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宮云朔一行人出發(fā)不久,三公主便來了。
她笑盈盈道:“凰兒,師父同我阿娘說了你的事,阿娘念及你們母女分別多年,我?guī)煾敢粋€人孤寂,特許你可以進宮陪伴師父。”
景凰看著三公主,眼睛閃亮:“多謝三公主從中周旋。”
真是玲瓏心思,三公主將出入王宮的腰牌遞給景凰,俏皮地眨了眨眼道:“你是我?guī)煾傅呐畠海退闶俏倚熋昧?,你叫我一聲師姐便可?!?p> 景凰心知娘親這些年多虧三公主照料,三公主也是真心實意對娘親好,也不客套,柔聲叫:“師姐!”
嗯,三公主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這稱呼好,聽著年輕貌美又杰出厲害。
玉小霜失笑,凰兒和自己的五叔奶奶一個輩兒,這下輩分徹底亂套了。幸好她當初明智喊了三公主,否則景凰非做她長輩,占她便宜,讓她好好孝敬著不可。
她捂住臉,對景凰投過來的不懷好意的眼神,假裝沒看見。
景凰隨三公主進宮了,宮云朔和冷玹帶人進山,屋中只有玉小霜、霽月和幾位密探。密探們都各司其職,霽月在熬制湯藥,玉小霜突然覺得有點冷清。
小滿來報:“少夫人,南玥大公主帶著郡主昨夜連夜出城了,據(jù)說是去封地?!?p> 大公主楚瀅兒的封底在南玥南邊的柳州,玉小霜坐直了身子問道:“為何要連夜走?”
若是未經(jīng)南玥王允許,王城守衛(wèi)那里也瞞不過去的。
“少夫人,南玥不比衛(wèi)國,消息渠道有限……”小滿有些為難。
玉小霜道:“三公主她們剛走不久,你追上去,借忘帶東西的名頭,將此事告知景大小姐,另派人悄悄跟著大公主,注意隱匿行蹤?!?p> 小滿略一頓,明白過來,應是,便追出去了,三公主不認識小滿,通知景凰后,她自會告訴三公主,三公主便會在宮中打聽緣由。
又是一天黃昏之際,大家都陸陸續(xù)續(xù)回到府中。
鷺山那邊依然一無所獲,景凰則是帶回了三公主問到的消息:“楚瀅兒昨日啟奏說,回來這么久,未曾去過封地,便想去封地看看,散散心。一般要儲君繼位,其他的公主才會去封地,南玥王擔心大公主有異心,便想讓她提早離開王城。正愁沒有理由,既然她自己提出,南玥王自然恩準。楚瀅兒擔心白日趕路會著了暑氣,便提出夜晚行路,當晚便離開了?!?p> 宮云朔和玉小霜沒說話,都覺得這個時候離開有些不對勁,楚瀅兒絕不會輕易放棄王位,她此時離開,可能有所圖謀。
景凰看他們沉思不語,便道:“給出來的理由都說得過去,三公主即便有疑慮,也不好表露出來?!?p> 南玥王覺得楚瀅兒有異心,是合理的懷疑,三公主若是提出來,便是別有用心了。
帝王們都是一樣的心態(tài),自己屬意誰是一回事,屬意的那位自己起了心思,又是另一回事。
幾人都明白,既然三公主有所防備,他們也不再討論此事,景凰又道:“今日進宮,我娘說想要教我奇門之術(shù),我答應了,所以最近幾日,我應該會日日進宮。”
宮云朔便看著玉小霜,玉小霜笑道:“那我就在府中好好養(yǎng)著,做好后勤工作。”
八月已經(jīng)過了小半,熱氣漸漸消散了些,南宮珝已經(jīng)回到了衛(wèi)國京城,安頓好了安戎和南宮玨,見了南宮將軍,確定了一些事,這才進了宮。
已經(jīng)入了夜,皇帝看著垂手而立的南宮珝,遺憾又惋惜,這么多年風風雨雨,他們亦君臣亦摯友,他還是他最得力的助力。
上次辭別之時的那番話,皇帝就預感到,南宮珝和楚裳兒一定會破鏡重圓,啊不對,一定會雙宿雙棲,再難分離。
卻沒想到南宮珝從此要留在南玥,為南玥國效力,再見之日遙遙無期,唉,曾經(jīng)痛失愛人,現(xiàn)在唯一的摯友也將離去,他身邊的可信之人,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南宮珝也有些不舍,可他是帶著兒子奔向一家團聚,離愁也被喜悅沖淡了些,他盡量平靜道:“皇上,您放心,即便屬下與南玥王室有了牽扯,也絕不會將衛(wèi)國的一些機密透露出去,三公主也是一樣,我們都只想做最世間平凡的一對夫妻罷了。”
皇帝點點頭:“朕知道,朕相信你們,否則你們當初在一起時,就不會讓你再接觸孔方樓。”
南宮珝微微動容,這么多年和皇帝同舟共濟,情分頗深,且皇帝一向是用人不疑,給了他該有的權(quán)力,這樣辦起事來才會事半功倍??墒菣?quán)力無止境,任務也無窮盡,余下的歲月,他只想同家人在一起。
南宮珝抱拳拱手:“多謝陛下信任,只是日后不能為陛下排憂解難,還請您多保重?!?p> 皇帝擺擺手:“你走了,這孔方樓交給誰去?”
南宮珝微微一笑:“您早就有合適的人選了,不是嗎?”
