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嚇破膽
吳孟嗷一嗓子,撞上徐鳴,沒有撞動,一個趔趄穩(wěn)住身形,連蹦帶跳,頭也不回,沖向樓下。
徐鳴第二次見他們,已經(jīng)沒有那么驚恐。打眼一掃,發(fā)現(xiàn)樓梯上的衍射有古怪。
他強忍不安,伸出手指,數(shù)起頭頂虛影。
“一、二、三、四、五!”只有五個身影!
仔細看去,徐鳴原主的影子,竟然不在其中!
太奇怪了,明明所有受災戾影響的人,都會發(fā)生衍射,為什么原主的衍射消失了?
明明是時間上的海市蜃樓,為什么那個時間段的徐鳴,沒有映照?他去了哪里?
還是說,原主人的衍射,因為某種原因,也被夜魔吞噬了。
這個原因,和他的穿越,有沒有關系呢?
徐鳴正在苦思冥想,頭頂?shù)娜司咕従徬Я恕?p> 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次的衍射,是由于吳孟才出現(xiàn)的。吳孟跑遠了,所以衍射也消失了。
腳步踢踏,震蕩著整個樓梯間,尖叫已經(jīng)消失,只剩下回聲尾音,慢悠悠傳遞。
“啪嗒、啪嗒、啪嗒。”
徐鳴怕吳孟出事,三步并作兩步,飛快追下樓。剛跑幾步,立刻發(fā)現(xiàn)神奇的現(xiàn)象。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速度極快,遠超想象,呼吸之間,連下三層,絲毫沒有費力。
氣流涌動,風聲呼嘯,撲打面頰,甚至有些刺痛。
落地彈跳,仿佛在雙腿上加了彈簧,輕輕觸地,立刻有無窮力量反饋回來。
他的身體確實發(fā)生了許多變異,變得跟以前很不相同了。
更輕快,更迅捷,更有力量。
他甚至有些不適宜,有些害怕,怕一腳踩空,崴了腳脖子。
擔心的事并沒有發(fā)生,很快,他追上了吳孟。
吳孟額頭浮現(xiàn)汗珠,正弓背彎腰,手扶欄桿,大口喘粗氣。
見到徐鳴追來,急忙擺手:“他們——沒跟來?——太好了?!?p> 徐鳴扶住他肩膀:“明知道那是衍射,還害怕的像只老鼠,小心沒有嚇死,反而摔死了?!?p> 吳孟擺手,又喘了會兒,終于能正常說話:“知道歸知道,我從來沒見過,當然會害怕,太突然了。而且就算明白前因后果,也不耽誤害怕,我做噩夢也會害怕?!?p> 徐鳴攙起他,接著下樓:“你別胡思亂想就行。”
吳孟抽出手臂,拒絕攙扶,似乎想證明他還沒老:“控制不住的?!?p> 走了一段階梯,徐鳴問:“你快進棺材的歲數(shù),竟然第一次見到災戾衍射?”
吳孟說:“十五眼月前后,我從沒在上面待過,地下多安全!要不是擔心你啊,我也不會上來的。
可惡,真是倒霉,我以后不會再上來的,你死我也不上來了。”
明顯嘴硬,但不得不說,對徐鳴確實還行。
徐鳴笑說:“也不枉我叫你聲叔。不過你也小題大做,我以前十五上來,也不見你擔心?!?p> 吳孟說:“你以前比我還貪生怕死,從沒上來過。這次不知怎么了,勸也不聽,罵也不聽,非要在昨晚偷這樓,出事了吧!混蛋……”
徐鳴一個急剎,楞在原地。
他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重要的漏洞——他不記得自己要偷什么了!
但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忽然有種直覺,要偷的東西,極為重要。
吳孟不明所以,面露緊張:“發(fā)生什么事?”
徐鳴擠出笑容:“孟叔,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們要偷什么?”
吳孟聽事不緊要,才放松下來:“無非是些錢、手機罷了,還能偷什么。就算有特別的,你肯跟我說嗎?”
他果然不知道。
徐鳴暗自感慨,扭頭望向樓上,要回去看看嗎?
