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相就是這樣
“周師兄，你這是去哪啊？”
就在此時，一個輕靈的聲音傳來，執(zhí)法弟子眉頭一挑，循聲望去，一個肌膚雪白，眉清目秀的女子含著淡淡的笑意正望著他。
“原來是趙師妹啊，黑石洞里面關(guān)著一人，我去給他送些飯菜?！?p> 執(zhí)法弟子指了指手中食盒，笑著回道。
“周師兄如此盡職，想必深得王宏烈?guī)熓迤髦?，前途無量啊?！?p> 女子望了一眼食盒，略有一些驚訝，輕笑著說道。
“趙師妹說笑了，這不過是我們正義堂弟子的分內(nèi)事。倒是趙師妹修習(xí)丹藥之術(shù)不過一年，已經(jīng)在宗內(nèi)聲名赫赫，這才是真正前途無量啊?！?p> 執(zhí)法弟子摸著腦袋尷尬一笑，旋即頗為真摯地夸贊起了趙姓女子。
二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一旁翻肚兒的砂礫鼠緩緩地站了起來，慢悠悠地往后山小路去了。
執(zhí)法弟子與趙姓女子聊完，回過頭來，再想去找那砂礫鼠，卻已是沒了蹤影。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繼續(xù)往黑石洞走去。
黑石洞中，鐘離背靠著石壁，齜牙咧嘴地喘著粗氣。
多虧了偶然出現(xiàn)的女子，給他爭取了逃脫的時間，要不自己真的會被那執(zhí)法弟子提溜起來好好研究一番。
雖然身體各處綿綿不斷傳來疼痛的感覺，不過想到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鐘離仍是抑制不住地開心，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在山洞之中不斷回響。
就在此時，洞口巨石緩緩打開。
執(zhí)法弟子望著洞中放肆大笑的鐘離，直接呆立在了原處。
“這人莫不是關(guān)傻了？”
以前被關(guān)進黑石洞里的人，由于長時間沒有交流，加上剝奪了視覺，打開洞口的時候往往都是面目猙獰，痛苦萬分。
開懷大笑的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你的早飯。一個時辰后我會帶你去正義堂，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是被逐出天韻宗，你莫要想不開?！?p> 執(zhí)法弟子將食盒送進洞中，取出了昨晚的食盒，有些擔(dān)憂的勸了一句。
雖然鐘離不明白執(zhí)法弟子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但仍是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
這次執(zhí)法弟子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敞著洞口，讓鐘離吃完了飯，這才移回巨石，離開了黑石洞。
黑暗之中，鐘離輕拍著肚子，感受著腹部被食物填滿帶來的舒適感覺，嘴角仍掛著淡淡的笑意。
忙活了一晚上，餓的緊，剛才他風(fēng)卷殘云般把食盒里的飯菜都掃蕩一空了。
上次吃這么猛的時候，還是李萬年開月底慶功宴的時候。
想到這，鐘離的手忽然一滯，面色也陡然一凝。
說到月底慶功宴，他好像忽略了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地方——前天剛好是月底。
前天就是月底，但是由于天韻宗派人巡查食堂各項事務(wù)，于是便沒有開月底慶功宴。
緊接著第二天鐘離就被帶到了正義堂，審訊之后一直被關(guān)押在黑石洞。
“既然如此的話，那假賬簿上最后一個月的手印便不是我蓋的！”
鐘離在心中一步步推理著，面色逐漸變得嚴(yán)肅，他似乎知道了張小二慌張的原因了。
一個時辰之后，執(zhí)法弟子將鐘離帶到了正義堂。
李萬年已經(jīng)在大堂內(nèi)等候了，但是二人很默契地什么也沒有說。
片刻之后，王宏烈從大門走了進來，坐到案桌后，朗聲問道：
“給了你們一天的時間，你二人可有話對我說?！?p> 李萬年低眉垂首，緘默不語。
證據(jù)他藏得十分隱秘，今早也檢查過，一切安好。沒有證據(jù)，一切都是空談。
雖然心中莫名的有些慌張，但是理智給了他絕對的自信。
李萬年相信，他今日贏定了！
鐘離見李萬年沉默不語，心中冷笑，他上前一步，恭敬說道：“稟王師叔，在下有話要說?！?p> 王宏烈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李萬年，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聽聞鐘離的話，他眉頭不禁一挑，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開口道：
