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者何人
昏昏沉沉中，徐鳴聽到一聲哀嚎，尖銳刺耳，震顫整棟樓層。
緊接著，他身體一輕，被人扛在肩膀，蹬蹬蹬往樓下去了。
或許由于頭朝下，或許由于腹部受肩膀壓迫，又或許是災(zāi)戾衍射的后遺癥，總之，他頭昏惡心，只想嘔吐。
下樓途中，再沒碰到怪異的事。
很快，安全門吱扭一聲，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光線稍微明亮了些，繁忙雜亂的聲音沖入耳中，好像有無數(shù)人在跑動。
他終于離開這棟驚魂大樓。
“快快快——”身旁有人扶住他的背，急切喊道。
車門推拉聲響起，“嘩啦——”，他被放進(jìn)皮質(zhì)座位里，塑膠質(zhì)感細(xì)管插進(jìn)鼻孔，濃烈又清新的氣體瞬間進(jìn)入肺中。
“啊——”
徐鳴呻吟一聲，不由自主吐出一口惡臭氣體，頭腦立刻清醒許多。
身旁，有人正在干嘔，那是吳孟，想來他也清醒了。
“頭兒！”有人叫。
“災(zāi)戾衍射暫時消失了，還有五名受害者，你帶人上去?！?p> 說話的人就在面前，和之前“別聽”發(fā)音相同，看來，救他和吳孟的，還是領(lǐng)導(dǎo)。
“警察局也來人了，他們想上去取證歸檔……”前一人聲音逐漸變小。
“就是上去撒尿，也得等夜安局完事。你去，就說我說的。”
“是！”
“嘩啦……砰！”車門關(guān)上。
車廂陷入沉默。
徐鳴已經(jīng)清醒，只是沒有睜眼，他在等什么。
“啪——”打火機(jī)的聲音。
“撕拉——”香煙燃燒。
刺鼻煙味蔓延開來，嗆得受不了。
說來也巧，徐鳴不抽煙。原本他是抽的，自從女兒生病后，就戒了，既想省點錢，也怕影響到孩子病情。
奇怪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竟也從未碰過煙。以他小混混的身份，不抽煙不喝酒，實在令人費解。
吳孟不斷呻吟。很快，“啪——”，打火機(jī)又響了一聲，煙味更濃。
徐鳴不由咂舌，這比于老師還能抽啊。
“你打算什么時候醒？”對方突然說話。
徐鳴楞了一下，不明白為何被發(fā)現(xiàn)。他睜開眼，沒想到，竟和吳孟直接對上眼神。
兩人尷尬一笑，吳孟鼻孔中也插著透明膠管。
徐鳴原本想先混到醫(yī)院，然后和吳孟串串供，免得供詞不對，被人識破，徒增罪責(zé)。
沒成想，上車兩分鐘不到，就被識破。更沒想到的，吳孟被他砸暈，竟然能同時清醒。
徐鳴望向?qū)γ娴摹邦^兒”，此人三十多歲不到四十，濃眉方臉，臉色蠟黃，滿臉痞氣，留著一字胡，手上夾著煙。雙手粗糙，滿是疤痕。
這是一輛MPV，座椅、車頂都是銀白皮質(zhì)，顯得尤為淡雅。
他和吳孟并排坐在后車廂?！邦^兒”把中車廂座椅翻轉(zhuǎn)，正面對他們。
車廂里并沒有積攢多少煙霧，它們順著車窗縫隙，飄到外面。
整條街空無一人，零星停著幾輛轎車。
明明之前還能看到陽光，此時卻大霧彌漫，吞噬整座小區(qū)。仿佛有位巨人，正在抽大樹一般的煙卷，噴出遮天蔽日的二手煙。
“既然你們都清醒了?！薄邦^兒”手指捻滅香煙，扔出窗外：“說說怎么回事吧?！?p> 吳孟嘿嘿笑兩聲，帶著特有的滑頭勁，率先說話：“小兄弟，大哥我比你幾歲……”
“我叫黃仁，你可以叫我黃sir，沒必要套近乎?！秉S仁交叉雙手，身體前傾，緊緊盯著他們，完全不給面子。
吳孟一攤手，滿臉哀切：“黃sir啊，一看你就聰明，能力強(qiáng)。這件事我什么都不清楚，你問這個小子，都是他的錯！”
說著，手指向徐鳴，連點兩下。一下子就撇清全部關(guān)系，真是狡猾。
“什么都不清楚，怎么知道是他的錯？”黃仁哼笑：“你能未卜先知，不如算算，自己會判幾年？”
哈，讓你老小子推卸責(zé)任，被懟了吧。
徐鳴心底暗爽，同時也有些緊張，黃仁語氣強(qiáng)硬，不好對付，今天這事處理不好，麻煩會很大。
吳孟愁眉苦臉：“阿sir，是真的。我是他們的叔叔，今天一早……”
黃仁一抬手，打斷吳孟，從座位底下掏出個黃皮包，拉開拉鎖，在里面嘩啦啦翻動一陣，拿出一個轉(zhuǎn)盤和一枚電棒。
轉(zhuǎn)盤是白色塑料制品，指針紅色，有十六個分區(qū)，上面依次寫著真、假、真、假、真、假……
徐鳴和吳孟互相瞧了一眼，均不明所以，但知道情況肯定不妙。吳孟肯定也明白，因為他面色緊張，正用眼神說：快幫忙啊。
黃仁轉(zhuǎn)動轉(zhuǎn)盤，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音，最后停在“真”字上。他又按動電棒，頓時藍(lán)色弧線閃動，發(fā)出噼里啪啦脆響。
徐鳴咽了口唾沫?！肮具恕?，這是吳孟咽口水的聲音。
黃仁笑道：“這東西叫測謊儀，當(dāng)你說真話時，就會顯示真。說假話時，就會顯示假，然后遭電擊。怎么樣，很先進(jìn)吧。你們要沒問題，咱們就開始吧……”
這明顯是胡說八道，轉(zhuǎn)盤是概率問題，至于電擊，更是隨心所欲。黃仁在以私刑威脅他們。
徐鳴盯著他：“沒必要把，警官?！?p> “有沒有必要，我說了算?！秉S仁笑道：“我不想費心去辨別真話假話。你們能不能瞞住我，真相是什么，全憑運氣。愿災(zāi)戾保佑你們?！?p> 徐鳴不由一愣住，遍體生寒。
怎么會有祈禱詞是“災(zāi)戾保佑”！那種邪惡、丑陋、怨毒的東西，殺人無數(shù)，又怎會保佑！
明明樓上還有五名受害者……不，是六名！怎么能公然說出這種話！
黃仁撇了徐鳴一眼，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卻渾不在意，對吳孟說：“還是你先來?！?p> 吳孟從呆滯中回過神：“好的，長官……”
他已經(jīng)不叫黃sir了。
黃仁問：“你叫什么?！?p> 吳孟說：“吳孟?！?p> 黃仁轉(zhuǎn)動起轉(zhuǎn)盤，“嘩啦啦——”
徐鳴驚訝道：“你在干什么，他難道會用名字騙你？”
黃仁說：“天知道。”
“嘩啦啦——”轉(zhuǎn)盤漸漸變慢，一點點停下。
三個人，六只眼，全盯著紅色指針。
指針從“真”字上劃過，慢慢撞在“真”和“假”的邊界，彎成弓形，隨即“啪”的聲，落在“假”字上。
吳孟擺手道：“長官，不靈啊，我說的是真的！”
黃仁笑道：“不，你在撒謊。”
話音剛落，按住電棒開關(guān)，“噼里啪啦”，猛懟吳孟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