習多的是時間?！鳖櫺β愤^四班教室，余光瞥到季予的身影，站到門口問她。
“顧笑，”她有些恍惚，一時間竟以為是幻覺，“你沒走嗎？還以為你回家了，我發(fā)的消息你沒看到嗎？”
“手機沒電了，以為什么啊以為，我被罰留下值日了，回家吃飯，我快餓死了?！鳖櫺ψ哌M來將她拉起來。
“我……”季予站著沒動，挺尷尬地看著他，指了指椅子。
看看椅子又看看她，顧笑心情復雜地留下一句“等著”跑回了自己教室。
季予拿著紙巾仔細地擦拭著椅子。想起他沒錢吃夜宵的那個晚上，她也是說了那樣一句“等著”，這算好人有好報嗎？
顧笑拿了件校服外套過來，這個天氣還不需要穿外套，只是領校服的時候就把校服外套扔進桌里沒理會。他把外套系在季予腰間，讓她站在旁邊，自己抽了紙巾把椅子擦干凈。
顧笑嘆了下氣：“這下可以回家吃飯了吧?”
“今天我值日……”她再面冷也不免有些心虛愧疚。
“算你欠我的，記得要回報我噢?！鳖櫺φJ命再做一次值日，快速打掃好衛(wèi)生，領著一言不發(fā)的季予回去，總覺得今天自己領了個小朋友回家。
路上顧笑問：“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很感激我?那你以后記得對我好一點啊！”
“我對你有不好嗎？”季予自覺地把外宿證遞給他。
“那就再好一點叭?！鳖櫺γ雷套痰亟舆^，心里冒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嗯?！奔居钁?，抬頭看遠處天邊的夕陽，秋天了，還沒開始蕭瑟，夕陽所照之處，很美，走在前面的少年身影被夕陽拉得斜長。
他忽然慢了腳步，回過頭問她：“幫我個忙唄？”
“你說?！彼⑽⒀鲋槪暰€從夕陽移到他臉上。
顧笑拿出那張外宿申請書給她，祈求似地朝她眨眼：“這個我不懂寫，你寫？”
“好?！奔居璨粍勇暽荛_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接受。雖然受了他點幫助，不過她沒那么容易被打動，可此時也不能忽略他熱情的祈求。
回到家季予給季嬴川打了個電話，讓他回來給顧笑簽字。吃過飯后，季予回房間幫他寫申請書。
“季予寫好了嗎？要去學校了?！鳖櫺ψ叩剿赃吙粗?，季予盡量寫得和平時不一樣，雖然和顧笑的字也不像。
“好了走吧，等他簽字就可以了。”
“不愧是三好學生厲害，寫個申請書就跟寫篇作文一樣！”
她自嘲：“三好學生可不會給人代筆?！?p> 顧笑賊兮兮地笑：“下回還找你代筆?！卑讶脤W生拉下神壇指日可待。
“我不同意?！彼浜?。
“誒你才答應要對我再好一點的，這么快就反悔??？”
季予跟他講道理：“這不叫好，這叫縱容?！?p> 她下了樓，把申請書放在客廳桌面，用一支筆壓著，給季嬴川發(fā)了個消息后和顧笑出了門。
“季予你以前也是一直走讀嗎？”
“是?！?p> “難怪看起來這么孤僻?！?p> “不說話會死？”
這么兇，嘖，顧笑想起了季予先前窘迫得不知所措的樣子，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噢。
“聽說走讀生不強制上晚自習是這樣嗎？”
“是不強制，你敢嗎？”
他干笑了聲：“我就隨便一問?！?p> 季予到了教室門口，進去之前同他說：“今天的作業(yè)別不寫了?！?p> 顧笑面露為難：“可是我不會啊?！蹦敲炊嗫谱鳂I(yè)，有全不會的，有半懂半不懂的，總之一樣讓人糟心。
