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休書為證
“沈少爺,是我,老丁。”那人影沙啞著聲音回答道,邊說那模糊的黑影還弓了一下腰,作了個揖。
許是猛然看到會有點模糊。慢慢的,借著點星光和月色,一個矮小瘦弱的小老頭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
“哦,丁管家,您怎么在這里呢?少將軍他們?nèi)四??”沈也竹有太多問題,都堵在喉頭,不知道該問哪個為好,他一連問了兩個問題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了。
“我這些天一直在這軍營邊等著沈少爺?!倍」芗疫煅手?,抬起袖口擦了一把臉接著說,“黑紗那邊圍過來的時候我剛好出門給少夫人去藥鋪抓藥去了?!?p> “然后呢?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沒有收到一點風聲嗎?”沈也竹和沈雪竹慢慢攙著丁管家坐在地上。
“軍心突然就不安定,少將軍給朝廷上折子一直沒有等到朝廷那邊的回復。少爺您回去沒幾天那尤勇威就說服了接近一半的兄弟不再進行軍中的每日操練。少將軍將重心移到大將軍的喪事上來。而軍中事務全權托付給了劉參事等幾位,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爺下葬沒幾天,那黑紗那邊的人就把少將軍等人押走了?!?p> “軍中怎么會有這么多人聽尤勇威的話的呢?”沈也竹接過話頭,“他之前在軍中一直忠心耿耿,從未有過非分之舉。”
“這些我沒有聽少爺說過,少夫人擔心二小姐的安危,寢食難安,頭痛發(fā)作,恰巧是夜里,店鋪早就關門了,我剛好和藥店老板熟識,就親自跑這一趟,哪里會想到會有這一出?!倍」芗疫呎f邊用力拍著胸口,啪啪作響。
“沒事,這和您沒有關系,您不必自責?!鄙蜓┲窭_丁管家拍打自己的手,小聲安慰著,“您怎么會想到我們會過來這里來的呢?”
“黑紗他們是晚上過來的,我和藥店老板聊了一會之后回去府里已經(jīng)沒有活口了。老夫人,少夫人和少爺加上小漠和雁子五個人都被帶走了。其他丫頭婆子都殺了,全殺了,一個都沒有留?!彼砗Y糠似的發(fā)著抖,聲音里滿是憤慨和凄涼。
“那李嬸也······”沈也竹沒有說下去。李嬸是丁管家的老伴。
丁管家似乎要將牙齒咬碎了,他拼命點著頭。手插到地上的土里面,還在往里用力插,似乎這樣可以將內(nèi)心的痛苦減少半分。
“將軍府里我搜了一遍,沒有一個活口。后來我在少爺房里找到了兩張紙條。”說著丁管家將手從土里抽出來拍了拍手里的灰塵,又在褲子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一個布包,里面就是那份疊的整整齊齊的紙條遞給一邊給他輕輕捶背的沈雪竹。
夜里太暗,根本看不清紙上的字,沈雪竹沒有打開布包,只是小心收起。
“這紙應該是少夫人留下的,她在賭我會活下來?!倍」芗铱攘藥紫峦铝艘豢谔到又f,“她猜想少爺可能會過來救她,如果我沒死就在軍營這邊等著少爺,不要干傻事。還有一塊將軍令牌,我擔心放我這把老骨頭身上弄丟了就將令牌埋在將軍府后門不遠處的一顆柳樹下了?!?p> “將軍令牌?”沈雪竹不解,為什么會留下將軍令牌。
“沒事,您老明天帶我們?nèi)ツ橇鴺湎聦⒘钆仆诔黾纯伞!鄙蛞仓褚庾R到這就是一個重要的信物。
“我,我可能陪不了少爺你們了。我老伴還在等著我吶,等著我吶!”丁管家喃喃自語似的說著,“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這么久過,那么深的傷口,得有多疼啊,老婆子!”
