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元騏現(xiàn)身
麻繩專挑細(xì)處斷,噩運(yùn)只找苦命人。
原齊王世子汪稷,現(xiàn)云舒閣人事部部長季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
被湛飛白羈押著的羅旭動了動唇,千言萬語竟無語凝噎。是他犯下了滔天大錯,被元騏一步步拉入了犯罪的深淵,成為了和當(dāng)年造成家破人亡的兇手同樣惡心的人,然而阿稷卻將所有的錯算在了當(dāng)年意氣用事贏取了長樂坊,把罪過攬?jiān)诹俗约侯^上。
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可他卻以怨報(bào)德,哪配得上阿稷的拳拳回護(hù)之心?
“等等,這事不對呀?”杜襄兒忽然出聲打斷二人的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道:“羅旭剛剛說過,長樂院在和元騏合作,可麗春院的頭頭兒,分明是南越人啊?!?p> 杜襄兒想起在麗春院密道中偷聽鴇母與翠紅對話時的心路歷程,因?yàn)槁牪欢显皆挾チ吮Wo(hù)鄭漪漪的最佳時機(jī)。這長樂院既然是羅旭與元騏同流合污,那么與長樂院息息相關(guān)的麗春院,同樣和元騏脫不了干系。
既然元騏百般忌諱南越人,甚至不惜以猜忌之名虐殺了靜妃,又為何在他的地盤任用南越人做心腹呢?如此前后矛盾,難不成元騏對手下的南越身份一無所知,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白甜不成?
杜襄兒搖了搖頭,連鄭漪漪這種標(biāo)準(zhǔn)傻白甜都能偶爾表露出白切黑的過人之舉,元騏姑且也掛著個不小的將軍職位,在沙場上摸爬滾打,怎么會不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
湛飛白也皺起眉頭,回憶起今日的疑點(diǎn)重重,手中的力道也不免放松了些。
季旺抬起頭,眼神剛好與迷惘中的鄭漪漪撞上,映在他瞳中的麗影漸漸散去了陰霾,變得清亮。
“南越人?姑娘是否看錯?”羅旭疑惑不已。自打接手長樂院以來,他便將所有精力放在專心統(tǒng)御長樂院上,加上麗春院是元騏在炎都時常流連之地,為避風(fēng)頭,他便不再去干預(yù)二者之間的藕斷絲連,久而久之,對麗春院之事涉及甚少。
元騏排斥南越之事他略有耳聞,杜襄兒這一打岔,反而讓他想起了些舊事。
“羅經(jīng)紀(jì),這花是您種下的么?”湛飛白向季旺遞了個眼神,索性松開了禁制,指了指那盆開著簇簇黃花的高大綠植,道:“在下五年前曾在南越游歷,印象中許是見過這花?!?p> 羅旭思索一二,道:“此花是元騏與我定下協(xié)定的信物,當(dāng)時為了獲得他的信任,我將這花放在了長樂院最明顯的入口處。至于這花的名字……”回憶卡了殼,羅旭抓了抓耳朵,有些苦惱。
“是木姜子的花,果實(shí)類似胡椒大小,香氣濃郁獨(dú)特,攝人心魄,在南越多作為烹飪佐料使用。”南越人本人王子瑜擎著撿來的舊團(tuán)扇,上面畫的圖案,不正是栩栩如生的小黃花么?
好家伙,故事的小黃花,從出扇那年就開著。
長樂院、元騏、南越、靜妃……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線索串聯(lián)起啦,事實(shí)原委逐漸清晰。
文思泉涌的杜襄兒眼疾手快從袖中摸出工作日志,奮筆疾書地記下:
“罪證四,長樂院涉嫌官商勾結(jié),掏空炎都子民血汗錢向鄰國南越轉(zhuǎn)移固定資產(chǎn),里通wai國,傳遞情報(bào),對北燕的國家安全系統(tǒng)具有一定程度的破壞性?!睂懙酱颂?,杜襄兒忽然頓了筆,紙上的蠅頭小楷亦是拉出一條長長的直線。
沒有寫上的是,將軍元騏欲蓋彌彰,為掩蓋私通南越之事實(shí),竟欺凌虐殺無辜妾侍,合該依律杖責(zé)八十,流放八百里。
靜妃是燕惠帝下旨送到將軍府的,像個隨手可拋的物件。她死了,殺人兇手卻只需打八十大板了事,甚至與刑部自罰三杯,八十大板都免了?;蛟S除了今日在場的這幾人,再也無人記得那個被灌了“倚梅”抬入將軍府的倩影。
權(quán)gui們自命不凡,視人命如草芥,笑談紅顏薄命,濫行暴虐無道。
湛飛白見她面色一片蒼白,心中五味雜陳。在這個三綱五常的年代,女子地位比現(xiàn)代社會低下甚多,常常被當(dāng)作是男子的附屬品,能夠聽到微弱發(fā)聲的,也不過是鳳毛麟角。倘若站在燕惠帝的角度,元騏私通南越之罪,遠(yuǎn)比他虐殺靜妃之事重要的多。
難不成小西施想蚍蜉撼樹,力主燕惠帝判元騏個殺人償命不成?