季予看著他不說話，好一會兒才回了教室。
顧笑嘆氣，沒精打采地回去開始晚讀。
晚上季嬴川回到家，空蕩蕩的，他走向沙發(fā)前的桌子，拿起那張申請書。
他忽然笑了，這張紙上手寫的每一個字，盡管有所掩飾，他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季予所寫，申請人那一欄的“顧笑”兩個字也不例外。在家長簽字那一處簽上名字，季嬴川將紙筆放回桌上，出了門。
下了第一節(jié)晚自習，季予已經(jīng)把作業(yè)都寫完了。手機屏幕又亮了，是顧笑的信息。
顧笑：想吃宵夜嗎，要什么，給你帶。
他這么積極主動，她也不是一個完全不給人回音的人。不過消息已經(jīng)是十幾分鐘前的了，季予想了想，限時且過時的回復挺敷衍的，不如沒有，干脆不回復了。她把做完的作業(yè)都擺在課桌右上角，隨時準備給人收作業(yè)。
同桌羨慕不已，兩眼淚汪汪地盯著季予的動作。
鐘一一……季予突然記起這個同桌的名字，因為兩人未曾說過一句話，印象不深，所以季予總不太記得她叫什么，好在她名字簡單，又記起來了。
季予把那疊好的作業(yè)又推到左邊桌上，問：“要么？”
鐘一一眼冒小星星，狂點頭：“要要要！謝謝大佬！”
大佬？季予對此稱呼沒什么反應，出了教室往廁所走去?；貋頃r看見顧笑正從她的座位處走出來。
季予淡聲道：“外班人，別瞎走?！?p> 顧笑無所謂：“你去舉報我唄，我下次還敢。”
季予不和他貧嘴：“來做什么。”
顧笑回頭指著季予桌上的零食袋子：“給你帶的?！?p> 見她晚飯沒吃多少，顧笑想大概是生理期沒胃口，所以去買了些吃的給她。
“知道了?！?p> “謝謝也不說了，沒禮貌。”顧笑小聲嘀咕。
季予聽得清楚：“反正也要給你轉賬?！?p> “我又沒要你給我錢，我想買就買?！鳖櫺π南?，什么你的錢我的錢，都是季嬴川的錢。
“隨你?！?p> 他搓著手問：“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季予用嫌棄又鄙夷的口吻：“你丟不丟人，抄作業(yè)抄到隔壁班去？”
顧笑一臉期待地看她：“無所謂，我臉皮厚?！?p> “要響鈴了，趕緊走人?！?p> 顧笑張口欲言，被季予一個眼神威懾，然后閉嘴。
她毫不心慈手軟地指著他，威脅道：“不寫完作業(yè)，小心我告發(fā)你。”
想想被季嬴川訓的場面，顧笑認慫。
季予回座位坐好，顧笑又發(fā)消息了。
顧笑發(fā)了個大寫的錢字。
季予看了一時覺得好笑，沒忍住。
顧笑：為什么不回我消息，快回我！
季予發(fā)了個假紅包的表情包過去。
季予：上課不想看手機，我說過的，是你忘了。
顧笑：可惡，在學校你立好學生人設，你忘了你在家里電視機前都發(fā)霉了嗎？
季予：閉嘴，不許諷刺我的人設
顧笑：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
季予：。
鐘一一輕輕碰了下季予的手，輕聲提醒道：“窗口有老師?！?p> 季予關好手機，顧笑再發(fā)表情包轟炸她，她也沒再理。
老師走過，沒停多久，沒仔細觀察就走了。
“謝謝。”季予對她說。
鐘一一可憐兮兮地扁著嘴巴，心想大佬已經(jīng)寫完作業(yè)開始發(fā)展終身大事了，可憐她自己還在與難題苦戰(zhàn)。
“是我應該做噠?！辩娨灰皇蘸帽瘋?，給季予展現(xiàn)了一個非常友好且仰慕的笑容，語氣也歡快。