沈雪竹只覺得悲涼。夜風吹過來,冷得直叫人打哆嗦。她已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丁管家了。只能挨著丁管家坐下來,輕輕拍著他單薄的背脊。這已是她能做的所有了。
三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久久無語,不知什么時候,困意襲來,天微亮時,沈雪竹醒來了。而丁管家的身體已經(jīng)冰涼僵硬了。他無聲無息地走了,去到他想去的地方,去陪伴他牽掛的人了。而沈雪竹卻來到不想來的地方,被她牽掛的人算計了。
可能他只是不想被人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吧。畢竟這種身份和地位只能靠投胎才能獲得。有些東西如果出生的時候沒有,那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擁有了。
他也沒有什么大的錯,只是對眼前的浮華珍視的有些過頭了,他可能真的不了解她吧。而很明顯,她似乎也沒有認清楚過他。這份感情在丁管家面前像個笑話。
看著丁管家似有微笑的遺容,沈雪竹不禁悲從中來,她的淚水如決了堤一樣,越流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
她認出李想時的驚喜,那種歸屬感和安全感還沒有好好體驗就分崩離析。她令人生羨的愛情如果禁不住考驗。她心疼自己付出的真心。
由于身份特殊,只能將丁管家草草埋葬。身體的勞碌可以讓心暫時歇息。沒有心思去想其他問題,一心只在怎么快一點葬好丁管家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做好這些之后天已大亮,姐弟倆累的滿頭大汗?;翌^土臉的甚是狼狽,前幾天如果看到對方臉上斑駁的泥跡可能還會相互打趣一下,可是今天他們從對方眼里看到的只是心疼和無奈。
喘了口氣。沈雪竹確認手上擦干凈后才從口袋里取出昨晚丁管家遞給她的信。
信有兩張,一張是交代丁總管好好活著,并拜托他能阻止沈家尋仇或者貿(mào)然行動。沈家已經(jīng)風雨飄搖,自保即可,不可再生事端。
第二張是一份休書。手跡經(jīng)沈也竹辨認,確認是出自姐夫柳慰疆之手。柳慰疆和沈氏沈青竹于八月十六日立休書為憑,任從改嫁,永無爭執(zhí)。
姐弟二人沒有想到姐姐姐夫會這么早立下休書。也許是冥冥之中想要保沈家不受牽連吧。不知道他們立休書時是什么樣的心情,而為什么在被黑紗擄走的時候為什么她們沒有說休書這事呢?是情非得已的嗎?
將軍令牌還在將軍府后門柳樹下埋著?,F(xiàn)在手頭暫時有撇開和柳家關系的證據(jù),這休書至關重要,只需要呈到一個可靠的人手上即可救沈慕農(nóng)夫婦出獄。想著沈慕農(nóng)的身體,一刻也等不了,姐弟倆決定分頭行動。
如果沈家能被判定無罪,那沈也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搜集證據(jù)為柳家洗刷冤屈了。
沈雪竹先帶著休書回去,如果能親手交給白少涯就是最好的?;蛘呤歉孔V的朝中重臣。
沈也竹虛趁沒人時取出將軍令牌,在邊疆處悄悄打探消息,順便等朝廷下赦罪布告。
雖有萬般不舍,沈也竹擔心姐姐不識路,路上可能會遇到危險,但是沈雪竹信心滿滿,時間也耽擱不得,最后沈雪竹只身一人踏上回京城的路。
恨不能將馬趕的飛起來,歸心似箭,沈雪竹揚起馬鞭,馬長嘯一聲,抬起蹄子,塵土飛揚。
一路上沈雪竹甚至連吃喝都顧不上,精神亢奮,連續(xù)趕幾天也不覺疲累,原本要4天的路程,她提前了一天便到了,中途換了三匹馬。手上的銀子全用在了補馬的差價上。
走進熟悉點的京城時,她發(fā)現(xiàn)各處路口都張貼著緝拿她和也竹姐弟倆的布告。而此時的她早就換成男裝,布告上的頭像也話的極為潦草,熟人可能會認識,陌生人幾乎不可能憑布告上的頭像對上本尊。
馬隨手系在一處酒家馬棚里,她信步走在躍虎街上。街上還是和往日一樣安靜。行至沈家門口,白色的封條貼在大門上,蕭索又落寞。
她信步走著,手里的兩封信快要被她的汗水浸透了?,F(xiàn)在她都不敢再碰那份休書了。
醒獅街上依然熱鬧,達官貴人家里大都人丁興旺,娛樂也多,處處都歡聲笑語。顧侍郎家歡聲笑語不絕,不知道顧盼薇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可能現(xiàn)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顧盼薇了。只能求她當這個送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