此時不去,以后說不定就沒機會了。
稍一遲疑,否決了自己的想法。搖頭暗嘆,既然記不得要偷什么,那就是記不得,把東西擺在眼前,恐怕也認不出。
吳孟誤解了他的意思,勸道:“還惦記那些錢?小心有命掙,沒命花?!?p> 徐鳴沒有多做解釋,點頭稱是。
兩人沉默下樓,沒走多久,又一次聽到了兩人外的腳步聲,“踏,踏,踏……”
一旁的吳孟立刻顫抖起來。
徐鳴也以為是衍射再次發(fā)生,急忙抬頭,頭頂只有白色樓梯,并沒有任何人影。
不是衍射!
兩人松了一口氣,看來是警察或者夜安。
腳步聲由樓下到樓上,由遠到近,又小變大。
徐鳴和吳孟此刻頗輕松,都加快步伐,希望快點離開這里。
腳步很快到了近處拐角,“踏,踏,踏……”
吳孟興奮不已,滿臉堆笑,一個健步,繞過拐角,剛舉手準備打招呼,卻突然呆滯,笑容像冷凍般,僵在臉上。
徐鳴心想壞了,急忙跟著沖過去,往下一看,果然,正是那五個人影。
他們緊密排列,頭挨著頭,腳挨著腳,目光呆滯,大張著嘴,斜斜向上看,齊刷刷爬樓。
“踏,踏,踏……”
徐鳴一把扯過吳孟,緊貼墻壁站立,心跳開始加速,想等他們過去。
吳孟抖如篩糠,不斷嘟囔著什么。
五個人走到他們面前,竟然停了下來,緩緩扭頭,瞪向他倆。
徐鳴大驚失色,急忙捂住吳孟嘴巴,不讓他發(fā)出怪聲,吸引災戾衍射注意。
按照吳孟的說法,衍射是災戾留下的痕跡,其中必然包括災戾之力。
又受人的想法而變化,從原本軌跡上偏移。
因此,衍射和人的想法產(chǎn)生了某種精神聯(lián)系。
聯(lián)系越緊密,必定對人傷害越大。
從表面來看,災戾衍射變化越多、越復雜,即代表和思想聯(lián)系越緊密,對人傷害越大。
而兩人中更害怕的人,受到傷害最大大。
就像直視太陽,陽光越強,眼越瞎,而不戴墨鏡,眼最瞎。
五個人影終于面向他們,嘴大張,其中情景一清二楚。
徐鳴原本不想看,可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白色方體在他們嘴里蠕動,像顆方糖。
看了片刻才清楚,那不是放糖,而是牙齒。
在原本牙齒后面,竟緩緩長出新的牙齒。
徐鳴大驚失色,這絕對是吳孟的恐懼。
一顆牙齒長出來,四五顆牙齒生長出來,一整排牙齒生長出來。
吳孟嘟嘟囔囔,扭來扭去,似乎極為痛苦,他皮膚發(fā)燙,又紅,像火炭一般。
徐鳴湊過去,低聲卻嚴肅地說,別害怕,想點兒快樂的事情。
勸說并沒有絲毫作用。
五個人口中的牙齒,正一排排瘋長,很快長滿整個口腔,滿嘴都是緊密排列的牙齒。
吳孟拼命抖動,開始口吐白沫,仿佛發(fā)羊癲瘋一樣,尿騷味傳來
五個人的牙齒生長并沒有結(jié)束,他們的臉頰像發(fā)芽一般,開始長出白色牙齒,這個趨勢正向全身蔓延。
吳孟全身僵硬,就和根棍子一樣,不再發(fā)出一點兒聲音,臉上竟然也出現(xiàn)白色牙齒!
