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盡本分
玉錦兮回到自己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所有的人收拾東西，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城離開。
管事偷偷地瞄了一眼二少爺，這個，到底要不要收拾??？
二少爺猶豫了一下，沖管事點了點頭。
管事下去通知人收拾東西了。六少爺吩咐了，但凡有用的東西都要帶走，別怕費事。
等屋里只剩下了兄弟倆，二少爺才問：“你跟丁兄說的，是真的？”
玉錦兮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沒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場戰(zhàn)事最多不過四五天就要打響了?！?p> 二少爺呆住了。
玉錦兮知道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太難以置信，便將自己這兩天在韃靼那邊看到的景象細細地跟他說道：“韃靼那邊，表面上還是原先那些駐軍，也沒有什么異常。但是在離了不到百里之處，就有一處隱秘的山坳，這兩天都不斷地有人騎著馬趕著牛羊到來。二哥你不是跟我說過韃靼人的生活習性嗎？那些人都是青壯年，自帶著兵器，一人雙騎，個個彪悍?！?p> 二少爺一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是啊。韃靼以游牧為生，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草場，只有在重要節(jié)日或重大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才會聚集在一起。這個時候聚集在此處，的確是要興兵無疑了。
玉錦兮看他如此，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光這么一點兒消息就讓他嚇成這樣，別的還是不要再說了。
不過二少爺好歹也是帶著商隊走南闖北歷練出來的人，而且常年跟韃靼人打交道，對他們的行事習慣也有所了解。加上有玉錦兮這個有本事的在身邊，等把這個消息消化了之后，反而平靜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你還想著做生意？”
不是應該趕緊回家嗎？跟別人報個信也好啊！
玉錦兮欣賞地看了二少爺一眼，這么快就恢復平靜了?。坎诲e。那她就陪他多說幾句好了。
“一來是還有四五天的時間，足夠用；二來就是有戰(zhàn)事也不怕，咱們家的人兄弟還是能護得住的。只是那些外人，我反正是把口風透出去了。人各有命，他們信我就幫，不信我也沒辦法。”
二少爺皺眉：“光給這些做生意的透口風沒有用吧？得和咱們的大軍說一聲吧？”
玉錦兮平靜地道：“我已經(jīng)把消息透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倍贍斁徚丝跉猓昂煤玫?，怎么就要打仗了呢？”
玉錦兮聳聳肩，不說話。人類歷史上有哪一年是沒有戰(zhàn)爭的？少之又少吧？像大月這樣幅員遼闊的國家，邊境有戰(zhàn)爭沖突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今年也沒聽說韃靼那邊遭災??！”二少爺還在苦思韃靼舉兵的理由，做生意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臉了呢？打仗會死人的啊，就算是能搶東西，可有沒有命花還不知道呢，哪里有安安穩(wěn)穩(wěn)做生意好呢？
況且，大月的軍隊也不是吃素的，沃難關(guān)更是固若金湯，也不可能會讓韃靼輕易入關(guān)吧？這些人是怎么想的？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二少爺想不明白，玉錦兮倒是能想明白，可是她也沒辦法。空間能讓她護住十人、百人，卻阻擋不了上萬的軍隊進攻。
