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滸率兵討伐越地今已六月有余,久攻不下。方無隅便借此時機派使者進京與北敬請和。
使者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鄙姓張,單名一個貫字,受方大人授命,自百越府而來?!?p> 北敬沒有再同他謙虛什么,只是按照招待一般客人的禮儀待他,聽他講明了來意——百越知府元瑭久居越地,不得民心,方無隅于是代他行政。今與大昌久戰(zhàn)不下,實在不是長久之計,愿與朝廷和好,只求朝廷授他以“百越知府”之職。
“先生莫要著急,且在京城中待些時日。”監(jiān)察御史也一臉和氣地應道,“此事關系重大,待景某與朝中諸位商議之后,再給先生回復?!?p> 他和使者這么一拖,就拖了兩個月。期間有一次張貫聯(lián)系好了人,想要連夜出逃,卻被北敬安排好的暗衛(wèi)無名截住了去路,堵在房中,硬是連客棧都沒能出去。
方無隅得不到張貫的消息,又見越國邊境仍有彭滸的軍隊在騷擾,以為是張貫在赴京路上擅自逃走,不由得大怒。殊不知張貫寫的信都被監(jiān)察院的人收了去,竟沒有一封送到方無隅手中。
越地使者來訪京城的第二天,北敬拿著一只“皇權(quán)特許”印孤身跑到軍中,調(diào)出來三萬人;又到“破敵營”中抽出一大批火器,叫援軍帶著他們到秦地的邊界線上與范菁匯合。
會面之時,正是午夜。范菁從淺夢中醒過來,斷然決定突襲。
秦軍支撐了七天,眼見火藥消耗一半有余,秦王殿上之人坐立不安。西鳳忽然心生一計,次日請命,將五個連的人喬裝成趕路的商隊,親自帶人夜以繼日地趕路,出雍州,徑直東去長安。
又五日之后,這一只輕巧的軍隊趕到長安城下。城門上的守衛(wèi)方才注意到前方的黑壓壓的人群,尚未來得及辨認,就硬生生挨了一通火藥的掃射。
一時間硝煙彌漫,舉雙手不見十指。一陣此起彼伏的驚鳴聲之后,數(shù)十架云梯搭上長安城城墻的墻頭,有人手腳麻利地攀登而上,一舉攻入長安城。
長安城城門大開,聚集城外的秦軍蜂擁而入。西鳳雙腿緊夾住馬身,在隊伍的最前方前行只見他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皇宮的方向——
“待我軍此戰(zhàn)凱旋,鳳再與諸君共飲秦酒!”
城中禁軍紛紛而至,皆戎甲齊全。西鳳便吹簫以下軍令,命眾軍變換陣型,巧借城內(nèi)交錯的布局,且戰(zhàn)且退,竟繞開了三路前來圍剿的禁軍,直逼皇宮。
就在隊伍急速前進,已然殺進皇宮,直逼廣明殿時,一個武將打扮的青年帶著不足一百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西鳳斜著眼去打量他,只見青年人身姿雄偉,雙目炯炯有神,手執(zhí)紅纓槍,肩披赤色披風,好生的英俊瀟灑。
“蠅營狗茍之輩,也敢在此放肆!”他低聲呵道。
西鳳不以為意:“你小子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我乃朝廷親授千騎將軍陸遠,特來討伐逆賊!”那自稱“陸遠”的青年道。
西鳳仔細一琢磨,他尚在曉風軒時曾經(jīng)聽過青年的名字。陸遠是陸輔相的兒子,與其他幾個同齡的大家公子相比,還算是有些能耐的。
“你們大昌的將軍這么不值錢的嗎?”西鳳聞言笑道,“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耍得兩下槍,就掛上將軍名號了?!?p> 陸遠卻不動怒,仍是目光沉靜地注視著眼前人。
西鳳心中暗道這小子有些肚量,于是雙腳一踩馬鐙,從馬背上躍下,提劍向他馳去。陸遠一橫槍,便將西鳳隔在了五尺開外。
兩人只對了兩三招,西鳳便看透了他的套路,于是側(cè)身躲過紅纓槍的一刺,隨即一手用劍身架住槍身,一手把住槍頭的一端。他手上猛地一使力,腳從側(cè)面踹去,竟將那紅纓槍的木質(zhì)槍身折作兩半。
陸遠哪里見過這情形,登時就蒙了,眼瞧著西鳳闊步逼上來,唯一能做出來的只有倉促地向一旁躲閃——彼時西鳳的劍已經(jīng)架在他的頸側(cè)。劍刃一靠一抽,人首分離。
西鳳將那即將墜落到地上的東西拎起,掛在馬鞍上,用衣袖拂去了劍上的痕跡;隨后坐到馬背上,看著自己的手下將敵人盡數(shù)除去,然后仰頭看了看天——一片深不可測、無所不知無所不察的漆黑。
他身邊刮起一股風,吹得他心頭一驚,身上發(fā)冷。
“所有人聽令!”西鳳下令,“撤出長安城!”
所謂的天人感應,大抵是有道理的;所謂的天意助人,想必也是有的。秦軍前腳剛撤出長安城,后腳北敬就帶著一眾禁軍追上來了。
追到城門口,北敬忽然聽到隊伍中有人驚呼,隨即轉(zhuǎn)過頭去問原因。有人為他指了指城門上方。
北敬望去,只見城門之上掛著的,赫然是陸遠不清不楚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