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道人追秋客
“多慶搖搖頭?!?p> “你也覺得不合適對吧!他那是太執(zhí)著了,人生又不是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凡事過猶不及,咱要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走,咱就是當(dāng)菜農(nóng)也要當(dāng)秀才老爺菜農(nóng)不也行嗎?”
“嗯,”多慶抬起頭擦擦眼淚。
“我明年還考?!?p> “這就對了,先考過的不一定就厲害,你多學(xué)一點然后一擊考中,這叫厚積薄發(fā)。”
“姑還沒吃飯,你去端點飯來陪姑吃飯,明天我們?nèi)咳ビ魏?,姑給你們吹幾個喜慶的曲子舒暢舒暢心情。”
紅梅輕腳倒退跑去鍋屋假裝忙碌。
“娘,還有飯菜嗎?我跟我姑都餓了?!?p> “有有有,都是你們姑侄倆愛吃的,”紅梅說著端出兩個菜來。
又盛了一碗蓮藕排骨湯,盛了兩碗飯跟在后面送去。
“他姑在給你們姑侄倆拿一罐子爪子酒來?”
菊香看多慶示意他做主。
“今天不喝了娘,我一會吃完飯還要溫書習(xí)字,明天再跟哥哥們出去玩一天。”
“好,飯不夠嚷一聲娘就來了,”紅梅說完擦眼著淚出去了。
“好了嗎?”登福娘關(guān)切的問二兒媳婦。
“沒事了娘,我看就服他姑勸,妹妹來了半個時辰不到姑侄倆就吃上了飯?!?p> “她姑跟個孩子王一樣,小時候念書裹在里面鬧成一片不服她服誰!”
原本說好第二天游湖的,計劃臨時打亂了。
思遷跟多發(fā)要請夫子吃飯,孫俊山跟登豐當(dāng)然是要跟著一起去作陪的。
思修攛跳了半天,嘟囔無聊什么的。
菊香實在煩透了,“你去喊哥哥們帶點吃的,咱們?nèi)ノ鞴俚滥沁呌魏?。?p> “去西官道荷花塘也叫游湖?那還沒大舅家的雙塘大?!?p> “不去是不是?不去正好我在家要畫畫?!?p> “去!怎么不去?我這就喊哥哥們,荷塘就荷塘唄!總比憋在家里好。”
幾個孩子興沖沖的拎著食盒子,來到西官道荷塘亭子,思修也不知道去哪里尋摸了一條船來。
多地上了船伸手扶住他姑坐好,然后才是多吉多慶思修上船來。
“老丈麻煩你劃到那邊荷花寬闊處,”思修指著荷塘中間一大片水域間。
劃船的老丈點點頭,船很快就劃了過去。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菊香看水域里驚飛的野鴨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這首著名的詞了,脫口吟了出來。
“好詞娘!真是好詞!”思修聽了忍不住夸到。
“多慶你也說一個給姑聽如何?”菊香看著多慶笑。
“我……”多慶低頭沉思起來。
我先說:“蕩舟無數(shù)伴,解纜自相催。汗粉無庸拭,風(fēng)裙隨意開?!彼夹薜靡獾囊鞒鰜?。
“豎子無狀,大庭廣眾之下安可如此造次,”菊香指著兒子笑罵了起來。
“我再給你們吟一個,兒子聽著你那樣的詞由你吟出來不合適?!?p>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娘騙人,哪里來的魚?”
“你看那里是不是小魚仔在露頭?”菊香指著荷桿邊張嘴的小魚嘴。
“思修當(dāng)罰,思修吟詞沒有姑姑的好,”多吉頓時嚷嚷開了。
多地笑咪咪的遞了一杯熱米酒給他喝。
“姑不欺負(fù)你們了,你們都多想想換換腦子,一會咱們在吟詩,姑給你們吹個熱鬧的曲子慶祝一下?!?p> “不要聽熱鬧的姑姑?!?p> 吹那個“半山聽雨”,還有那個沒有名字的曲,多地趕忙開口提要求。
菊香想了一下兩個曲目差不多呀!就給吹容妃沒了的那個曲子
“千年一嘆”,這曲子渾厚悠綿穩(wěn)重,不適合年輕孩子們聽的。
就在幾個孩子沉浸在曲目里不能自拔的時候,不知道哪里也響起了曲和聲。
思修站起身到處尋找,奈何看了半天都是茂密的荷葉,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菊香曲調(diào)一轉(zhuǎn)吹起了“江南水鄉(xiāng)”。
那個和聲的頓時戛然而止,歡快的旋律在荷花叢中傳出去,這是她很少吹的曲子,也是幾個孩子第一次聽到的曲子。
“姑我想聽廣陵散,”多地抬頭看著他姑。
那曲子長我給你吹個“山鬼”成不成?
“也成,反正我都沒聽過,多地覺得就是想聽點渾厚的樂調(diào)。
菊香放下笛子裝好,從腰間摘下一個癟葫蘆吹起來。
“姑姑吹的這個是什么?”多慶指著葫蘆問到。
“等一會不就知道了,”多地雙手托腮看著荷葉荷花安靜的聽著。
荷塘水面上緩緩的塤聲漂游,沒有人愿意打擾這聲音,偶有水鳥逐波戲浪的起飛,又會無聲無息的停下來傾聽。
吹完山鬼,她又吹了一首笑傲江湖。
看著幾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孩子,覺得這樣熱血沸騰的曲子才適合他們聽一聽。
菊香一連氣吹了好幾首,都是他們沒聽過的,等曲調(diào)歇下來,幾個孩子才七嘴八舌的問到,“這個扁葫蘆是什么姑?”