徐鳴口中的牙齒開始松動,牙床后奇癢,似乎有什么要長出來。
他也深陷衍射影響,不能寄希望于吳孟自己克服恐懼了。
靈機一動,手掌成刀,猛劈吳孟脖子。
吳孟一聲不吭,昏死過去。
人昏過去,想法自然也沒有了,聯(lián)系也就消失了。
這招果然奏效,五個人身影不再面對吳孟,轉(zhuǎn)而面向徐鳴。
當最恐懼人不再恐懼,他們就開始攻擊剩下唯一的人了。
徐鳴緊靠墻壁,抬頭往上看,不去注意他們,心里默念:沒有比現(xiàn)在更糟的了,沒有比現(xiàn)在更遭的了。
他好像沒什么恐懼的,只要不多想,應該沒問題。
五個人影等待片刻,似乎感受不到恐懼,于是向樓上繼續(xù)移動。
見他們走遠,徐鳴終于癱坐在地,把吳孟放到身旁,想休息一陣。
沒多久,往上走的腳步終于消失。
徐鳴長舒一口氣,可沒等緩過勁,從樓下上來的腳步再次響起來,“踏,踏,踏……”
他再次緊張起來。果然,不一會,那五個人影又走了上來,經(jīng)過徐鳴,往樓上爬去。
“踏,踏,踏……”
上樓的腳步消失,從下上來的腳步再次響起。
“踏,踏,踏……”
又是那五個人影,仿佛一個圈子般,不斷在徐鳴眼前轉(zhuǎn)。
徐鳴快要瘋了,他不能弄醒吳孟,太膽小,只會害了大家。
也不能背吳孟往下走,天知道再一動,迎面撞上災戾衍射,又會出現(xiàn)什么怪事。
終于,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圈,五個人影停在徐鳴面前。
徐鳴心砰砰跳,不斷告訴自己,別怕,沒有比現(xiàn)在更遭的了。別怕,沒有比現(xiàn)在更遭的了。
當頭一人,緩緩面向徐鳴,空洞的眼珠突然下沉,注視向他。
徐鳴心驚肉跳,甚至忘記自我打氣,他們想干什么?
那人緩緩張嘴,發(fā)出斯斯聲響,慢慢的,竟然說出一句話,
“我怎么出不去?”
徐鳴大吃一驚,汗毛豎立,不明所以的心慌意亂,思維開始混亂。
災戾衍射明明是時間上的海市蜃樓,怎么可能發(fā)出聲音!
第二個人同樣緩緩扭頭,眼珠下沉,注視徐鳴,發(fā)出斯斯聲音,
“我怎么出不去?”
徐鳴驚恐交加,胸悶得很,喘不上氣。
這是攻擊自己嗎?為什么啊,他明明不害怕的,難道是潛意識?
自己的潛意識,到底在害怕什么?
第三個人慢慢轉(zhuǎn)過頭,注視徐鳴,一字一句的說,
“我怎么出不去啊?”
徐鳴簡直失去了思考能力,心驚膽戰(zhàn),不由自主陷入絕望,然而詭異的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對什么感到絕望。
他順勢望向第四個人。
第四名災戾衍射同樣沉下眼珠,盯著他,緩慢嘶啞地問道,
“我怎么出不去啊?”
這聲音簡直有某種魔力,攝人心魄。徐鳴已經(jīng)忘記告誡吳孟的話——想些開心事。
他根本想不到。
他的思緒正被引領向某個未知的領域,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忽然想到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
他怕女兒的病永遠不會好,怕自己永遠回不了家。
他怕自己陷入這種永恒絕望,永遠無法離開。
他怕自己繞了一圈又一圈,卻徒勞無功,只能自問,“怎么出不去……”
第五個人轉(zhuǎn)過頭,脖子僵硬,發(fā)出咔吧的聲音。
它注視著徐鳴,滿眼都是惡毒。
它緩緩張嘴,露出獠牙。
徐鳴忽然意識到,自己完了。
從開始聽第一個人說話,思考話中含義時,就已經(jīng)掉進災戾衍射的陷阱。
五個人同時張嘴,準備說話,它們要說什么呢?
不論說什么,徐鳴都感到,他馬上要被迫再次和夜魔建立聯(lián)系。
他要死了。
嘶啞的聲音慢慢發(fā)出,五個聲音匯聚成一個音節(jié),帶著陰暗與腐敗的氣息,準備直擊徐鳴的靈魂。
他們終于要問出來自地獄的問題。
“你……”
“別聽!”
一聲高喝突然響起,震耳欲聾。黑影閃至面前,擋住徐鳴視線。大手貼近耳朵,有力阻住了所有的聲音。
徐鳴腦中猛疼,眼前一花,差點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