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濕衣的少女
幾道閃電劃過。
窗外,悶熱的空氣中,響起一陣陣悶雷聲。
過了沒幾分鐘,仿佛是大地忽然扣上一個鍋蓋一般,天空瞬間變暗。
隨即,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偶爾會有閃電撕開漆黑的天幕。
雷鳴聲震耳欲聾。
李多多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房間里一團漆黑,她在漆黑和雨聲中抱緊了自己。
客廳里,氣氛忽然安靜了許多。
李三三面無表情,默默地一個人吃著飯。
李父自顧自地給自己夾著菜,一邊搖著頭嘆了口氣:“唉……”
“你唉什么唉?”李母瞪了他一眼,“但凡你比現(xiàn)在稍微操心家里事多一丁點,咱家的日子也不會過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錢已經(jīng)全交回家里了,你還要我怎么樣嘛……打麻將花的都是多多給我的錢……”
“多多給的錢,憑什么你花?那也應(yīng)該家里的錢!”李母絮叨著,“那死丫頭……從來都只顧你,不顧家……”
李父拿筷子敲敲碗邊,指了指李母:“你別老逼那丫頭,她夠不容易的了,那胳膊……”
“她胳膊怎么了?哪怕胳膊斷了,她也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管教她嗎?”李母嗆了自己丈夫一句,嘮嘮叨叨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再去和她說說……這家里,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李母剛站起身,李多多就拉開門走了出來。
她的目光在家人身上停留了幾秒就挪開了。
“我走了,晚上不在家住?!彼龔街背T口走去。
“唉你這丫頭,大晚上的你跑哪兒去???”李母喊了一句。
李父和李三三也沖李多多喊著,但李多多充耳不聞,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咣!
門關(guān)上了。
“外面下這么大雨……”李母看著房門喃喃道。
李多多沖進了大雨。
她在大雨中拼命蹬著車子,瓢潑般的大雨瞬間打濕了她所有衣服。
衣服緊貼在身上。
雪白的襯衫被雨水打濕后,緊貼在胳膊上,隔著衣服,那兩條修長圓潤的雙臂上,隱約露出一大片猙獰的紅色灼燒疤痕,一直延續(xù)到了大臂的位置。
雨水同樣打濕了她的頭臉,她滿臉是水。
水從眼角流下,順著臉頰流下去,滴落在地上,和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電閃雷鳴中,雨下得更大了。
她在雨水中艱難前進著,足足騎了一小時,終于到了離廠子不遠(yuǎn)的位置。
李多多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被凍僵了。
從這里,到自己住的地方,騎車起碼還得二十多分鐘,李多多沒有多想,騎到廠門口,沖著保安室大喊起來。
老胡披著一件雨披從里面出來了,看到李多多頓時楞了一下。
他的認(rèn)識李多多的。
“呦,李副主任?這么晚了你這是……”
“我要去辦公室?!崩疃喽嗪屠虾唵未蛄藗€招呼,就騎著車子沖向了車間的方向。
老胡楞了一下,緊接著縮著頭,撐著雨披回保安室了。
李多多到了車間門口,她把車子隨手扔倒,自己跑進了白展的辦公室。
白展的辦公室里,有一張供人休息的單人床。
雖然因為是夏天,床上只有一張單薄的毛巾被,但好歹是干燥的。
李多多脫掉濕透了的襯衣褲子,鉆進毛巾被里。
她蜷縮成了一團。
……
第二天一早。
白展到了廠里。
一進廠,保安室的老胡就喊住了他:“哎!哎,白主任!”
白展站住腳,看向老胡:“胡師傅啊,什么事?”
老胡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白主任,那個,那個李副主任……”
“李多多,她怎么了?”白展不明白老胡的意思。
“她在你辦公室呢!”老胡語氣有點神秘,擠眉弄眼地說道。
“她在我辦公室就怎么了?她有我辦公室鑰匙?。俊卑渍惯€是沒明白老胡的意思,他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胡師傅,我有另外一個事兒,想和你打聽一下。”
“白主任,別這么客氣,你問就是了!”
“之前,你有撿到一個本子,然后交給張副廠長嗎?”白展瞇著眼問道。
“什么本子?”老胡一愣,“前幾天,張副廠長加班那天,我在廠里見他來著,但沒給他什么本子??!”
“沒有嗎……”白展瞇了瞇眼,沖著老胡點頭笑了笑,“我知道了,謝謝你啊?!?p> 說完轉(zhuǎn)身朝車間走去。
老胡眨巴了幾下眼睛。
進了廠,白展直接朝車間辦公室走去。
推開辦公室門,白展往里看了一眼,頓時瞪圓了眼睛。
“李多多!你這是干啥?。 卑渍箾_著辦公室里叫了一聲。
白展飛快地左右看了一眼,好在他辦公室門口,沒有人經(jīng)過,辦公室里的畫面,沒有任何人看到。
夭壽……你這要是被人看到……咱倆可就都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白展暗自叫了一聲苦。
辦公室里,李多多蜷縮成一團,身上只穿著貼身的小衣和小褲。
濕漉漉的襯衣和外褲卷成一團,扔在床尾處。
毛巾被掉在地上——應(yīng)該是半夜里踢掉的。
白展進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他挪開自己目光,站在門口沖著里面又喊了一句:“李多多!趕緊起來!”
里面還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白展意識到不對了,他朝床上又看了一眼——這次他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了——她眉頭緊皺,滿臉通紅。
表情顯得十分痛苦。
白展快步走到李多多跟前,伸手試了一下她的額頭。
滾燙。
壞了,這丫頭不知怎么弄的,感冒了。
面前的李多多,表情十分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兩條修長渾圓的胳膊,充斥著觸目驚心的深紅色燒傷疤痕。
他顧不上多想,從地上撿起毛巾被,緊緊把李多多包裹住。
他一把抱起她,飛快地朝廠衛(wèi)生所跑去。
他撞開衛(wèi)生所的門,沖著里面的大夫喊了一聲:“大夫,快幫她看看!”
廠衛(wèi)生所里的大夫,幫李多多檢查了一下身體,然后用一種“你好會玩”的眼神默默地看著白展。
“……不是你想的那樣?!卑渍姑嗣亲印?p> 那個大夫一言不發(fā),用一種“懂的都懂”的眼神又看了白展一眼后,她開口了。
“只是普通的傷風(fēng)感冒而已,在我這輸幾天液,然后吃點藥就好了?!?p> “哦,那謝謝啊,大夫?!?p> 白展松了口氣。
緊接著,他又再次頭疼起來。
自己辦公室里那堆濕衣服,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