這個叫“塤”,也是樂器的一種。
“它吹出來的樂調(diào)是短笛所吹不出來的,不信你們試試,”菊香把塤遞給多地吹。
多地吹了半天也吹不出來一個調(diào),多慶拿過去吹勉強(qiáng)有了音。
“兒子!”菊香看向思修示意他也吹一下。
思修搖搖頭,“我就不獻(xiàn)丑了,兒子也吹不出來調(diào)的?!?p> 菊香得意的把塤系回腰間,看著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不玩了該回去了?!?p> “姑在吹一個,在吹一個我們就回去了,”多慶撒嬌的說著。
“行吧!姑就給你們吹一個殺伐一點的,男兒家別有那么多細(xì)膩的小心思,男子行正坐臥方有規(guī)度可辨?!?p> 說完她拿出短笛吹老掉牙的“十面埋伏”。
錚錚的幾聲尖厲聲,驚擾了水面慵懶的水鳥,接著就是一聲比一聲急的鐵蹄聲。
多時不想的曲和聲又響了起來,古琴和笛聲竟然沒有一絲違和感。
思修對劃船的老丈比劃了一下手勢,行云流水的船輕飄飄的向著岸上劃去。
出了荷塘深處,思修抬眼四處亂找。
周圍除了荷葉就是灰土土的路,壓根就沒有一個人,塘面上除了琴聲和他娘的笛聲,只有水鳥四處游走奔飛。
一曲完菊香拿出袖套裝笛子,“別找了,想是哪家閨閣姑娘出來游玩,剛好聽到我的笛聲忍不住技癢和了聲,姑娘家不輕易被男子看到,故而躲著一些?!?p> “姑姑說的有道理,思修咱們趕緊回去了,晚上家里燒大桌飯,三哥和思遷明天還要去府城念書。”
思修不甘心的收回目光,沖著多地點點頭上了岸,多慶走在后面結(jié)了船錢。
幾個孩子玩的非常的盡興而歸。
他們走的不見人影了,荷塘深處也行出來一條精致的小船。
船上烏蓬下還坐著一位公子,一色的深烏紫古琴短笛,擺在他的盤身前,古琴前方還燃著似有若無的香。
老丈劃船準(zhǔn)備游過去打招呼。
那邊船上的人對他揮揮手,然后小船又隱沒進(jìn)那個寬敞的水域間,自行飄蕩游劃著。
“好呀!趁我們不在,你們又纏著姑姑去玩了,”多發(fā)對著幾個回來的弟弟不依了起來。
“你們要謝夫子,我們又不用謝,不出去玩能干什么?”多地笑著躲過了伸來抓他的手。
“早知道你們?nèi)ビ魏?,我也早早的退了同窗的局,”思遷冤枉的直跺腳。
“以后還有的時間去玩,冬天下雪的時候,咱們?nèi)ビ文愦缶四请p塘湖怎么樣?我們也做一回釣魚翁。”
“姑姑,我也要去釣魚,”多谷跑過來一把抱住菊香說到。
“好你也去,到時候咱們都去,讓你爹做一個大蓮蓬船放塘里,”菊香高興的捏著多谷的臉蛋。
“就你姑會玩,大冬天的不冷嗎?還非要下雪去塘面釣魚?想吃魚了讓你爹下一網(wǎng)子就有了?!?p> 菊香聞言笑起來,“娘不懂這雪天釣魚的樂趣?!?p> “你們幾個懂吧?到時候咱們釣了魚就拿回去烤了吃,在喝兩杯熱米酒,圍著火爐填幾句詞,這就叫圍爐會詩友?!?p> “山野道人說的是,”思遷屆時定當(dāng)準(zhǔn)時赴約,思遷作了一個書生行禮。
“我等小子屆時定當(dāng)赴約,”幾個孩子都齊刷刷的行著禮。
“你看看作怪的樣子,還山野道人的,”紅梅指著菊香哭笑不得。
“娘不懂,山野道人是姑姑的別名。”
就像兒子的別名“追秋客”,一樣的。
“你娘不懂的,別讓她掃了咱們的興致,你們游湖的一會各自寫一篇心得交流一下,我去換一身衣裳,”菊香一揮手幾個孩子做了鳥獸散。
原本熱鬧的鍋屋瞬間安靜了下來,就連多谷多塘都跟著跑走了。
“娘你看見了沒?思湘那淘氣的性子到底像誰?”紅梅看著婆婆好笑的問到。
“我就說好模生的,怎么就有個活潑的性子!得虧姐倆都嫁人了,這要是沒嫁人在家里娘仨能淘上天去,”登福娘也慈笑了起來。
“妹妹真是憨人有憨福,兩個丫頭玉人一般,沒讓她操心不說,還都嫁在了眼跟前的?!?p> “咱家多田一等一的好性兒,子溪,娘也是看著他長大的,那性子簡直跟妹婿一個模子出來的?!?p> “她是心大,”登福娘無奈的笑起來。
“兩個外孫女成親的事,一手操辦的都是魏大夫給辦的,他們當(dāng)?shù)锏木捅煌ㄖ艘宦?,然后過年回來磕了一個頭完事了!”
“要不是三個孩子都是魏大夫給養(yǎng)大的,她說啥也不能同意這么簡單的就給操辦了?!?p> 天黑家里一大桌子哄哄鬧鬧的開飯了,韓大年看著孫子、外孫子、嘴笑的都沒閉上過。
也許太高興了,多喝了兩杯酒人就醉了,登福背著他進(jìn)屋安撫著睡了過去。
外邊晚飯吃到日上中天才結(jié)束,菊香留下來要幫忙收拾,被紅梅趕回了家。
天沒亮的時候思遷就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
“不跟你娘道個別?”孫俊山小聲問到。
“不了,還有幾個月就回來了,”思遷回頭看看屋里。
拎著包袱出來結(jié)伴多發(fā),被他爹送去了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