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心懷鬼胎
等一行人都離開,玉錦兮才將馬車連同貨物一起收進空間,大月這邊的商戶好解決,可韃靼那邊卻需要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面對。
若不是為了刺探情報,她真的不想再和那個斯欽布赫打交道。
頭一次和他交涉的時候,玉錦兮就對他十分痛快地付了貨款產(chǎn)生了懷疑。如果真的是商家,無論如何也會對貨物逐一檢驗的,畢竟不是小數(shù)目。可對方不但痛快地付了金子,還老在問自己是否著急離開,聽她說還想買些韃靼的牛羊,立刻拍胸脯說包在他身上,還請她幫忙和丁家聯(lián)系。
玉錦兮與他虛與委蛇了半天,等分別之后,卻墜在后面跟著去了對方的營帳。
那營帳大小和旁人無異,內(nèi)里卻十分華麗,地上鋪的是波斯地毯,黃金包角的桌案上是葡萄美酒,酒壺和酒杯也是水晶的。
斯欽布赫一進營帳就吩咐人去查玉錦兮的底細,而他的屬下對他的稱呼是——將軍。
再看不斷地發(fā)號施令的斯欽布赫,滿臉的凜然,哪里像個見人三分笑的商人?!
玉錦兮越看越后怕,越想越心驚,二少爺嘴里的斯欽布赫是他的老客戶,那就至少打過兩三年的交道了。而她看到的卻是一個殺伐決斷的將軍,這兩個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如果是的話,可見對于大月,韃靼已經(jīng)布局久矣。
如果不是,原來的斯欽布赫呢?此人假借他人之名,目的是什么?
眼看天黑,對方已經(jīng)開始飲酒作樂,玉錦兮才離開。
第二天給他送丁家的貨時,斯欽布赫仍然是一副和氣生財?shù)哪?,還跟她說自己正在幫著她找貨源,不到三天必然能到,都是最肥的牛羊,最好的毛皮,讓她一定要等著。
玉錦兮自然滿臉感激地答應(yīng)了,并約好第二天再見。
斯欽布赫居然也沒有意見,還問她大月現(xiàn)在還有沒有滯留的商人,請她在中間周轉(zhuǎn),他還有批貨沒收上來。
為什么這件事情不在頭一天說?
玉錦兮裝著沒在意,還挺爽快地答應(yīng)幫忙。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事情。
如果今日那些牛羊還沒消息的話,玉錦兮就可以判定,對方是在拖延了。
拖延的原因她大約也能猜出來,看斯欽布赫付金子付得那么痛快,定是打著重新?lián)尰厝サ闹饕饬?,否則也不會用各種借口讓她留在這里。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反算計回去了。
玉錦兮很快就來到了離韃靼營帳群不遠的地方,是一片樹林,生長著各種雜樹。這片樹林是從山坡上延續(xù)下來的,里頭有不少人活動居住留下的痕跡。她問過二少爺,說是那些韃靼商人們夏天扎營的地方。
如今早已下了好幾場大雪,韃靼商人們早就搬到了背風(fēng)向陽的山坡下居住,這個地方便空了下來。玉錦兮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看中了這里,斯欽布赫也覺得這個地方不錯,便將這地方設(shè)為雙方交易的固定場所。
只是今天此處有些特殊,除了南邊沒有人之外,其余三個方向都埋伏了人。玉錦兮饒有興致地數(shù)了數(shù),足有幾百口子人,還是十分看得起她的。
她裝不知道,直接在老地方現(xiàn)身,恰好是包圍圈的正中心。
這些人還是很謹慎的,別看早早地就埋伏好了,可離此處足有兩百米,中間還有不少低矮的灌木擋著視線,就算是她站在此處四處張望,都找不到人。
挺好,免得她的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
她把貨物都放了出來,看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便隨意找了輛馬車上去坐著,順便拿了壺酒出來慢慢地喝著御寒。
半天喝一小口,喝完了陶醉地喊兩聲好酒,身上還披著御寒的毛皮大氅,那愜意的樣子別提了。不知道那些趴在地上、蓋著爛草葉子的人羨慕不羨慕,嫉恨不嫉恨?
