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林和劉云相遇的那天,就是在北大橋上,而結(jié)束的那一刻,也是在北大橋。
他至今還記得,那天的風很大。
那天,邰林剛剪完頭發(fā),正漫步在回警局的路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著一身黑裙,身材高挑的姑娘。就像是橋邊的阿佛洛狄忒,靜靜地眺望著遠方的老虎灘。
她的背影很美,就靜靜地佇立在橋邊。
呼嘯的海風吹亂了對方的長發(fā),黑絲織就的裙角被海風緊緊地攥在手里。
飛揚的裙角與那凌亂的發(fā)絲飄在空中,和對方文靜的體態(tài)產(chǎn)生強烈的對比,像是一副絕美的畫作,充滿了矛盾的藝術(shù)感。
邰林看得有些癡了,手指并攏搭在眼前,妄圖將這一刻的寧靜與喧囂刻入腦海。
就在這個時候,橋邊的劉云突然動了。
她扔下手里的挎包,隨著那悠長的曲線,攀上了橋邊的欄桿。
身邊,是冰冷的立柱。
而在她的身前,便是那一望無際的大海。
“你瘋啦!”
邰林扔掉手里的畫冊,快步?jīng)_了過去。一雙手死死地抱住對方的大腿。
而在這期間,劉云還在不停地掙扎著。
地面上,呼嘯的海風吹過畫冊,隨著紙頁的嘩嘩聲,最終定格在他最喜歡的‘藝術(shù)’上。
“卡,這條過了。”
霍建起顯得有些激動。
他沒想到這條會如此的順利。
今天橋上的風很大,為了保證演員的安全,在拍攝前,霍建起也在橋邊往下看了看。
即使是隔著護欄,那呼嘯的海風也令他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幾步。
可袁泉還是堅持了下來。
這就是演員的操守。
不需要替身,僅憑腰里的一根安全繩,便能爬上百米高的護欄。
不像某人,拍個吻戲都想著借位。
想到莊呈,霍建起目光漸漸變得復雜。
他是個好演員,演技過硬,就是……太事兒了。
放不開。
不像個圈兒里的。
莊呈自然不知道霍建起怎么想,在聽到打板聲之后,袁泉便整個人癱倒在他的懷里。
她也怕。
站在護欄上的時候,全憑心里的那口氣頂著,現(xiàn)在一卸,頓時感覺渾身都在打擺子。
要是現(xiàn)在再讓她上,估計她也夠嗆。
莊呈攙著對方的胳膊,一路攙扶著把她扶到座位上,這才從旁邊沖了杯咖啡交到對方手上。
看著對方那顫抖的嘴唇,莊呈心里也有些佩服對方。
這姑娘膽兒是真大。
像北大橋這種公共資源,霍建起只租了一天。
拍戲的時候,為了保證取景,橋兩頭都被拉上了線,霍建起就算是有心想多租幾天,人家相關(guān)部門也不樂意。
袁泉緊了緊身上披著的外套,蜷縮在椅子上,像只受了驚的小刺猬。
看著對方的模樣,霍建起心里也有一絲不忍,可迫于拍攝壓力,還是上前問了幾句。
“我沒問題?!?p> 喝了點熱水,袁泉也感覺好多了,就是小臉白得過分,眼里含著一抹驚慌。
霍建起沖對方豎起一根大拇指,贊道:“好樣的,巾幗不讓須眉!”
莊呈:“……”
他總感覺霍建起今兒說話的時候陰陽怪氣的,好像在內(nèi)涵什么。
旁邊,副導演楊利民也湊了過來,一邊幫袁泉系著腰間的安全繩,一邊佩服道:“小袁你放心吧,要是你掉下去,我也跟你跳?!?p> 他說這話,主要是為了分散袁泉那緊張的情緒,莊呈也往前湊了湊,道:“楊哥,那我呢。”
莊呈也有一段跳海的戲,不過不是在這。
北大橋是旱橋,現(xiàn)在拍的,也只是跳海的一些特寫鏡頭。
而那些遠景,還得去老虎灘拍。
“你?你一邊去。”
“楊哥,你這就不厚道了啊……”
聽著倆人在旁邊插科打諢,袁泉那忐忑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
“各部門注意!”
“Action!”
莊呈深吸了一口氣,撥開前面圍著的人們,湊到警戒線前。
離地百米的護欄外,站的便是袁泉。
她就站在護欄外面,像是受難的耶穌般筆直地伸著手,抓握著兩側(cè)的護欄。
而在她的腳下,便是萬丈高空。
不同于初見時的場景,袁泉那纖細的脖頸間,系著一條絲巾。
一條,鮮紅似血的絲巾。
她的眼神很平靜,像初見時那樣,靜靜地望著遠方的老虎灘。
遠方的海水洶涌,翻轉(zhuǎn)著浪花,拍打在沙灘上。
而劉云的眼里,卻透著死寂。
“劉云?。 ?p> 維持秩序的民警死死箍住莊呈的腰,他奮力地掙扎著,脖頸間的青筋條條暴起,拖著民警往前湊。
“你不能過去,她已經(jīng)在那站了好幾個小時,隨時有掉下去的危險!”
聽到這話,莊呈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搶過對方手里的擴音器,喘著粗氣,一步步向袁泉靠近。
“劉云,我是邰林。”莊呈站在袁泉身側(cè)幾米處,呼嘯的海風吹打在他的臉上,配著遠處的點點蟬鳴與路人不合時宜的大笑,令莊呈感覺有些荒唐。
在他們眼里,站在大橋外的袁泉,就好像是天地間的一個祭品,無關(guān)生命,僅僅是一場盛大的典禮。
“馬白駒,我們都知道了。”
“我昨天晚上到處都在找你,就是想讓你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p> 莊呈腳下步伐不停,繼續(xù)緩緩向袁泉靠近。
他放下手里的擴音器,看著護欄外那沉默不語的女孩,輕聲道:“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談論感情的地方,但是我真的有一肚子話想跟你講?!?p> 莊呈垂下頭,任憑海風揉亂他的頭發(fā),聲音哽咽。
“我愛你?!?p> “我不想失去你。”
袁泉回過頭,攝像機瞬間推進,在她的眼角,掛著一滴清澈的淚。
兩人就這么隔著欄桿對視著,一步踏錯,便是生死兩隔。
莊呈語氣哽咽,他吸了吸鼻子,頸嗓間仿佛堵了一團天上的云,嘴唇囁喏幾下,到最后,只是低低地念著對方的名字。
袁泉望著這個男人,眼角的淚緩緩滑落,臉上,卻突然多了一絲笑意。
她的身子慢慢地向前傾斜著,松開欄桿,像天邊翱翔的海鷗,擁抱藍天。
“劉云??!”
莊呈扔掉手里的擴音器,快步向?qū)Ψ經(jīng)_去。
一切的一切都像極了初見時的模樣,只是這一次,他沒能抓住那個女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