“但說無妨?！?p> “在下明知李萬年手中的賬簿是假賬，但是苦于沒有證據(jù)?！?p> “思前想后，我想到偶然幾次看到李萬年在賬房里翻動著石板，所以我猜測真正的賬簿可能藏在賬房的石板之下，還請王師叔派人查證?！?p> 鐘離開口，將想好的一番言辭說了出來。
聽聞此言，李萬年嗤笑一聲，譏諷道：
“黃口小兒，你倒是眼尖，賬房地下的確藏著東西，只不過不是賬簿，只是一壇二十年的黃酒而已?！?p> “李某喜好杯中之物，舍不得與他人分享這二十年的陳釀，出于私心這才掩藏在地下。王師叔盡管查便是?！?p> 說完，李萬年坦然地將藏匿的位置告訴了王宏烈。反正賬簿昨日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他處，任你查個底朝天也查不出什么。
王宏烈點點頭，吩咐一名執(zhí)法弟子將東西取來。
不多時，執(zhí)法弟子抱著一個酒壇走進大堂。
李萬年見此，心中更是得意，他早就想到了賬房秘洞暴露的可能，也做好了完全準(zhǔn)備，“鐘離，你到底還是差了一步”。
然而李萬年沒有高興多久，雙目便睜得老大，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目光。
因為在他的注視下，執(zhí)法弟子又從懷里掏出了一本賬簿！
李萬年的心猛跳動了幾下，那個封皮他熟悉極了，正是每日與鐘離對賬的賬簿。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這本賬簿怎么可能會在那里！”
此時李萬年腦中全是震驚與疑惑。
他猛地轉(zhuǎn)頭望向鐘離，只見鐘離神情淡然，好似早有預(yù)料一般。
李萬年忍不住咬緊了牙關(guān)，他想不明白，鐘離是如何拿到賬簿，又如何把賬簿放到賬房的，自己明明已經(jīng)檢查過了啊！
執(zhí)法弟子將酒壇和賬簿放到案桌上，又交代了一下情況之后，便站到了一旁。
李萬年的視線又從鐘離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執(zhí)法弟子身上，與其說是鐘離所為，他更愿意相信是這個執(zhí)法弟子動的手腳。
只不過，他與鐘離相處一年，可從未聽說過鐘離與正式弟子有何交集。
無數(shù)的疑問縈繞在李萬年的心頭，而他卻一個也無法解開，未知仿佛觸手一般將他纏繞，令他隱隱有種窒息的感覺。
王宏烈沒有理會那壇酒，翻開賬簿細細看了起來。
不多時，他沖李萬年厲聲問道：
“李萬年，你不是說賬房里面沒有賬簿嗎？另外，這賬簿與你昨日所說內(nèi)容大相徑庭，你又作何解釋！”
李萬年正處于慌亂之中，被王宏烈厲聲質(zhì)問，面色登時變得慘白，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努力將心神穩(wěn)住，開口說道：
“王師叔，我不知道鐘離是使用了什么方法將這本賬簿放進了賬房，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他的這本賬簿是真的。畢竟我還有人證張小二?！?p> “倒也是，鐘離，你怎么說？”
聽到李萬年的解釋，王宏烈點點頭，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鐘離。
鐘離有些無語，心中腹誹，這個王宏烈真的是監(jiān)察執(zhí)事嗎？怎么這般沒有主見，昨日也是，只是讓我二人來回辯駁。
心中雖是這般想著，鐘離口中仍是恭敬回道：
“王師叔，您仔細對照一下兩本賬簿就知道了，二者內(nèi)容會有重疊的部分，那就是張小二與我一起下山的日子，李萬年在那天故意多撥給我一些銀兩，為了制造所謂的人證?！?p> “若是沒有這本賬簿，我百口莫辯，但是有了真正的賬簿，所謂的“人證”便不攻自破?！?p> “至于李萬年懷疑賬簿真假的問題，我有其他證據(jù)，來證明這本賬簿是真的，他那本是假的?！?p> 見鐘離一改昨日無話可說的模樣，還有新的證據(jù)，王宏烈感覺十分新鮮，好奇地說道：
“那你就說說你的證據(jù)?！?p> 鐘離點點頭，開口敘述起來：
“王師叔，您可以對比一下兩本賬簿上的手印，李萬年的那本，手印十分虛浮，指肚部分顏色淺淡，并非我親自按下，而是有人假拖我手，按下了這些手印?！?p> “當(dāng)時手掌處于無力狀態(tài)，因此顯得虛浮。”
此時李萬年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許鎮(zhèn)定，不等鐘離說完，直接駁斥了鐘離的觀點：
“手印的深淺何時也成了辨別真假的依據(jù)了？要依你這么說，我變換一下手勢，豈不是說明，你那本賬簿上我的那些手印也都是偽造了?！?p> 雖然目前他處于劣勢，但是并沒有證據(jù)可以直接指控自己。
昨日鐘離那小子可以絕處逢生，憑什么自己李萬年做不到，他打算爭取機會，只要再給自己一些時間，自己可以設(shè)下新局，這次定讓鐘離有死無生！