其實她可以把敵軍的將領(lǐng)給抓來，可她不想那么做。還是那句話，她怕牽扯上因果。直接涉足兩國交戰(zhàn)扭轉(zhuǎn)戰(zhàn)局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嗎？她連一個人的因果都不敢牽扯，更別說涉及兩個國家的國運了。
所以她只敢對珍姐兒好，因為她對珍姐兒來說是付出的那一個，就不用擔心別的。
如果大月不敵，她可以從中協(xié)助，卻堅決不能直接插手。對大月是這樣，對那些商戶自然也是這樣。
玉錦兮嘆了口氣，像她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算計著，生怕欠了別人的情、對別人有所傷害，著實也夠悲催的。
也許，這就是擁有空間和幾世記憶的代價吧？
二少爺不解地看著突然沮喪起來的玉錦兮，找了些話安慰：“這種事情是咱們左右不了的，好在咱們家也沒有什么損失，回去就回去吧?！?p> 玉錦兮無精打采地應了聲：“二哥你還有事不？沒事兒我睡覺去了，明天早上再見吧?！?p> 二少爺看看外面的天色，還有陽光呢，這就去睡覺？
不過想想她這幾天奔波勞累，心便軟了：“那你去睡吧，若是有事我就去你屋里叫你。”
玉錦兮：“嗯，別讓別人去，就你自己去?！?p> 二少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答應了。
玉錦兮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也的確是累了，直接進入空間睡覺。
等端著炭盆的二少爺進屋的時候，就看到屋子里空無一人。
他一下子就懂了。糾結(jié)地看著手里的炭盆，還給小六放下不？要不還是放著吧，別讓別人看出什么來。
這個小六，就不知道收斂一二？難不成在家里也這么干？等明天早上，是得跟他好好說說了。
二少爺滿懷心事地給玉錦兮放下床帳，關(guān)了門，自己也不敢走遠。好在兄弟兩個人的臥室之間就隔著一間中堂，他只要不出門，就不用擔心有人進去看出什么不妥來。
萬幸沒人來找，下人們也都忙著收拾東西。沒有了貨物要運輸，也不過就是些隨身物品，連兩輛車都沒裝滿。
二少爺揣摩著玉錦兮說的話，在管事前來稟報的時候，吩咐他們把但凡值錢的東西都盡數(shù)裝車，干糧卻只準備一天的量。
管事有些傻眼：“二少爺，一天的量？”
二少爺點頭：“一天的量足夠了，或者看廚房還有多少米面，全都做出來也行。”
管事聽了這自相矛盾的命令，還是選擇了第二種，讓廚房把廚下所有的面粉都做成了饅頭，一直忙碌了整宿才蒸完。
第二天一大早，玉錦兮看著廚房里幾百個饅頭包子都笑了，還有兩鍋包子正冒著熱乎氣呢，廚房里的人都累慘了。
玉錦兮先收人，再收東西，免得他們看見了心里害怕。
二少爺全程跟著，一邊看一邊感嘆自己的膽子突飛猛進地增長，居然連這么詭異的一幕都不害怕了。
等玉錦兮去收屋子里的桌椅板凳的時候，二少爺忍不住了：“六弟，這個還要帶走??？”
這玩意兒又不值錢。
玉錦兮反問：“萬一城破了，留給韃子取暖么？”
好吧，反正是你受累，你說了算好了。
玉錦兮只在外頭留了一輛馬車，自己親自趕了，和二少爺一起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二少爺?shù)吐晢枺骸霸蹅兙瓦@樣回去？”
玉錦兮無語向天：“自然不是?！?p> “那你趕車干什么？還弄了吃的喝的一大堆。”車廂里放了好幾個包袱，全是吃的。
玉錦兮：“這不是打個掩護嗎？誰也不知道今兒有多少人要找咱們幫忙，到時候還要二哥跟人家打交道呢。”
二少爺一愣：“那我是跟人家回城啊還是在那兒等著??？”
“往前走，找個打尖的地方等著我就是?！?p> 二少爺：“往南五六十里有個鎮(zhèn)子，也有幾家客棧。若是有人要幫忙，我就在那里等著你。要是有人問咱們家的其他人，就說他們在后頭收拾東西成不成？”
玉錦兮：“好。”
兄弟二人商議定了，也到了約好的地方，轉(zhuǎn)過一個彎便看到了那處空地，只是空地上多了不少人和車馬。
二少爺：“呦，還真有不少??？”
玉錦兮嘴角上揚：“看來丁兄認識的人不少。”
除了丁家的人之外，還有十幾個是玉錦兮全然不認識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家子。
