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極大,人口也多,但作為還處在小農(nóng)經(jīng)濟時代的城市來講,作為建設(shè)尤為重要的一環(huán),排污系統(tǒng)雖然有但并不是很強那,作用有限。
在初立國都時城內(nèi)居民的日常生活廢水,糞便等不管什么都一股腦的處理到城下那條羸弱的下水道中,雖然時常有堵塞但總的來說還過得去,直到有一年上京遭遇了建都以來的最大暴雨。
據(jù)記載,這場持續(xù)兩天的暴雨過后,全城臭氣熏天,宮內(nèi)宮外,只要是有積水的地方,都漂浮著稀稀拉拉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糞便。
皇帝見此大怒,一道圣旨傳遍全城,凡是再往下水道里傾倒糞便的人,無論是誰都杖責八十。但是不讓往下水道里傾倒,糞便積攢夠了總要有地方處理啊,于是當時出現(xiàn)了一種現(xiàn)象,走在街上總能看到有挑夫帶著面巾挑著擔子,晃晃悠悠的出城,而且周圍十米不敢有一人靠近。
某日皇帝微服出宮,本想找點樂子,但一整天下來,光是這樣的場景就見了七八次后,游玩的興趣就像挑夫挑著的桶那樣,臭不可聞。
于是,第二道圣旨緊接著就傳遍大街小巷,不許大庭廣眾運送排泄物,由朝廷設(shè)立新的機構(gòu)統(tǒng)一管理,一個叫收金人的職業(yè)悄然而生,當然收的并不是金子,而是人體黃金罷了。
而且律法里有明確規(guī)定,收金人宵禁之后才可工作,不受禁令轄制,這對向歌行來說不是巧了嘛,這等門路自己要是去走誰能想到堂堂都御史家的公子,當代女帝親選的帝夫,才高八斗的向歌行為了逃婚躲在收金人的桶子里與糞便為伍?
天臨街的收金人一周一次,從來不曾有過延誤,而明日就是收金人來的日子,向歌行已打定主意要借此遁逃,可留給他的時間就剩一天,所以他熬燈開始設(shè)計自己出逃的計劃。
錢財就不再提了,下午那一包銀票黃金早早的被他要了回來,而藏身的木桶,需要好好改造一下,不過也不急,心里早有了預案??墒浅鋈ブ竽苋ツ哪兀?p> 向歌行對此有些發(fā)愁,以前的同窗好友是萬萬不敢找的,自己逃婚,向家倒是無所謂,自己那老父親雖只是一個御史臺清流,但門生故吏遍布朝堂,名聲在外。最重要的是向榮有從龍之功,據(jù)傳女帝能成功登基自己父親發(fā)揮了巨大的能量,所以自己逃就逃了,頂多是給父親一個象征性的責罰以堵他人悠悠之口罷了。
而萬一連累到那些好友,恐怕抄家滅族都是輕的,女帝狠一點直接就株連九族了。
思前想后,還真讓他想到了一個好去處,去找妹妹。
向榮夫妻其實并不止向歌行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叫向清月,只不過早在她六歲那年就被一個叫新月的人收為徒弟帶走修行去了。
這件事其中有不少曲折,當年超然物外的新月大師受先帝邀請入京講道,恰巧遇見了八歲的向歌行,只一眼就篤定此子非凡,而再摸了摸他的根骨后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便動了收徒的念頭,要知道作為武林共仰的頂級高手,很早之前就聲稱自己此生就收一個弟子,而這個機會就砸到了年僅八歲的向歌行頭上,不過向歌行早慧在知道了新月的想法后,他斷然拒絕了新月收徒的邀請。
即使是經(jīng)過旁人的再三勸解,向歌行還是搖頭,進而說出了“學武不能興國,學文才能安邦,而我此生生而為民”。
此等言論一出,縱使向歌行才八歲,就被捧上了神壇,無論是士林還是民間都極為信服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不過被收徒未遂的新月也不失望,反而更加看好這個孩童,并親自送他回家,想要見一見是什么樣的父母才能生出如此麒麟兒。
可等到在向歌行家里無意瞥見他的妹妹向清月時,新月大師整個人都傻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向清月的資質(zhì)根本不輸于向歌行,反而更勝一籌。于是鐵了心要帶走一人后,新月大師在向府一住就是半年,直到把懵懵懂懂的向清月哄到愿意拜自己為師后,才心滿意得的帶著徒弟返回了宗門。
“也不知道,自己那個妹妹變成什么樣了?”打定主意去找妹妹后,向歌行發(fā)現(xiàn)自己對向清月的印象依舊停留在十年前那個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丫頭的模樣。
“也不知道我忽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能不能認出我?估計有點難,這么多年不見了,能出來才見鬼了呢”,向歌行想著自己那個陌生的親妹妹漸漸的神智模糊,沉沉的睡了過去。
.............