鐘離望了一眼李萬年，怒意頓生，眼下境地，他還在負隅頑抗，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李萬年，不知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你略過了一個重要問題：我作為一個九重武者，誰能在我不注意的情況下，用我的手按下手印呢？”
鐘離面向李萬年，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輕飄飄地拋出了一個看似普通的問題。
“你本就一派胡言，我自然不會去深究！”
李萬年眼中閃過一絲慌張，語氣中隱隱有些怒意，仿佛自己的某些東西被發(fā)現(xiàn)了一般。
“你自然不會深究，因為一旦深究，你的陰謀就完全暴露了?！?p> “每月月底，你都會在食堂犒賞一番在此工作的外門弟子。飯局上，你總會頻頻與我飲酒，本來我以為是你對我的器重，其實你只不過是為了把我灌醉，好方便你印下手印?！?p> 鐘離自嘲一笑，淡淡地說道，語氣中有些落寞之意。
李萬年聽到鐘離所言，面上的慌張之色更濃，再不敢與鐘離對視，他想要反駁鐘離，卻想不出該如何反駁。
“前日正是月底，按照慣例，晚上會舉辦飯局，可是由于宗內(nèi)巡察事務(wù)，此事便擱置了。如此一來，想必你那本賬簿的最后一個手印，應(yīng)該與其他的有所不同吧?！?p> 望著面色慌張的李萬年，鐘離緩緩將最后一番話說了出來。
這一番話猶如一柄審判之劍，狠狠地插在李萬年的心口。
他登時面如死灰，其實當(dāng)賬簿出現(xiàn)的那一刻，李萬年已經(jīng)知道自己敗了。
可他不甘心，還想掙扎一番，直到鐘離說出最關(guān)鍵的一點，李萬年終于放棄了，就算是他博覽群書，此時也是無能為力了。
李萬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自己辛辛苦苦修煉十幾年，又苦心孤詣地編織了一個大網(wǎng)，只為了能突破文者境界，成為修仙之人，可是到頭來，都沒了。
“都沒了……”
李萬年無力地干笑兩聲，接著由笑轉(zhuǎn)哭，兩行清淚從眼中流出，最后他直接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事已至此，也無須再審問什么了，事情已然真相大白。
王宏烈冷冷地開口吩咐道：“帶下去，關(guān)起來?！?p> 兩個執(zhí)法弟子旋即領(lǐng)命上前，將李萬年帶離了正義堂。
面對李萬年的嚎啕大哭，鐘離沒有絲毫憐憫，若不是自己掌握了證據(jù)，今日被拉出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并且還是含冤而去。
最起碼李萬年沒有被冤枉，他只不過是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而已。
“哎。”鐘離長長嘆了一口氣，只是，他記憶中的“李叔”也走了。
“小子，想什么呢？”
鐘離忽然感到肩頭被重重拍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一看，不知何時，王宏烈已經(jīng)從案桌旁來到了他身邊。
“稟王師叔，李萬年對我多有照顧，我本視他如親人一般，現(xiàn)在得知一切可能只是為了陷害我所演的假戲，不免有些傷感?！?p> 鐘離如實將內(nèi)心所感告訴了王宏烈。
“生死離別，奉獻背叛，都是我等修道之人要穿越的迷霧。切勿糾結(jié)，以免深陷其中，脫離大道?！?p> 王宏烈望著這個晚輩，經(jīng)過今日之事，心中生出幾分喜歡，于是意味深長地提醒了一句。
鐘離也聽出了王宏烈話里的點撥之意，重重點點頭。
接著，王宏烈又好奇地問道：“你小子昨日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怎么關(guān)了一天，反而直接把李萬年的陰謀給戳破了，你小子怎么做到的？”
聽到王宏烈這么直接地提問，鐘離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晚輩一晚上沒睡，都在研究此事了。畢竟此事關(guān)系到小子的去留乃至生死，不敢懈怠。”
鐘離自然不會把實情告訴王宏烈，不過他一言蔽之，也不算撒謊。
聞言，王宏烈“噗嗤”一聲大笑起來：
“小子，你不會以為那一日的時間是給你的吧?！?p> “我是念在李萬年二十年來為宗門勤懇辦事的份上，才給了他一天的時間，若是他坦白，我或許可以從輕發(fā)落。只是沒想到，他如此固執(zhí)。”
“當(dāng)然，我也沒想到你會如此機靈，一晚上自己把案破了。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說到此處，王宏烈忍不住又大笑了起來。
而鐘離則是一臉驚駭：“難道王師叔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王宏烈點點頭，不以為意地說道：
“小子，修仙之人的厲害是你們武者文者無法想象的，等你自己進入了這個境界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