尚在矛盾彷徨,一柄利刃自門外猛然飛來。湛飛白一個激靈,翻身滾向杜襄兒的那一側(cè)。季旺側(cè)身避過,眼神卻黏在角落里的鄭漪漪身上。
“公子!”御風(fēng)慌忙閃身護(hù)在王子瑜身前。
飛刀像是長了眼睛,徑直扎向正要站起身逃跑的羅旭。左腹被刀刃刺穿,羅旭瞪大了雙眼,口中噫嗚兩句,不敢置信地握著染xie的鋒刃,身子一軟,卸了力氣摔翻在地。
季旺大驚,連忙蹲在羅旭身邊查看。肚子像個xie窟窿,汩汩地流淌著,染透了胸腹的衣衫。雙眼依舊瞪著,似是想將生命最后的世界看個分明。
人死如燈滅,羅旭縱橫賭場十年,卻落個死不瞑目的結(jié)局。
季旺大慟,單腿半跪,緩緩替羅旭闔上了雙目。
“哎呀,一時失手,羅經(jīng)紀(jì)不會怪我吧?”一雙厚底皮靴踏過門檻,來人玄衣赤袍,身高八尺有余,膚色黝黑,眉宇之間,不怒自威。然而與整個人不協(xié)調(diào)的是,生了雙含水的眼眸,臥蠶肥大發(fā)青,是縱yu過度之相。湛飛白微瞇雙眼,以他多年溜門撬鎖的經(jīng)驗(yàn),此人正是杜襄兒虎視眈眈的對象,鎮(zhèn)國將軍元騏。
元騏卻旁若無人地繼續(xù)走著,淡笑道:“哎呀,我忘記了,羅經(jīng)紀(jì)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焙敛涣羟閷⒗袕牧_旭的腹部拔出,元騏嫌惡地插回了腰間的刀鞘里,“瞧瞧,把我心愛的刀都弄臟了,你說對吧,湛小公子?”
被點(diǎn)到名字的湛飛白眉間一跳,并不接話。元騏解下袍子,繼續(xù)笑道:“湛小公子,久仰大名,聽聞閣下素來身體欠安,今日怎么有興致來這長樂院瀟灑了?”
“元將軍,久仰?!闭匡w白冷冷地施了一禮。
“真是冷淡,旁邊這幾位……”元騏打量了一番長椅上參差坐著的四人,大抵是看出他們地位不高,哧了一聲,道:“各位遠(yuǎn)道而來,不想看到方才一幕,失禮?!?p> 杜襄兒抱臂旁觀,誰要和這位恨得牙根癢癢的偽君子一唱一和?身邊的鄭漪漪感受到來者不善,悄悄向杜襄兒靠近了些。
御風(fēng)仍是一副忠心護(hù)主的做派,王子瑜面無表情地將團(tuán)扇放回袖中,眸色漸冷。
“至于羅旭旁邊的這位小友,讓我猜猜……”元騏歪頭,假模假樣做出一臉震驚的表情:“尊駕可是羅旭的故友,先齊王世子汪稷呢?”
季旺漠然,仿佛視元騏的挑釁于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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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春院的狀況一變,說有人贖走了貌不驚人的沁竹,羅二奉羅旭之命“請”鄭漪漪去了長樂院,提前埋好的暗線幾乎是同時到了將軍府,將所見所聞一一陳情。元騏頓感不對,快馬加鞭前來長樂院察看。只是他沒想到,齊王一家早就在十年前葬身火海了,竟還能被他抓到漏網(wǎng)之魚的齊王世子。
羅旭啊羅旭,你可真是我的好幫手,臨死之前都不忘記,送我這樣一份大禮。
元騏勾唇,抓起刀鞘向地上的季旺劈去。迎面飛來個不知名的物件,“鐺”地一聲,將他的刀鞘打歪了幾分。元騏抬眼一看,竟是枚長樂院隨處可見的骰子。
“……阿稷,快……跑……”回光返照的羅旭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欲為他的摯友換來一絲生機(jī)。
季旺一愣,刀鞘再次襲來,下意識向左邊的空白處一滾,元騏撲了個空,刀鞘重重地砸在地面,凹出了一個淺淺的坑。
“也罷?!痹U耐心盡失,將染血的刀鋒抽了出來。
“謀逆之子,生死不論!”
“阿季!”急紅了眼的鄭漪漪失了理智想要撲上前,胳膊卻被杜襄兒死死扯住。
看不清的殘影飛身而上,瞬間將地上的季旺拉起,一躍登上房梁。
“誒呦,想不到病弱的湛小公子,輕功如此高強(qiáng)?!睂掖问值脑U斜眼覷著房梁上驟然出現(xiàn)的二人,眸色微凝,翻身向房梁攀去。
湛飛白用巧力提起季旺的肩膀,輕點(diǎn)梁間,毫不費(fèi)力地格過元騏的追擊。元騏不甘示弱,腳力提高幾分,將距離拉近到一人之內(nèi)。湛飛白因托著季旺,不便與之正面交戰(zhàn),拳法腳法不便施展,折返幾番,背著季旺一躍而下。
元騏以為來了機(jī)會,自梁上跟著躍下,哪知湛飛白回首旋身飛起一腳,正好擊中他肋下三分,痛得他一個激靈摔倒在地。
眼見從湛飛白這里討不到任何好處,元騏臉色一沉,開始威逼利誘:“湛小公子,你這是在徇私枉法么?你可是齊王謀逆,十惡不赦,是陛下欽定的罪孽深重……”
“元將軍這又是在定誰的罪???”門外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元騏一驚,倨傲之色霎時間煙消云散,畢恭畢敬對著來人道:“大公子,您怎么親自來了?”
來人一頭卷發(fā),發(fā)髻用銀簪束起,生得人高馬大,黑衫黑褲黑袍,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而他的身后,跟著肅王府的資深謀士白術(shù)。
王子瑜臉色一沉,暗叫不好。
蜜桃烏龍兔
麻繩專挑細(xì)處斷,噩運(yùn)只找苦命人,想不被命運(yùn)玩弄于股掌之間太難,要讓自己變強(qiáng)大,才有可能將命運(yùn)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