次日,向歌行早早的起床,縱使只睡了幾個小時,他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今天要做的事有點多,任何一環(huán)都不容許有絲毫差錯,他可不想做別人的掌中玩物,即使那個人是萬人之上的女帝。
父親上朝去了母親還在睡回籠覺,向歌行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就準備出府,可是剛領(lǐng)著王六走到大門口,陳年就竄了出來。
“公子你不能出去!”,陳年張開胳膊攔住兩人。
向歌行愣了愣,隨即皺起眉冷冷道:“誰說的我不能出去,又是誰給你的膽子攔我?”
陳年絲毫不退縮,甕聲解釋道:“是陛下,昨天公子你醒來之后,陛下就派人傳了口諭給我,讓我看著您直到大婚那日,不許出去沾花惹草?!?p> “呵呵,”向歌行氣的笑了出來,這自己還沒入贅呢就開始被禁足,等到自己真入了那皇宮大院豈不是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了。
“滾開,別當我路,我還沒和那暴君走到那一步呢,她憑什么管我。”向歌行怒火中燒,強行往外闖去。
通常描述一個人憨厚多少都有點說他一根筋的意思,而陳年這個都不別人介紹能一眼看出憨厚的人真的是一根筋。
陳年一把抓住向歌行的胳膊跟拎小雞仔一樣不讓他外出。旁邊的王六見狀遲疑一下后顧不得陳年是宮廷侍衛(wèi)上去就打,不過挨了幾拳還不比被馬蜂叮來的疼的陳年擋都不擋。
“放手,”向歌行潛意識遺傳下來的觀念讓他對眼下發(fā)生的一切勃然大怒。
陳年搖搖頭,輕聲道:“公子不外出我就放手?!?p> 向歌行冷冷的看著耿直的陳年,一言不發(fā),心里卻開始盤算怎么才能從這個憨貨的盯守下跑出去。
正當這時,向歌行的母親剛好從后院出來看到這一幕,厲聲呵斥道:大膽,來人把這個敢傷我兒的狂徒拿下。”
話音剛落,幾個剛剛聞訊趕來的護院手持長棍就沖了上來,沒有一點遲疑舉棍就朝陳年打去。
此時,即使再一根筋陳年也不敢再拎著向歌行了,趕緊松開手,左右招架的同時委屈的大聲喊道:“夫人,夫人,這是陛下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也已經(jīng)向向御史稟報過了,夫人快讓他們住手?!?p> 能被女帝派來看守向歌行的侍衛(wèi)別的不說,拳腳功夫自然是遠超常人。即使一對五,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依然不落下風,斗轉(zhuǎn)騰挪之間竟沒有一個護院能打中他一次。
向歌行顧不上看陳年一打五,機會難得,拔腿就準備溜之大吉,可是剛出門,又被一隊禁軍攔住,和陳年不同,這些禁軍一句話都沒說,就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攔在向歌行面前。
“你們也要攔我?”
“公子,卑職職責所在。”一個金甲禁軍面無表情的回應道。
“好,好,好得很!”向歌行先是大笑,接著又咬著后糟牙面向皇城道:“武凌君,你做的真好!真好??!”
聽到向歌行如此大逆不道的直呼女帝的名諱,金甲守衛(wèi)下意識的把手就放到了刀柄上。
向歌行見狀,眉頭一挑冷笑道:“怎么,想殺我?”