玉錦兮等的時間不算長,遠處就傳來馬蹄聲,還有大車壓過積雪的咯吱聲??磥硭箽J布赫今天繼續(xù)打算跟她演戲了。
演戲就演戲,金子帶來了就成。
老遠就傳來斯欽布赫做作的大笑聲:“六少爺來得真早?!?p> 玉錦兮臉上的笑容極燦爛:“小弟這不是怕耽誤老兄的事兒嗎?哪,老兄點點,看是不是你說的那家。”
契約和信物遞過去,斯欽布赫草草地看了一眼:“沒錯,六少爺真有本事,幸虧有你從中調(diào)停,要不我今年就賠慘啦!”
這個玉錦兮相信,那么多金子呢,鐵定是賠慘了的。
照例是一手交貨一手交錢,斯欽布赫帶了二三十個人來,有驗貨的,有卸車裝車的,還有指揮的,只有斯欽布赫輕松自在地跟玉錦兮聊天。
玉錦兮關(guān)心地問:“老兄,你那邊的牛羊商人到了嗎?”
斯欽布赫哎呀了一聲,懊惱道:“瞧瞧我這糊涂的,到了,到了,家里管事正在核實數(shù)量呢,上千頭牛羊是有的,毛皮也不少。對了,還有幾家是賣藥材的,六少爺收不收?別人呢?”
玉錦兮驚喜地道:“太好了!我自然是要收的,丁家托付給了我,他們跟我們要一樣的數(shù)。別人家就不好說了,我得去問問。”
斯欽布赫嘆氣:“幸虧六少爺有門路,要不然今年我們大家都得完蛋。你說好好的做生意,怎么就突然關(guān)了邊市呢?像我這樣付了定金的還有好幾個呢,也不知道那些人走沒走?!?p> 玉錦兮也嘆氣:“就是啊,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二哥在家里愁眉不展,連飯也吃不下。還是我機靈,走了軍中的路子,要不然我也沒辦法?!?p> 斯欽布赫很懂規(guī)矩地不問她的門路:“幸虧你有路子,要不我們的孩子們就沒有茶葉喝了,牛羊也賣不出去了。”
玉錦兮壓低了聲音:“老兄,你那邊能不能給我弄兩匹好馬?”
斯欽布赫眼睛一閃:“怎么?”
玉錦兮一撇嘴:“我那門路是花了大價錢的,那人喜歡好馬,我就想問問你那邊有沒有?!?p> 斯欽布赫立刻道:“這個你放心,我們草原上的馬是天底下最好的馬。我去給你找,不過好馬不太好找,怕要過兩天才成?!?p> 玉錦兮:“不著急,反正我們一時半會兒的也走不了,貨還沒進呢。”
兩個人熱情地討論著生意經(jīng),負責(zé)處理貨物的人來匯報:“老爺,貨物都清點完了,有些不是咱們定的。”
玉錦兮恍然大悟:“對,對,我糊涂了。有幾車花椒,是我從別人手里剛收過來的貨,還沒來得及收拾呢。管事不用管它,一會兒我的人就來了?!?p> 斯欽布赫問管事:“那花椒怎么樣?”
管事點頭:“是上等的好貨?!?p> 斯欽布赫扭頭對玉錦兮道:“得了,你也別拉走了。不就是幾車花椒嗎?哥哥我買下了?!?p> 玉錦兮搓著手喜不自勝:“哎呀,這真是,真是,老兄你是我的貴人?。 ?p> 斯欽布赫哈哈大笑,讓人算了數(shù)量,又問玉錦兮價錢。
玉錦兮十分厚道地在自己的成本價上翻了一番,賣給了他。
斯欽布赫居然還知道這個價格并不高,謝過了玉錦兮之后,很痛快地付了金子。
交易完成,又約定了明日見面的時間,雙方作別。
玉錦兮十分利落地把東西收進空間,在包圍圈尚未合攏的時候,進了空間。
等埋伏的人來到此地的時候,哪里還有半個人在?地上除了有許多凌亂的腳印之外,再也沒有人的痕跡。
“人呢?”
“哪去了?”
“是不是從南邊跑了?”
“不可能,我們早就匯合了。別說一個大活人了,就連只蒼蠅飛過去都能看到?!?p> “不對!”
為首之人想起來一件事,問手下:“那人什么時候來的?”
手下人面面相覷,是啊,那人什么時候來的?你見過沒?
互相問問,竟是誰都沒見過。
這不對,將軍明明帶了許多貨物走,那些貨物至少需要幾十輛馬車拉。幾十輛馬車就得幾十號人,這么大的一個車隊,是怎么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過來的。
不但誰都沒看見他們來,也沒有一個人看見他們是怎么離開的。
為首之人下令:“附近定有暗道,搜!”
