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代言情

白云,蒼狗

第十一章 變了味道的復合

白云,蒼狗 風弄竹影 3335 2021-09-13 19:50:25

  我沒有遭遇過類似車禍、大病這樣的人生劫難,但這次跟詹曉宇的重逢,讓我深切地體會到了劫后余生的快樂。錦繡苑的屋子我好久沒有來過了,那次收拾東西離開,我?guī)ё吡藢儆谖业囊磺校@次回來,我發(fā)現(xiàn),詹曉宇又按著我以前用的牌子,把毛巾、牙膏、牙刷、洗發(fā)水、沐浴露,統(tǒng)統(tǒng)都買齊了,放在我以前常放的地方,獨自營造了一個我沒有離開的假象。他告訴我,房東前段時間要收回房子,說有人出比他高的租金,他要繼續(xù)住在這里,就得漲房租。他舍不得,就答應了,房租每個月漲了400塊錢?!斑@里有你的味道,你在這里給我煮過第一碗面,每天再累,回來心里就好像有個安慰。房東黑我一把,我也認了。”

  這個傻孩子!我說:“我們找個稍微大點的房子吧,最近我收入稍稍多一些了,你要是愿意去大學城那個健身房工作,我們就搬到那邊去住,那邊租房子比這邊便宜得多?!?p>  他抱著我說:“老婆,聽你的?!?p>  “你不再堅持送外賣啦?”

  “只要你回來,你說什么我都答應?!?p>  我們極盡溫柔地纏綿。此時的詹曉宇像一只蛻殼的海蟹,那層無所畏懼的原生硬殼蛻去了,新殼尚自柔軟,卻是成長的標簽。經過一場情感歷劫,傷了,痛了,卻也穩(wěn)下來了,沉靜了,身上少了毛頭小子的輕狂與躁動。男人的成長是一件很悲情的事情,詹曉宇的悲情此刻彌散在他對我輕柔的愛撫中,我為對他曾經的決絕心生悔意。

  為了讓我爸媽安心,詹曉宇跟我回了趟家。老兩口見我倆一起進門,驚詫、驚喜兩種不同的神情在臉上揉成一團,我見了好笑又心疼。我爸沒理我,走過來,用男人之間那種勾肩搭背的方式把詹曉宇迎進屋里,豪氣地沖我媽說:“去把我那瓶老茅臺拿出來,今個我們爺倆喝了它?!?p>  詹曉宇在我家里的表現(xiàn),沒有了以往的游刃有余,多了些拘謹和小心翼翼。我爸對我非要離婚的任性和草率一直不滿,好像是在用男人的豪情和不羈,努力彌合這個家和詹曉宇的關系。但是我知道,一切都已無法回到從前,就算我能跟他重新睡回一張床上,重新享受他溫柔的愛撫,我們中間也會一直隔著幾步的距離,無法逾越。這是我們那天離開西堤,回到錦繡苑的房子里,迫不及待地擁吻、上床、合二為一時,我腦子里不停跳動的雜音。我在大學里潔身自愛,就算談過一任男朋友,也始終沒有破防,跟詹曉宇,是我為即將逝去的青春最隆重的獻祭。在如今這個時代,我的思維可能顯得老派、不合時宜,但是沒有辦法,我本來也不是潮流達人。

  詹曉宇能和我這種人談起情意綿綿的戀愛,他自己也不是那種把妹泡妞的浪子,小城知識分子的家教,也沒啥潮流的成分,差一點為了車、房委身阿春,是他男性自尊上無法抹去的污點。就算我爸媽不知道我們離婚的這一層緣由,他自己在二老面前,也自覺矮了三分,所以面對我爸男人對男人的真誠熱情,他有些誠惶誠恐。

  這頓飯吃得真沒啥興味,我爸摻雜著做秀的熱情,我媽不再霸道的舉止,詹曉宇躲躲閃閃的神色,都與我以往生活中習慣的角色大相徑庭,倒像是我亂入了棋局,在一片黑子中放下一顆無甚章法的白子,攪了一局的基調。我有些后悔帶他回來了。

  我們搬到了大學城附近,詹曉宇也聯(lián)系了王哥推薦的健身房,過去上班了。那個健身房的老板見詹曉宇是王哥推薦來的,很給面子,在安排上極盡周到。但畢竟這里的客戶群主要是學生,消費能力與萬象城里的王哥的店不可同日而語,詹曉宇的收入,跟之前送外賣做兼職時差了不少。

  要是按照我倆目前的收入水平,別說買房買車生孩子,就是想偶爾浪漫一下,也要計算計算額外支出會給正常生活帶來多少壓力。我焦慮,詹曉宇更焦慮,可這種情緒我們倆都要死命壓著,怕給對方帶來困擾。無形中,兩個人都戴上了面具,我們的生活不可控制地向我們曾經討厭的方向滑行下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和阿春的關系,相處得越來越好。詹曉宇和她斷了聯(lián)系以后,把那個果8手機用王哥的地址電話,快遞給她。她本是個爽利人,見詹曉宇實在不上道,也就罷了,轉頭再去尋覓別的陽光大男孩。她在這種事上拎得很清,詹曉宇淡出視線,我就只是個認識的人而已,不再有其他的關系糾葛。