金甲禁軍收回手,淡淡道:“卑職不敢,既然公子即將貴為帝夫,就請公子對陛下尊敬一些?!?p> “帝夫?”從金甲守衛(wèi)嘴里聽過這詞,讓向歌行又羞又怒,轉(zhuǎn)身又回到了府里。
“王六跟我來,”氣勢洶洶的越過早已停手的幾人,向歌行強笑著沖母親打了個招呼就往后院走去。
“少爺,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要出去嘛?”王六緊跟在向歌行身后。
“門外還有隊禁軍呢,他娘的,武凌君這娘們做的真絕,老子現(xiàn)在還沒入贅呢?!?p> 向歌行話音剛落王六下意識的就想跟著罵兩句,可是猝然意識到自己公子是在罵當今圣上,嚇得他趕緊把嘴閉結(jié)實。
“過來,”向歌行伏在王六耳朵邊小聲嘀嘀咕咕說了好長時間,而王六先是疑惑又是點頭的,最后拍著胸脯保證。
王六從府里出來,過了天臨街后才發(fā)覺沿街的所有商鋪都掛滿了紅綢子,而且每個數(shù)米都有鮮花點綴,這讓他有些好奇,這些店鋪是在干嗎。
拉住一個青衫綸巾打扮的中年男子,王六朝他拱拱手問道:“兄臺,這沿街為什么掛滿了紅綢與鮮花?”
中年男子一臉古怪的看著王六,“你是近日才到的京城吧,陛下要大婚你不知道嗎?”
聽到陛下大婚,王六恍然大悟,臉色卻不動聲色的回道:“知道,但是陛下大婚和這掛紅綢子有什么關(guān)系?!?p> “嗨,這你都不知道,陛下大婚,黃侍郎家的黃大公子為了讓全城百姓都跟著喜慶喜慶,于是倡議在幾條主要街道上都掛上紅綢子和鮮花?!?p> 了解了前因后果,王六向中年男子道謝離開后,先東拐西拐確定沒人跟蹤自己后稍微改變了一下裝扮,去了崇君坊緊靠西門的馬市,經(jīng)過來回走了幾遍之后才遮著臉走進一家店內(nèi),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后他才出來,緊接著就奔向雜貨街。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已經(jīng)到了中午,王六才背著一個大包裹從最后一家店里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
抬頭看看太陽,感覺也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點,一切都購置完畢后,王六不敢耽擱,趕緊往向府走去。
向府大門口,陳年坐在臺階上一會兒嘆口氣,一會兒又回頭看了看,極似一個上門沒討著飯的要命鬼。
佇立在大門兩側(cè)一隊禁軍中,十騎長悄悄往陳年身邊靠了靠,低聲道:“陳指揮使,早上真不怪我們,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守著向府不讓向公子出來,您在里面和人打起來,我們真幫不上忙?!?p> 陳年喪著臉,沖著隊長擺擺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對付幾個江湖練花架子的我要是再不打過,也太丟禁軍的臉了,你這在我耳邊都叨叨一上午了,煩不煩?!?p> 十騎長神情不動的又回到原位,既然陳年都這樣說了,那他肯定不會再怪罪到自己頭上,自己老老實實站好崗就行了。
在陳年不知道抬了多少次頭之后,王六腳下邁著大步,嘴里唱著小曲,走了回來。
騰地一下陳年站了起來,有些病急亂投醫(yī)的他走到王六跟前,憨笑道:“六哥您回來了?來來來這些東西我替您拿!”說著就想接過王六手里的大包裹。
王六可不敢讓他碰這些東西,向歌行千叮嚀萬囑咐不許經(jīng)他人之手,于是假裝還在為今天早上的事生氣,冷哼一聲,理也不理過來獻殷勤的陳年。
在內(nèi)院早就翹首以盼的向歌行看到王六回來,頓時就笑了出來,低聲問道:“東西沒少,沒買錯吧?”
“少爺放心,肯定錯不了?!?p> ,“這就行”,向歌行接過包裹,回屋藏到床底后舒了口氣,幫助他逃跑最重要的東西到手后,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少爺,夫人讓您去吃午飯?!眲偦貋淼耐趿智闷鹆碎T。
“嗯?!毕蚋栊腥嗳嗄樳种熳吡顺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