幾百人四下分散,地毯式的搜尋起來。此事非同小可,這個地方可是他們夏天的營地,若是真有暗道,大月說什么時候偷襲就什么時候偷襲,那他們韃靼可就太被動了。
玉錦兮好整以暇地欣賞著這一幕,斯欽布赫這是準備把她殺了還是扣下???這么說韃靼快要進攻了?
她沿著斯欽布赫的去向飛奔,她得去偵察偵察,若是韃靼真的要進攻,她怎么著也得給大月的駐軍送個信。她不能直接生擒對方將領(lǐng)以將戰(zhàn)爭消弭于無形,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月的兵士們枉死。
車隊走得慢,她趕上車隊的時候,斯欽布赫一行人也剛剛進入營地而已。
玉錦兮只跟在斯欽布赫后面,只見他和剛才的和善商人形象判若兩人,沉聲道:“吩咐下去,三更做飯,四更集結(jié)。”
“是!”
管事行了個軍禮,下去傳令了。
看來這場戰(zhàn)事要在明天凌晨打響了,那時候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時候,這位斯欽布赫果真不是一般人。
玉錦兮跟著他進了營帳,見他拿出一張羊皮紙來仔細端詳,不由也好奇地看過去,是沃難關(guān)的地形圖。
斯欽布赫看著地形圖久久不動,玉錦兮卻沒有時間繼續(xù)等下去。既然知道了對方的進攻時間,那就趕緊回去報信吧。也不知道那些商人走遠了沒有,萬一有哪個不開眼的又重新回了沃難關(guān),她還得提醒一二。
她離開了斯欽布赫的營帳,在營地里轉(zhuǎn)了一圈,意外地發(fā)現(xiàn)原先還有的寥寥幾個商人,如今都已經(jīng)不見了,心中一動,往北邊的韃靼軍隊聚集地查看了一番,只見一般大小規(guī)制的帳篷一個連著一個,一眼望不到邊。只不過短短幾天時間,韃靼軍隊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幾萬人,而且還有人在源源不斷地趕來。
她心中一凜,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沃難關(guān)的駐軍也不知道是否做好了準備。
急匆匆趕回,在大月的軍營里轉(zhuǎn)了一圈,越看越喪氣,大月駐軍和前幾天她看到的一模一樣,表面上看著也在訓(xùn)練,可那精氣神是騙不了人的。
難道她最初的警示沒有被將領(lǐng)放在心上?
她干脆寫了十幾張紙條,撿著軍營里大號的帳篷,每個帳篷放了一張,都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一個不在意,一群人總該有個在意的了吧?
她也不求別的了,只求不要有太多傷亡就好。
做完了這一切,她才離開,直奔和二少爺約好的地點而去。
在她離開后不久,一位低級將領(lǐng)一進入的自己軍帳,就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不對之處。
他是個井井有條的人,什么東西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桌案上多出來一張紙條,實在是太顯眼了。
他以為是某個同儕來找他沒找到,所以留了張條子,便不甚在意地拿起來看,一看便愣在了當?shù)亍?p> 韃靼軍隊已集結(jié)數(shù)萬人,今日夜間三更做飯,四更集結(jié)。
這是紙條上寫的話,寥寥數(shù)語,卻字字驚心!
他猛吸了一口氣,把紙條揉成一團,死死地攥在掌心里,在軍帳中快步走了幾個來回,終于下定了決心,出賬去了。
這一切玉錦兮雖然不知道,但也能估計得出來。她趕路速度快,等她到達約定的地點,二少爺他們一行人還沒到呢。
鎮(zhèn)上的客棧不多,酒鋪更是只有一個。玉錦兮在鎮(zhèn)頭的酒肆坐了,要了酒菜,一邊吃一邊等,不出意外地震驚了趕來的眾人。
玉錦兮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她明明白白地看清楚了,今天早上出來的幾個商人,至少有兩三個沒在這一行人之中,看來是重新折返了。
這兩三個人之間,就包括和丁萬良關(guān)系最好的榮恒文。
托付她送貨的譚天航最是激動,一見她就迫不及待地疾步走了過來。
玉錦兮站起來,對他笑道:“幸不辱命。”
譚天航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睛里閃著淚花:“六少爺,這,你,你可真是我的貴人??!”
玉錦兮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