  大概人都是缺啥想啥,阿春有的是錢,興趣點便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反正手下成百上千的人干活為她掙錢,她不用操心錢的事,她要去追求文化,追求品位。在她認識的人里,我算是個文化人,對她有著些許的吸引力,所以她會時不常地約我去她的茶樓喝茶,我們的關系越走越近。

  這一切,我半點不敢跟詹曉宇透露。不用別的,單是阿春這兩個字,眼下對他脆弱的心靈都是不小的傷害。我小心翼翼地管理著阿春的信息,這個關系我不想斷掉,或許以后我能用上,來改善我和詹曉宇的生存狀態(tài)呢?我抱著天真的幻想,以為等我們有錢了,能買車買房生小孩了,我倆的感情會歷久彌堅,到那時,就可以真正做到得一人白首,許一世繁華了。

  有天晚上,我倆開了兩盒酸辣粉自嗨鍋,辣得我舌頭在嘴里打轉,就從冰箱拿了一聽冰雪碧,咕嘟咕嘟喝下去。結果到了晚上9點,我肚子里像裝了千軍萬馬,沖撞得我一趟一趟地跑廁所。就在我坐在馬桶上捧著肚子直哼哼的時候,客廳里的手機響了。

  我聽到詹曉宇拿起我的手機往衛(wèi)生間走的聲音,但是走幾步,他停下了。

  手機一直在響,他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就是不進來遞給我。我被拉肚子已經虐到大腦快要停擺了,沒多想,就沖著衛(wèi)生間的門喊:“誰的電話?要是廣告就掛掉!”

  外面沒有聲音。我趕緊收拾一下,開門出來,見詹曉宇已經穿好了外衣,正在門口換鞋。我問:“你去哪兒???”

  詹曉宇沒吱聲,從衣帽架上摘下鑰匙,哐當一聲,關上門出去了。

  我有點懵。這是怎么了?我從茶幾上拿起手機,打開,一看是阿春的電話。

  我平時挺謹慎的,都沒存阿春的號碼,她的號也好記,后四位是6688。這個號詹曉宇一定也諳熟于心。我這才反應過來,抓著手機穿著拖鞋就往門外跑,身后的房門被風一吹,哐當一聲關上了。

  我沒帶鑰匙。

  樓下的路燈有氣無力地亮著,我四下望去,哪里還有人影。肚子又開始疼,無奈,只好堅持走到社區(qū)診所,在人家那里上了廁所,坐到椅子上打上吊瓶。

  詹曉宇會去哪里?在這個城市里,他的親人也就是我、我爸媽,朋友也不多,經歷了離婚,他跟以前不少朋友都斷了聯(lián)系。我開始撥他電話,頭兩次還能接通,后來就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忙,請稍后再撥?!卑l(fā)微信,他也不回,語音、視頻都不接。他會去哪里?我著急起來。

  好不容易掛完吊瓶,肚子不那么疼了,但是渾身無力。我給房東打個電話,說鑰匙鎖家里了,問有沒有備用鑰匙。房東說有,叫我去拿。

  從房東家取了鑰匙回來,走到樓下,抬頭望向我家窗戶,黑洞洞的。已經過了12點,午夜了,詹曉宇還沒回家。

  我心里涌上莫名的恐懼。我的曉宇,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突然感覺到,我們應該算是這個城市里最親的親人,可我們最緊密的聯(lián)系,卻只是兩個手機,兩個斷了電或是不想接,就永遠聯(lián)系不上的手機!

  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茫然無助。沒有開燈,屋里漆黑一片,我的心也像這暗夜,不知明天是否還有光明。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了無睡意,在黑暗里發(fā)呆的時候,突然聽到敲門聲。我打開燈,按捺住心里的狂跳,從貓眼里向外看去。門外的感應燈亮了,我看見兩個人攙扶著詹曉宇,他站立不穩(wěn),歪歪斜斜,我抖著手打開門,一股酒氣直沖鼻端,他這是喝了多少酒??!

  我謝過扶他的兩人,問這是在哪里喝的,怎么喝這么多?

  其中一個說:“詹曉宇在我們酒吧做過調酒師,今天過去喝酒,就他一個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喝成這樣了,我們這是下班,把他捎回來的?!?p>  我千恩萬謝,送走兩人。人家?guī)臀野阉旁诖采?,說話的功夫,他已經吐得床上床下一片狼藉。

  我忍住中人欲嘔的惡臭酒氣,把屋子收拾干凈,開窗放氣味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天已大亮。給土地爺主任打個電話,說我今天不舒服,請一天假,主任現(xiàn)在把我當財神爺供著,聽聞此言,一疊聲地要派兩個人開車過來,送我去醫(yī)院。我婉言謝絕,在屋里點上香薰蠟燭,累得蜷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

  現(xiàn)在有時間考慮自己的事情了。我該怎樣向詹曉宇解釋這個阿春的電話?

  臥室里,詹曉宇翻了個身,兩條大長腿落了地,身子往地下出溜。我急奔過去,把他抱在懷里,我自己沒法把他弄到床上去。他好像清醒了一點,伸出長胳膊摟住我脖子,說:“老婆,我要喝水?!?p>  我坐在地上抱著他,哄他:“乖,你到床上去,老婆給你倒水?!?p>  他笑嘻嘻地說:“老婆,我哪里也不去。我一出去,你就不要我了?!?p>  我摟著他的頭,眼淚迸出眼眶。為什么我倆的愛情,會像一個沒買對的甜瓜,只是咬第一口的瓜心那里是甜的,越往下吃越苦?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