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郭逸品隨楊舟返京。陸筠托人給老侍者送了一封信，與北敬說他二人回來了，問何時可以相見。
北敬大喜，派宰相段起好生招待了遠(yuǎn)從徽地趕來地三人，次日便宣楊舟與郭逸品上殿。
廣明殿上掛著一張金色大牌匾，上是昌太祖用鎏金書寫的“廣施明政”四個大字。兩人到時，北敬正在殿下背著手，仰頭看著這張牌匾。
兩人腳步聲走近，他便回過頭，欣然笑道：“楊公、郭公，許久不見?！?p> 言罷，特地走上前兩步與二人躬身行禮。
楊舟起身環(huán)顧廣明殿，殿上陳設(shè)一如他去時。隱居的時光在他心里就像是一場夢，與他一道在夢中寫詩作畫、游歷山林的友人依舊站在他身邊，夢境與現(xiàn)實重疊，叫他有些恍惚。
“段起那后生口齒伶俐，昨天只是半日的時間，便將這兩個月發(fā)生的大小事件給我講清楚了?！睏钪刍剡^神，與北敬關(guān)切問候道，“他是從哪里調(diào)上來的？我先前怎么沒聽過他的名字？”
北敬道：“段起原是方無隅的手下，頗受方無隅賞識。舉薦十三府賢良的時候，方無隅嘆著“不舍啊不舍”，將他放在了一眾人的最首位?！?p> “方無隅當(dāng)真有識才慧眼。這后生頗具風(fēng)采，可以重用?！睏钪燮吩u道。
“我也正有重用他的意思?！北本吹?，“段起既與楊公都說了，楊公大概知道朕有何請托了吧?！?p> 楊舟笑著打趣他道：“誒，舟怎么敢擅自揣摩圣上的心思？圣上的心意，舟如此愚人，又怎能揣摩的到呢？”
“你再胡說，朕就治你的罪！”北敬指著他，語氣故作嚴(yán)肅，嘴角卻揚(yáng)起，似是生怕對方不知自己在開玩笑。
楊舟垂眸，笑著搖了搖頭。
“秦王亂國，此乃國之首患?！彼а?，說道，“西鳳以經(jīng)商發(fā)家，又以此亂政。其手下商人，掌天下流動物資，資貨互化而獲利，以天下之財強(qiáng)國。不然單據(jù)西北一雍州府，四面樹敵，何以稱雄一方?！?p> 楊舟頓了頓：“陛下秉公行事，可有想過，這‘公’是為‘公道’，還是為‘公家’？”
北敬蹙眉。沉聲良久，問：“何為‘公道’？”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夫我一家之財物，我不能得者人亦不可得，不能妄取人者亦不能奪我。”楊舟答道，“不以人之尊貴而驕縱，不以我之貧賤而欺侮；也不因我之富足而掠我財物，不因人之貧寒而偏私袒護(hù)?！?p> “何為‘公家’？”北敬問。
“名曰‘天下’?！睏钪鄣馈?p> 北敬靜默。
“......楊公此法，可是要為公家違背公道么？”
“秦名曰‘自立’，其實盡數(shù)仰仗中原與江南。不如將往來商賈捉拿，逼迫他們讓朝廷介入?；蛏诓蛲鲇谇?，思忖利弊，則能立竿見影，天下盡歸也。”楊舟道。
北敬蹙眉不語。
郭逸品在一旁靜默良久，這時道：“先帝朝時，臨安府曾有七戶富商雄踞江南，七家囊中金銀合起來，堪比官府稅收。先帝為此甚是煩憂。朝廷曾掐住其與外界的交通，只是動員巨大，收效甚微?！?p> “最終大理寺接手此事，以謀逆罪收繳了富商家財，各地的商人方才收斂了一些。若朝廷不心狠手辣一些，這潛藏危機(jī)的事就止不住，朝廷總懷著心腹大患，天下也難說總有安定的時候?！?p> “況且我們也不是沒有理?！彼f，“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商人獲利于國家，如今國家有難，他們?nèi)绾尾皇橇x不容辭？豈有只向國家索取，而無付出的道理？更何況我們也不是斷絕了他們的生路?！?p> 北敬眼前一亮，點了點頭：“郭公一語中的，所言甚是。倘若國政叫天下人議論，定會說出千萬個不是來。國之新政，總是要一部分人委屈的。”
楊舟笑了。相比昔日那個莽撞的太子，天下的重?fù)?dān)壓到身上后，今日的他著實成熟了不少。
“長安城的楊府尚在，不曾挪用為他人住所。朕請楊公官復(fù)原職，主理此事?！北本吹?。
“此干系重大，恐怕還要勞煩大理寺。臣先草擬文書，陛下看過之后，再調(diào)度人力。”
北敬點點頭。
“甚是?！?p> 正所謂：兄弟相爭無人勝，反失衣衫口中食。將軍勇破燕京難，天子鐵腕懲惡商。
到下回：秦匈急攻長安城，天子三叩中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