回過頭來繼續(xù)寫作業(yè)，鐘一一小聲叨叨：“為什么要來學理嗚嗚嗚……”
面前空蕩，季予隨意擺了本書上去，無聊得注意到鐘一一并不是在很直接地抄她的作業(yè)，而是把她的作業(yè)當參考答案，看一會兒又自己思考。
季予想，這樣挺好，只不過太慢了，這節(jié)自習下課，有些科目的作業(yè)就要交了，照這速度鐘一一大概來不及寫完。
鐘一一意識到季予在看她，也從作業(yè)中抬頭窘迫地朝她笑笑，再低頭時又恢復了欲哭無淚的苦臉。
同桌做作業(yè)需要專心，季予也不再看下去，默默地吃起了顧笑買的零食，確實有點餓了。
大半節(jié)課又過去了，鐘一一把能寫的會寫的物理作業(yè)都寫了，下課時還要交生物作業(yè)，于是她開始匆匆忙忙地翻起了生物課本，因為她總是記不牢生物知識點。
鐘一一不敢放棄，班里的任課老師好像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喜歡在課堂上經(jīng)常點沒完成作業(yè)的人回答問題，她害怕成為老師的重點關注對象。
時間不夠了，鐘一一側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大佬同桌，我能都抄了么？”
“嗯，抄吧，快下課了。”
鐘一一趕在下課前抄完了物理和生物作業(yè)，等作業(yè)被課代表收走時她才像撿回了一條命般。
只是很快又可憐兮兮地拍著小肚子，一節(jié)課耗費過多了腦力，她大概是餓了。
季予把酸奶和一袋小餅干推過去。
“吃吧?！?p> 鐘一一搖頭：“可是這是你……”
她放低了聲音傻乎乎地說：“男朋友給你買的，我不能吃?！?p> 她差點眼角抽搐：“他不是，別瞎想?！?p> 鐘一一聽著不自覺就傻笑了，為什么在同桌大佬清冷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絲無奈好像寵溺一樣。
季予看出來了，鐘一一犯花癡了。
“不餓了，不吃了？”
“吃！感謝同桌大佬的投喂嗷！”
“我不是大佬，叫我名字就好。”
“好噠，季予大佬?！辩娨灰豢鞓返睾戎崮炭兄★灨桑挚抻中Φ?，“我超喜歡小餅干，續(xù)命小餅干，嗚嗚活過來了！”
季予沒再拒絕這個稱呼，她喜歡就隨她叫吧。
“別高興太早，還有四科作業(yè)要交，快些寫吧?！?p> 平平淡淡的提醒落在鐘一一耳朵里自動轉化成為鼓勵，鐘一一滿臉都體現(xiàn)出一行大字“絕不辜負大佬期望”。
第一節(jié)自習時她已經(jīng)寫好了語文和英語作業(yè)，不過剩下化學和數(shù)學兩科也夠糟她心了。
不過寫了一會兒，寫不下去了，鐘一一就湊過去問：“季予大佬為什么寫作業(yè)那么快啊？”
“剛聽完課，印象最深，課間寫了一些?！?p> 有時在課堂上老師給時間思考什么的，她也能抽空把題做了一些，這樣自習就省很多時間了。
鐘一一低著頭嘟囔：“果然是大佬，我剛聽完課，腦袋可干凈了，被水洗過一樣，這個人都被凈化了嗚嗚嗚?！?p> 季予擺出草稿本，拿筆在草稿紙上畫圖列式演算，盡可能以最簡單的方式給鐘一一看明白。
鐘一一激動得不敢眨眼了，同桌大佬原本清冷的聲音因為含有耐心，聽在鐘一一耳朵里仿佛鍍了圣光一樣溫暖且善解人意，這樣一來，還有不會的題或者步驟，季予重復一兩遍她就能聽懂了。
