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韓公子
公子深深地看了狗兒一眼，狗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發(fā)出聲的，心都快從胸膛里跳出來。
“給他換上合適的衣服，帶走?！?p> 公子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侍從立即丟出一小串錢幣，然后扒下一名乞丐的上衣，給了狗兒，乞丐們都用羨慕的目光盯著被扒的人，狗兒穿上衣服，迎接著大家仿佛注視死人的目光。
他很是不安。
公子可沒管他安不安心，轉(zhuǎn)身就走除了茅屋，狗兒趕緊跟上，出來的瞬間就嚇了一跳，門外還有隱隱的五六名侍衛(wèi)，都穿著鎧甲戴著頭盔，都是要干狠架的樣子。
“貴姓？”
公子一路往前走，狗兒緊緊跟上。
“廖?！彼读艘幌拢欧磻?yīng)過來。
“叫什么？”
“狗兒?！?p> “狗兒？”
“對，爹娘取的，名字賤好養(yǎng)活?！?p> “那個女孩是你妹妹？”
“你是說貓兒？那是朋友?！惫穬合肓讼氩呕卮?。
“生死相依的那種？”
這次狗兒猶豫了，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答案。
“算是吧，還有一個耗子，只是晚上宵禁，他沒回來?！?p> “貓狗耗子，你們是貓和老鼠么？”
狗兒不明白什么是貓和老鼠，但他聽明白了公子的訝異。
“我是本名，他們是頭兒取的綽號，大家都笑我們這貓狗耗子一窩?！?p> 狗兒注意到公子似乎不是鬧事的人，恰恰相反，他走的都是沒什么人的小路，侍衛(wèi)們早就把火把滅了，不想引起他人的關(guān)注。
“我沒問題了，你有什么想問的？”
讓自己問，狗兒一時失語，涌到心頭的疑問像團亂麻，他張了幾次嘴，勉強擠出聲音。
“公子，怎么稱呼？”
“我姓韓，韓守濤?！惫涌创┝怂南敕?。
“韓公子……你需要我做什么？”
“探聽消息，如你所見，我的人都不好去，你這副模樣是最合適的?！?p> “我們……要去哪？”
公子不答反問:“如果你是叛軍，在這洛陽城中，會搶占哪些地方？”
廖狗兒被這問題嚇住了。
“答對了加五兩?！?p> “……皇城……還有各處城門?！?p> “這個瞎子都知道?！表n公子不以為意。
“那……武庫？”廖狗兒小心翼翼。
“這個不瞎也知道。”
廖狗兒絞盡腦汁，讓他這個只裝得下幾文錢的乞丐腦袋去考慮圖謀天下的大人物的心思，實在太難了些。
“……洛水上的幾處浮橋……掌握了它們，就能隔斷洛陽南北……”
廖狗兒很滿意自己的回答，韓公子似乎也很滿意。
“不錯，有點腦子了。”韓公子點頭，“但還不在點子上?！?p> 這錢果然不好拿……廖狗兒沮喪地想，自己唯一的軍事經(jīng)驗也就是小時候跟村里的玩伴打仗，記得那時他們總是……
他忽然靈光一現(xiàn)。
“欽天監(jiān)的觀象臺！我和伙伴們小時候玩打仗游戲，都會搶占最高的地方，判斷敵人動向！”
借著月光，他看見了韓公子驚奇的眼神。
“就算你死了，二十五兩銀子也會送到你那兩個朋友手上的。”
韓公子最后這樣說。
廖狗兒明白了。
“韓公子想攻占欽天監(jiān)？”
公子一聲苦笑。
“怎么可能，剛覺得你聰明……只是去看看敵人有沒有占領(lǐng)那里，來得及的話我把人帶走?！?p> “什么人值得公子冒這樣的危險？”
廖狗兒不明白。
“一個朋友?！?p> “公子，”侍衛(wèi)低聲說，“我們到了，不能再深入了?！?p> 韓公子拍拍廖狗兒的頭:“去吧，活著回來?！?p> 一個探子應(yīng)該怎么做？偽裝，隱藏，偷偷摸摸潛行？
廖狗兒不知道，但公子的話好像有魔力，支撐著他往前走，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自己已經(jīng)看到了欽天監(jiān)的圍墻。
自己竟然沒有隱藏，一路直走了過來！
刀橫在他的面前，冷汗浸透了衣服。
“什么人？大晚上宵禁在外面走什么？”暗哨低喝道。
“我，我，我……”
親身面對刀鋒，廖狗兒有些語無倫次。
該死，怎么這樣沒出息！他猛掐了一把大腿，想起了平時睜眼說瞎話的耗子。
“我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出來看……”
“有動靜不躲著，跑出來送死？”暗哨根本不信。
“出來扒尸體，這兩天下雨，我都沒吃過像樣的東西了……”廖狗兒戰(zhàn)栗著回答。
暗哨一愣，看著眼前這個乞丐，確實一臉饑容，呆愣愣的，害怕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裝。
誰會雇這種人當(dāng)探子？
他想不出疑點，索性大手一揮:“滾吧！”
廖狗兒如釋重負(fù):“謝謝軍爺！”
他扭頭就快步走去，暗哨忽然起了疑。
這小子怎么往來處走？
“等會兒！”他脫口而出。
廖狗兒卻直接跑了起來。
“站??！”
忽然就有三四個人沖了出來，弩箭貼著廖狗兒衣服飛過。
廖狗兒這輩子都沒有跑那么快過，他覺得自己肺都要炸了，可背后的閻王還在死命地催。
他轉(zhuǎn)過巷角，背后最近的那人追了上來，刀光一揮，血光四濺。
狗兒睜開眼睛，摸著身上的血。
他發(fā)現(xiàn)死的不是自己，那人揮刀的瞬間，被埋伏的人砍了。
侍衛(wèi)們下手很快，幾乎是瞬間解決了追兵。
公子沉默地望著遠處高聳的觀象臺，他沒有表情，廖狗兒卻感受到了深深的悲意。
“韓公子……”
“你辦得很好，”韓守濤打斷了他的話，“看來欽天監(jiān)已經(jīng)被占領(lǐng)了……我救不了她?！?p> “這個晚上為了安全，你跟著我吧。”韓守濤道，“賞錢明早就給你……只要我們能活過今晚?！?p> 狗兒很想直接回到城西的那處破茅屋，不過為了賞金，他覺得自己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不要這么一副不情愿的樣子，”韓守濤摸摸廖狗兒的頭，“今天晚上的景象會很壯觀的，你這一生都未必能再見到?！?p> “見到什么？”廖狗兒聽不明白。
“死人，”韓公子篤定道，“今天晚上，皇帝和大將軍，必須得死一個！”
廖狗兒嚇得一哆嗦，這是……那個飛揚跋扈的大將軍干的么？
“那，韓公子，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去一處府邸，”韓守濤淡淡地說，“調(diào)兵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