這些人一大早就出了城，早就翹首以待，見玉家的人終于到達，紛紛圍了上來詢問要起戰(zhàn)事的事情是否是真的。
兄弟二人只說聽到了消息，并沒有把話說死。
一位名叫榮恒文的商人問道：“兩位少爺可知那人來歷？”
兄弟二人齊齊搖頭。
榮恒文就犯了難，對著丁萬良道：“丁兄可知道？”
丁萬良自然更不知道，但他畢竟是從中嘗到甜頭的，便勸道：“不管有沒有戰(zhàn)事，反正老弟你也沒有別的門路，不妨試試看?！?p> 榮恒文嘆氣：“我運氣不好，還沒找到下家就遇到了關(guān)市。這，這就是想賣，也不知道賣給誰啊?！?p> 丁萬良道：“那人不是說了嗎？可以雙倍吃下你的貨。這么一算，多少也能賺些?！?p> 榮恒文為難：“賺是賺不了的，只是不賠錢罷了。若真是如此，今年算是白干了?！?p> 有幾個人也在附和，看來和榮恒文一樣，都是沒有找到下家的。
只有一個人和丁萬良是同樣的情況，手里拿了契約和信物，拉了二少爺?shù)氖值溃骸坝穸贍敚銕蛶兔?。我那邊也是老客戶，定然不會就這么走了的。傭金我給兩成，只求能把這筆生意做了，也好回家?！?p> 二少爺把契約和信物接過來，轉(zhuǎn)手就給了玉錦兮：“六弟，你看看?！?p> 玉錦兮一看那契約就笑了：“也是斯欽布赫啊。成，我跟人家說?！?p> 眾人這才知道負責此事的是眼前這位玉六少爺，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頭，圍攏到她身邊來。
玉錦兮聽他們不是問那神秘之人的來歷就是要她給爭取個好價錢的，見這么下去不是個事，便揚聲道：“各位，各位，聽我一言?！?p> 大家便都慢慢地消聲，聽她說話。
玉錦兮掏出懷表來看看時間：“那位高人是何來歷，我玉家也不知道，只是我家的貨，丁家的貨，都是這么托人家運出去的，貨款也已經(jīng)給了。章程是人家定的，想來丁兄也跟大家說明白了。我們兩家只不過是看在同行的份兒上，跋山涉水地到這兒來做生意不容易，這才給大家通了個信。人家給我的時間期限是辰正，如今還有小半個時辰。若是想讓人家?guī)兔Φ模驼埌衍囻R放在這里，人都離開，一家留下一張清單來，小弟好給人家。若是不想的，就當我們什么都沒說。時辰一到，若沒有人要人家?guī)兔Φ模覀冇窦揖痛藙e過?！?p> 哪有這樣的？！
包括二少爺在內(nèi)，大家都有些傻。做生意講究個和氣生財，哪有這樣完全不通情理的？劃下道來，你愛聽不聽愛信不信？那還做什么生意啊？你干脆明搶得了。
丁萬良苦笑道：“六少爺這話，不是做生意人的話啊。”
他也不好埋怨人家，自家剛得了人家的恩惠呢。
玉錦兮見其他人臉上也有不平之色，笑笑道：“丁兄，你糊涂了不成？能在這時候把貨運出去的人，是一般人嗎？是商家嗎？人家憑什么跟咱們商量？說句不客氣的話，人家就是不按規(guī)矩，明著搶了咱們的，咱們又有什么辦法？我玉家是不敢跟人家硬碰硬的，把這門路告訴大家，我們玉家也算盡了本分，到底如何選擇全憑各人，我們只不過是個傳話的罷了?！?p> 丁萬良無語了，也是，玉家不過是個傳話的，人家到底要怎么樣，他們說了都不算。
榮恒文還在猶豫之中，丁萬良雖然和他相熟，也不好替他下這個決定。見時辰也快到了，只陪著他到底便罷了。
玉錦兮一個勁兒地看著手里的懷表，還差一刻鐘的時候便對丁萬良道：“丁兄，你們家的車馬多，這就走吧。若是到了時辰，此處還有人，怕人家是不會來的，莫誤了譚兄的事?！?p> 譚天航就是那個和斯欽布赫簽了契約的人，也對著丁萬良拱手懇求：“丁兄，求求你了，我這批貨可是我譚家一年的生計所系，實在馬虎不得?！?p> 丁萬良急忙道：“譚兄不必如此，我們這就走?！?p> 抱歉地看了榮恒文一眼，招呼了手下一聲，帶著丁家的車隊離開了。
譚天航對著剩下的幾位挨著懇求過去，那幾個人也不好攪合了人家的生意，紛紛離開，只有一家咬牙把貨賣了。
玉錦兮看了清單，很痛快地應了，說是請他和二少爺一起在前頭的鎮(zhèn)子等著。
那人倒沒想到玉家還主動留了個人質(zhì)下來，按照玉錦兮的吩咐把貨物卸下來，熱情地邀請二少爺去乘坐他們家的馬車。
二少爺看了看玉錦兮，玉錦兮笑著對他道：“二哥在前頭等等我，小弟晚飯前就應該能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