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p> 東海城因為外面倭人侵犯的緣故,早早便關了城門,并且禁止流民進入。
夜市卻仍然熱鬧。
原平走出季氏對外待客的府邸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便一直跟著她走,七拐八繞,走了許久。
能聽到的聲音從自己與前面那人的腳步聲變得漸漸多起來,喧嘩起來。
終于,在一處夜宵攤子上,原平追上了已經坐下,點了吃食的原澄澈。
“姑姑?!痹接行┚趩实貑局?p> “坐?!痹谐耗闷鹨槐埏嫞⑿Φ?,“長大了,平兒,今天好厲害?!?p> “沒有。”原平低沉道,“我提前知道了消息,可是我什么都沒能做?!?p> 原澄澈安慰他道,“畢竟救了幾千的百姓。”
原平抬起頭,認真問道,“姑姑,這次的事情,是季氏和倭人溝通好的嗎?”
原澄澈聽到這話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方才道,“算是吧?!?p> “為什么?”原平追問道,他心里有一團火,不吐不快。
“養(yǎng)寇自重?!?p> 原平覺得很荒唐,“養(yǎng)寇自重?世家大族坐大地方是幾百年的事情了,他需要養(yǎng)寇自重?”
原澄澈看著清澈的黃澄澄的蜜酒,輕輕道,“平兒你不怪我了嗎?”
原平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他低頭道,“我能理解姑姑?!?p> “是啊,我的平兒都能理解姑姑了?!痹纬禾ь^,不讓原平看到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濕潤和柔軟。
“原氏的每一張牌,我都得打好,不然我們就危險了。”
原平問道,“為什么?”
原澄澈輕蔑笑道,“齊帝想收權?!?p> “收權?”
“其實阿赫死后,周圍的大族,除了季氏外,對我們的欺壓都很少,大家唇齒相依,利益交叉的地方并不算太多?!?p> 原澄澈冷笑道,“可是他齊逍真是一點不手軟,我弟弟的尸體還沒有找到,就對我們原氏下手。”
“那時我才看清,他為了打滅我們,已經布局了十幾年?!?p> “燕北一戰(zhàn),世家門閥的實力遭受重創(chuàng),尤其是我們原氏、雷澤部、向氏這些武勛世家,我們對皇族的抵抗能力已經大不如前了?!?p> 原平默默道,“雷澤雨落叛逃后,已經落魄的勛貴安氏重新入主雷雨城,那么,懷林和若水也是他?”
原承澈點頭道,“不錯?!?p> 她繼續(xù)道,“此外,滄瀾水府這些年已經逐步把控了本屬于我原氏的江南道的大河道?!?p> “燕南投敵,燕北武勛氏族實力大不如前,鎮(zhèn)北王齊問在東邊管轄了燕北近乎三分之一的軍隊以備魏國。”
“齊國宗室又歷代領安南王頭銜,如今皇權勢大,朝廷已經有意派遣軍隊入住我們的領地了?!?p> 原平看向原承澈,“我們該怎么辦,姑姑?”
其實站在原平的角度來看,集權是沒有錯的,只有集中起來的權利才能發(fā)揮出他應有的作用
這樣才能使齊國率先擺脫地方做大、中央無能的局勢,在四大國的爭斗中率先拿下一局。
但是原平意已決,他絕不會幫助或者放任齊帝這樣絞殺世家,因為站在他的角度,這兩者都不對。
無論誰強大的難以戰(zhàn)勝,都不是原平希望看到的。
這邊,原承澈輕松笑道,“等待?!?p> “如今的齊國,我相信的人只有一個,鎮(zhèn)守長城的百里將軍?!?p> “局勢不明前,我們只能等待,然后積蓄實力,皇族居中轄制,世家護守地方,這是先祖立國時的規(guī)矩?!?p> “四大帝國都是如此,就算他是齊逍,也別想輕易打破?!?p> 原平道,“我懂了,姑姑,但......”
他猶豫道,“我總覺得事情不對,總覺得還有事情要發(fā)生。”
原承澈喝了口蜜酒道,“你是說,感覺?”
原平凝重道,“我想不明白,季野在這當中是一個什么角色?!?p> “如果這是季氏和倭人的一筆交易,季野在這當中是什么,他在白石村那么多年在等待什么?”
“他是計劃的人,還是人質,亦或者,他......”
原平說不下去了,他只感受到有一片黑霧籠罩在真相的上方,他看不真切。
原承澈若有所思,而后她想了想,說道,“季野不可能和季氏聯(lián)手的,這個你可以放心?!?p> 原平疑惑道,“為什么?!?p> “為什么?”
原承澈道,“因為他的父親,季風,死了?!?p> 季風,死了?
這是原平第一次聽到季風這個名字,第一次知道原來季野的父親叫季風。
“死了?”原平問道,“因為季氏嗎?”
“不是?!?p> 原承澈搖頭道,“也是?!?p> “這件事情很復雜。”
她喚來老板,走近一看,原來是原平的三爺爺。
“三爺爺,”原平點頭致意道。
三爺爺笑呵呵地給原承澈倒了一杯蜜酒,便去一邊忙了。
原承澈小飲了一口,道,“季野自小和紫式家族的紫式兄妹認識,并且交好,但是北蠻入侵時,倭人也乘機發(fā)動了襲擊?!?p> “后來季野被設計俘獲,囚禁在五輪塔?!?p> “倭人要季氏割地,和錢財來換他,季氏拒絕了,派出去向率和借兵的人,正是季野的父親,季風?!?p> 原承澈眼神中露出追思的遺憾,“季風跪死在宮前,跪斷了自己的脊梁和道,跪瘋了,那些大人們,都不肯多看他一眼?!?p> 原平默然。
原承澈繼續(xù)道,“后來季野武道被廢掉了,可能是紫式兄妹吧,又把他送了回來。”
她輕輕笑了笑道,“季氏一下?lián)p失掉了兩個準五境的種子,元氣大傷,倒也沒空再對我們咬一口了。”
原平忽然想到了那片紅樹林,紅樹林里的那張已經破舊的紅木桌子上,刻的那行字。
習槍通寒暑,錦繡披華服。
飛雪落櫻花,紅葉挑殘霞。
桂花巷,紅樹林。
五輪塔下,笑飲生死酒。
別來,春秋過。
“五輪塔下,笑飲生死酒?!痹接行┑统恋溃八?,季野……”
“瀛洲七部,吉澤川剛剛完成了國內的統(tǒng)一,正是要開拓的時候,又怎么會放過他呢?!痹谐簱u了搖頭,“平兒,這就是戰(zhàn)爭?!?p> “季野被囚禁在紫式部的地牢內,雖然紫式茵后來把他救出來了,但自己也被他的哥哥以囚禁的名義保護在紫式祖地?!?p> “算一算,他們也要有二十年沒見了。”原承澈掰著指頭道,雖然她也是那個時代的人,但是由于是武者的緣故,看起來仍然年輕,雍容華貴。
此刻掰著指頭想時間的樣子,倒也別有一番可愛。
但是原平不怎么敢欣賞,小時候最頑皮的那幾年,他畢竟是姑姑帶大的,小屁孩性子里的野,那是硬生生給揍沒了。
以至于小原平曾一度兩眼一閉后就自我安慰道,也算是給家族做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