五十分鐘的自習，她居然提前了十幾分鐘就寫完了還聽懂了數(shù)學和化學習題，鐘一一驚呆了，眼冒小星星癡迷地望著季予，說：“大佬一對一輔導效果果然不是騙人的！”
鐘一一的眼神讓季予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了，于是說：“主要是你也挺聰明，一點就通?！?p> 還有就是，其實高二開始學的都還不算難，鐘一一大概是沒聽課。
沒聽課……季予想到了顧笑，他可能還沒寫完作業(yè)。
“都是大佬教得好?！闭Z氣甜甜的，和她臉上的奶膘一樣，“原來大佬平時高冷不說話，但是說起話來是不吝嗇字數(shù)的還會夸人嗷嗷嗷！”
“不客氣?！笔斋@一個迷妹的心情，有點復雜，難以言說。這荒誕的世界，莫名其妙。
剩下的時間鐘一一開始無聊了，可是她一側頭就看到同桌大佬在預習新課，連習題都會寫了。
鐘一一交疊著手趴在桌上看同桌。
“同桌你是神人嗎，學得快成績好顏值高，人也爆炸的超級的無敵的好！簡直了，我以前就幻想過有一個這樣的學霸同桌，嗚嗚嗚滿足了！”
尤其是性格，剛開始，鐘一一都不敢和同桌說話，因為鐘一一是分班來的新同學，而且新同桌真的可以一句話都不講，鐘一一每天都想欲哭無淚，對新同桌是猶猶豫豫欲言又止不敢主動開口，不能和同桌說話真的好難受嗷，新同桌長得再好看她也不敢看了嗚。
她真能夸。仿佛一個行走的表情包……
季予嘴角抽了抽：“你也是，爆炸的、超級的、無敵的，可愛?！?p> 鐘一一飄了，有點腳不沾地的錯覺，她鼓起勇氣問：“同桌大佬我們能加一下好友嗎？”
她打開QQ界面，在班群里搜索，卻沒看到季予的名字，遂把手機推過去問：“同桌大佬你是哪一個嗷？”
季予看了一眼：“我沒進班群，這個聊天軟件卸載很久了?！?p> 大喜過后是大悲，鐘一一難過得水汽朦朧了雙眼，緊抿著雙唇，好像追星失敗的樣子。
季予看了有些好笑，打開微信給她掃碼。
鐘一一瞬間快樂起來，利落地打開微信掃碼加她好友：“嗷嗷大佬真好！”
于是季予就看到了，鐘一一給她備注的是——爆炸的超級的無敵好的學霸同桌季予大佬
毫不夸張地說，季予瞠目結舌。
鐘一一回到聊天界面，發(fā)現(xiàn)備注字數(shù)太多，中間部分被省略了，頓時難過。
季予忍不住說：“不用這么講究的，一切從簡……就好。”
“不行的，給季予大佬的備注一定不能敷衍！要有氣勢要有排面要……不能短的?！辩娨灰粨狭藫虾竽X勺，有點不好意思了。
季予妥協(xié)了：“最多十三個字，試一下。”至于她為什么會知道——因為她以前沒少給她爸備注一些離譜的備注。
“嗯！”鐘一一鼓著腮幫子，重重地點頭，對字數(shù)進行刪減，最后留下十三個字——爆炸無敵好學霸同桌季予大佬。
再回到聊天界面，看到這一串備注名的每個字都顯示出來，鐘一一才安了心。
只是這備注，季予看一次羞恥一次，默默地給鐘一一備注了她的名字。
鐘一一鼓著嘴偷笑發(fā)出一個表情包。
鐘一一：【求大佬寵幸嗷！】
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和她人一樣可可愛愛，季予沒忍住笑。
鐘一一見季予笑，自己也傻笑起來。
下課鈴聲響了，課代表來收走了作業(yè)。
季予拿了本要預習的課本塞進書包。
“季予大佬明天見嗷！”
季予心情不錯地回應：“明天見。”
“一一，你們怎么突然熟起來了？”一道清亮的女聲略帶驚訝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