皇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自己的打算都被他猜的透透的了。
南宮珝也不惶恐,繼續(xù)說:“屬下畢竟是樓主,您重點栽培誰,打磨誰,屬下還是能猜得一二的?!?p> 可千萬不能說鈺霜有孕,否則自己只怕又走不了了,他轉(zhuǎn)移話題道:“至于南玥邊境的密探,屬下不插手,也不姑息,要打探情報,就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若是犯到屬下手里,屬下不會要他們的性命,只是不許他們再入南玥了?!?p> 皇帝蹙了眉:“瞧瞧,這還沒當上南玥駙馬呢,就開始撇清自己,跟朕談條件了?”
“陛下,您就沒發(fā)現(xiàn),我這是在故意放水?”南宮珝好意提醒。
“沒發(fā)現(xiàn)?!钡昧褪秩チ怂麌ЯΓ€不能殺之而后快,怎么都覺得是縱虎歸山。
南宮珝與三公主商議過了,南玥的諜報系統(tǒng)他還是敬而遠之的好,衛(wèi)國的密探就如他剛才說的那般對待,在其位謀其政。
“那您說,屬下該怎么辦?”南宮珝直接問道。
皇帝窒了窒,他能怎么辦?想讓你去打探南玥情報,想讓你給衛(wèi)國密探大開方便之門,可這并非南宮珝所愿,也會影響他們夫妻感情。
能怎么辦?還能怎么辦?在其位謀其政,南宮珝沒有錯,自己也沒有錯,就如他所說,各憑本事吧。
皇帝問道:“你方才說還有一事與朕商議,是何事?”
看來自己這事,皇帝是愿意揭過了,南宮珝暗暗松了口氣,微微抬眼,打量了下皇帝的神態(tài),道:“您可聽說過護脈神戟?”
皇帝神色一凜,盯著他不語,南宮珝進宮前找了南宮將軍,南宮將軍知道此事,也同他說歷代皇帝也知曉此事,若要借走神戟,還需皇帝點頭,畢竟護脈,護得是衛(wèi)國一脈。
南宮珝將大司巫所說之事簡單地告訴皇帝:“……所以屬下需要借走神戟,待南玥危機解除,屬下立即歸還?!?p> 那位南玥大司巫之事,皇帝也有所耳聞,她的話,皇帝,也是相信幾分的,若衛(wèi)國有災禍,真要用到護脈神戟,皇帝必定同意起出。
可這是在南玥,就這么借出去,皇帝不太甘心,他沉了臉道:“朕為何要將如此重要之物借于他國?若這大司巫所測不準,你們借走了不還,可如何是好?若是所言非虛,趁此良機,朕大可以借救助為名,揮軍南下,占領(lǐng)南玥,豈不甚好。”
南宮珝無奈,您若是真有此打算,倒是別告訴我呀,他道:“南玥與衛(wèi)國素來交好……”
“交好什么?睜著眼睛說瞎話,先前三王禍亂之時,南玥可是也趁人之危過?!被实蹮o情地打斷宮云朔的話。
南宮珝皺了皺眉,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他又道:“此次危機非同小可,恐怕衛(wèi)國也會受到波及連累,趁機出兵不僅勞民傷財,收效甚微,還有可能會反受其害,況且,您也知曉南玥術(shù)法的厲害之處,怎能輕舉妄動?”
他走近兩步,輕聲道:“屬下打聽過了,巨門星異動,帶來的是疾病瘟疫,破軍星異動,帶來的是戰(zhàn)亂禍端。衛(wèi)國若從中插一腳,卷入紛爭還是小事,若是染了瘟疫,可就后患無窮了?!?p> 皇帝神色變了變,心想若此人所言屬實,倒也是為衛(wèi)國著想,可他很快斂容不語。
見皇帝如此做派,南宮珝就知道皇帝松動了些,趁熱打鐵道:“衛(wèi)國同南玥一直有貿(mào)易往來,其中輸入量最大的一項便是藥材,此后三年,南玥賣到衛(wèi)國的藥材都少一分利,您意下如何?!?p> 皇帝陷入沉思,南玥的兵力只有衛(wèi)國的四成,真打起來也不是沒有勝算。
只不過一是與北漠的盟約剛剛正式締結(jié),還處在磨合期,恐生事端。二是南玥少數(shù)人會術(shù)法,這些人若是擺了陣法,只怕衛(wèi)國將士死傷慘重,這也是這么多年南玥國一直立足三國之中的主要原因。
既然只是借去用,事后還會歸還,此事便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皇帝輕咳兩聲道:“南玥既然有如此誠意,朕便勉為其難地答應吧。”
南宮珝松了口氣,相比利益,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若沒有神戟相助,生靈涂炭,不需要衛(wèi)國出兵,只怕南玥自己便會走向滅亡。
皇帝又道:“別高興得太早,朕還有條件:第一,神戟一事務必保密;第二,使用完畢后,立即歸還;第三,保護神戟,別讓神戟失去了神力。若有一事沒辦妥,也別去找什么三公主了,你就代替神戟,將自個兒埋了吧?!?p> 南宮珝斂容應是,垂首再拜,皇帝瞥了他一眼道:“別拜了,辦事去吧,神戟送回之日,你還不得再來朕這兒復命?還有,別忘了,成為南玥駙馬之前,你依然是衛(wèi)國人,守護好那班小的……都給朕活著回來!”
南宮珝目光微閃,還是拜了拜,才退了出去,走了一段距離,抬頭望去,皇帝正在低頭批閱奏章。
一燈一人,一堆如小山般的奏章,燈火飄搖,那人越發(fā)孤寂,南宮珝一狠心,轉(zhuǎn)身離去。
他的腳步聲消失不見了,皇帝才抬頭看過去,臉上說不出的落寞,一定要活著回來,再與朕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