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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朵野菊花

19、拯救

三朵野菊花 尼克拉島波 2041 2021-10-18 08:30:00

  眼前一片漆黑,周圍沒有半點動靜。身體躺在床上,腦袋尚有一絲意識。但我無法分清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我想看一下周圍,卻發(fā)現(xiàn)自己絲毫動彈不得。

  我害怕極了!

  我站在一片虛無的世界里,在暗黑之中尋不見一個人或是物。我慌亂地奔跑,卻如同站在原地;我拼命地嘶喊,連聲音也被黑暗吞噬得沒了影蹤。

  我停了下來,精疲力竭地喘著粗氣,不再掙扎。我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是在夢里,而我只是被困住了。清晰的意識讓我盡快醒來,無動于衷的身體卻像是別人的一動不動,分道揚鑣的二者讓我痛苦不堪。

  然而,除了痛苦之外,我又強烈地感受到了寒冷。

  我交叉手臂,抱在懷里,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著。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身上只穿著姚姝送我的那套單薄的睡衣。我正站在小倉庫的門口,望向四合院里的那個郵箱桶。

  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天,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

  四合院里白茫茫一片,天空還飄著鵝毛大的雪花。墻角屋檐下的路燈隨風劇烈搖擺,突然“哐”地一聲,摔地粉碎!世界突然又暗了下去。我的心一顫!眼睛里的明亮驟然消退,轉(zhuǎn)而慢慢盈上暗白,那是雪的顏色。

  暴風雪愈演愈烈,屋子的木門被拍得吱吱作響!

  我猛然醒過神來,把目光從窗外收回,急忙從一旁的墻邊拎來幾個油漆桶頂在門口。

  我的身體早已一片冰涼,只管麻木地挪回床邊,把自己塞進那冰冷的被褥里。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僅有的意識隨溜走的體溫變得越來越模糊。

  那個時候,我只記得一件事:私塾放假了,整個校園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姚姝在離校那天曾邀請我去她家里過春節(jié),我卻婉言謝絕了——我是多么的愚蠢!為了自己那可憐的自尊,而把自己置身在一個沒有辦法獨自掌控的世界里!

  身體越抖越厲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眼里一下子便盈滿淚水!睜開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下,??吭诒橇阂粋?cè)的臉頰上。

  慢慢地,身體停止了顫抖,只有腦袋偶爾本能地顫一下,嗓子里也跟著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我不再抗爭,呼吸隨之變得平緩起來,眼睛里的暗白也緩緩褪去。

  我的嘴唇不停地顫動,發(fā)出微弱的呢喃,像是在對這個世界做最后的告白。仿佛有另一個我靜默地站在床前,平靜地望著縮在床上的自己。

  “我愿平靜地接受上天賜予我原本的宿命,對此心生敬畏和感激,亦在內(nèi)心深處渴望生命的存在,始終對生活抱有希望和愛;我愿虔誠地擁護造物主的安排,對此堅定并沒有疑猜,亦在靈魂深處渴望知識,受人并授他,愛人也被愛;我愿盡己所能讓這個世界充滿溫暖、歡笑和愛,愿如我一般不幸的人最終能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

  冰冷的軀體正隨時間一點點流逝,無法挽留。

  就在那時,木門突然“哐”地一聲被暴風雪攻破,重重地拍到墻上,接著不停地左右搖擺!但我并沒有動一下,只是平靜地望著眼前。

  凜冽的寒風載著冰冷的雪花瞬間擠滿了窄小的屋子。

  奇怪的是,木門突然又合上了。

  屋子里倏地亮了起來,一瓣瓣雪花從空中慢慢墜落,像是一顆顆隕落的星子,在生命臨逝前綻放最后的美麗。

  我聽見“噠噠的馬蹄”一步步來到床邊,接著出現(xiàn)一個穿白風衣的女人。我的腦袋動彈不得,但它讓我眼前一片亮白!

  她彎下腰,伸出纖細的手合在我冰冷的臉上。如此溫柔,如此溫暖,沒有半點慌亂!

  她收回手去,在床邊脫下白風衣蓋在我的身上;接著,她踩掉鞋子,爬上床鋪,繞到我的身后;她鉆進了那冰冷的被褥里,從我蜷縮的冰冷的身后一點點抱住。

  她熾熱身體緊緊地貼在了我瘦癟的身上;溫暖的雙手像是兩條不息的河流從我的肩膀流下,一直流淌到我的掌心;溫柔的臉龐輕輕地搭在了我的臉上,靜止在鼻梁一側(cè)臉頰上的冰冷與絕望慢慢從嘴角滑下。

  恍惚之中,我像是看到從那片亮白之中探出一個女人溫柔的笑臉,她撫摸著我的腦袋,輕聲問我:“還冷嗎?”

  我的身體逐漸有了溫度,僵硬地腳趾隨即動了一下。我用發(fā)麻的雙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蜷縮著把自己一點一點地融進她的身體里。

  她的腦袋動了一下,側(cè)起臉來輕輕地吻了一下我依舊僵硬冰冷的耳朵,接著小心地用手撫摸著。我的身體一顫,更加用力地攥緊她的手。她也更加用力地抱緊我,并把一只腳放在我早已失去知覺的腳掌之上……

  在那片虛無的黑暗之中,我聽見自己慢慢復蘇的心跳。我不由地睜開眼睛,四處望去。

  眼前突然亮起一盞燈,在一片亮白之中,我看見那間窄小的倉庫的床鋪上,一個弱小的嬰兒正躺在一個滿是慈愛的女人的懷里,他用力地抓著那個女人,并把其中一個緊緊地咬在口中,貪婪地吃著。

  她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腦袋,把我布滿淚水的臉埋沒在她溫暖的懷抱之中。在那片刺眼的亮白之中,我終于看清楚了她的臉!

  然而,那個女人卻不是我的母親,而是姚姝。

  我睜開了眼睛,頭腦中已然知道那是一場夢。我把發(fā)麻了的手從身下抽出,翻了下滾燙的身體,側(cè)臥在床邊。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睡了多久,窗外已不再黑暗如墨,轉(zhuǎn)而有一絲微明盈上窗口。

  我十分確信那個冬天的暴風雪曾真實發(fā)生過。而姚姝,也曾在那個不可能出現(xiàn)的夜晚溫暖過我。

  但那個暴風雪夜晚之后發(fā)生了什么我卻全然不能記得,越是努力去想,腦袋越是疼得厲害!很多事情我已經(jīng)記不清,只能依靠一次次的回想來鞏固自己腦海里每天都在消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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