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攬?jiān)?25
南宮敏敏嬌軀一軟，跪在雪凌寒面前，哀聲道：“凌寒上神，世人都說你心腸慈悲，有悲天憫人之胸懷，我懇求你應(yīng)了翾翾的要求。我知道這太強(qiáng)人所難，可我實(shí)在沒辦法了！你放心，你我的婚姻只是權(quán)宜之計(jì)，待翾翾放出我夫君后我會立刻與你和離。在此期間，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不會有任何交集！”
“休得胡說！”雪凌寒斥道，“這是什么荒唐提議！我有心儀之人，我不可能舍他而娶你！”
“莫公子足智多謀，一身本領(lǐng)已獨(dú)步江湖，簇?fù)碓谒磉叺哪苋水愂扛且粋€比一個忠心，一個比一個優(yōu)秀。沒有你，莫公子照樣活得有聲有色！可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的夫君會死，我也會死！上神真忍心見死不救？”南宮敏敏已哭得梨花帶雨，花容失色?！八自捳f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莫公子俠肝義膽，心系天下苦難生靈。他若知道我的難處，也能體諒一二。如果上神不好向他開口，我去求他！”
雪凌寒正要說話，卻見莫待背著雙手，頭上戴著他送的抹額，東張西望慢悠悠地朝三生石而來，心中又驚又喜：“你怎么來了？”
莫待對南宮翾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在鳳舞山莊等了一陣，覺得無聊就來看看。”
雪凌寒憋了一肚子話要說，最后挑最要緊的問了：“什么時候到的？累不累？傷好徹底了么？需不要找梅先生看看？”
“我剛到。我不累。我很好。不需要?！蹦闹形⑴?，邊說邊笑，“我今天不打算回去了，有什么問題等會坐下來慢慢說?！?p> 見雪凌寒不打算為雙方介紹，南宮敏敏見縫插針地道：“看凌寒上神的神情，尊駕應(yīng)該是莫公子無疑了？我是海神門的南宮敏敏。久仰莫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見，果然非凡?！?p> “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人長得漂亮，話也說得動聽。幸會。”莫待放了塊絹布在雪凌寒伸過去的手里，慢吞吞地道，“有人通知我，說你與南宮姑娘在這里定終身，叫我前來觀禮。”他摸出一個半青半黃的果子啃了兩口，捂著半邊臉笑了笑，“好酸。”
雪凌寒拿過那果子扔了，替他揉了揉腮幫子：“這果子酸得掉牙，我都不敢吃。你餓了？”
“過來得急，我還沒吃早餐?！蹦茨蠈m敏敏，“你們談完了沒有？談完了的話我就帶他覓食去了。啊不對，是他要帶我覓食?！?p> “公子且慢?！蹦蠈m敏敏的眼圈又紅了，眼瞅著就要落淚。她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哀求莫待成全：“只要能救出我夫君，敏敏此生愿為奴為婢，聽?wèi){公子差遣！”
“我不需要奴婢，姑娘的事我?guī)筒簧厦Α！蹦钢墙伈嫉?，“姑娘不如去求給我傳信的人，說不定她能幫你。姑娘昨夜很晚才到瑯寰山，天未亮我就收到了消息，說你和凌寒約了今天在三生石見面，商量你們的婚事。消息如此靈通的人本事肯定小不了，求她應(yīng)該沒錯的?！?p> 南宮敏敏眼神迷茫：“我不知道給公子傳消息的人是誰?。 ?p> “姑娘裝糊涂？”莫待的臉冷了一冷，繼而又恢復(fù)如常，“或許姑娘是真的不知情，那在下就愛莫能助了。凌寒，眼下說你們兩家要聯(lián)姻的消息滿天飛，我卻不信。我今天來不是興師問罪的，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p> 雪凌寒極為嚴(yán)肅地道：“沒這回事！那些都是無聊之人杜撰出來的荒謬之詞，你別信！”
“嗯。你說的話我信。南宮姑娘，你聽清楚了？”莫待慵懶地伸了伸胳膊腿，靠著藍(lán)霧樹道，“凌寒有我，他不會娶你。如果你想救人，還是想別的辦法吧。”
南宮敏敏已哭成了淚人：“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提出這么過分的請求。莫公子，我求求你！把凌寒上神讓給我兩個月，成么？”
“讓？呵！”莫待雙眉微挑，聲音已染了怒氣，“凌寒是個物件？可以任由別人讓來讓去？那么請問南宮姑娘，你可愿意把你的男人讓給我用兩個月？”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一時情急說錯了話，莫公子別跟我這笨嘴拙舌的粗人一般見識?！蹦蠈m敏敏越發(fā)哭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嬌怯模樣足以讓見者動容，聽者落淚?！澳釉鵀橘u花姑娘沖冠一怒，應(yīng)該能體會我的心情?。楹芜@般狠心絕情，不肯施以援手？”
“施以援手就要犧牲我的男人，我的感情？南宮姑娘是對我有恩，還是對我有義？”莫待冷厲的眉眼中隱含著點(diǎn)點(diǎn)殺意?！澳阌兴恢?，莫待此生有三個禁忌，一是我的家人，二是我的男人，三是我的手足。誰敢犯忌，不管他是人還是仙，我絕不放過！”
“莫公子不必嚇我。敏敏雖是弱質(zhì)女流，卻也不是被嚇大的?！蹦蠈m敏敏收了眼淚，換上孤立無援卻堅(jiān)毅無畏的面孔，“之前就聽說莫公子心狠手辣，翻臉不認(rèn)人。今日得見，有過之而無不及。想來也是，若你好說話，摘星會上你就不會不顧凌寒上神的處境，當(dāng)著他的面擰了別人的腦袋，將他置于兩難之地。已是上神之尊的雪醫(yī)仙也不會因?yàn)槟慊绎w煙滅，魔族的人更不會對你唯命是從。我沒有你的好本事，上可以靠著梅先生這棵參天大樹，下可以結(jié)交謝家的三位貴公子，更有一眾江湖幫派對你俯首帖耳！你這樣的心智和手段，翻手可為云覆手可為雨，哪里懂得我這弱小之人的無奈與悲苦？雖然我也要臉要體面，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驕傲，我也不想遭人鄙視輕賤，但為了心愛之人，我甘愿將這些通通踩在腳下，只求他一生無恙，一世安樂！”許是因?yàn)檠赞o激烈，她臉飛紅霞，盯著莫待的眼睛里閃爍著不屑與輕蔑?！澳?，素來都是凌寒上神保護(hù)你，你卻從沒替他想過，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情也正常。難怪仙后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怕你將來欺騙他，傷害他……”
雪凌寒忙道：“姑娘勿再多言！我們幫不上你，你趕緊回去吧。”
莫待怒極反笑：“你攔她做什么？讓她說。仙后還說我什么了？”
南宮敏敏抱歉地看著雪凌寒，一副為其抱不平，不吐不快的姿態(tài)：“仙后只是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她擔(dān)心你有朝一日做對不起凌寒上神的事。僅此而已?！?p> “這樣子啊?！蹦沂值氖种冈谧笫直成陷p輕彈跳，神色看不出異常。“那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叫我來瑯寰山的目的？還是說她與你各懷鬼胎，一拍即合，根本無需多言？”她蹙了眉，有點(diǎn)懊惱自己的失言。“罷了，此事到此為止。我要去姻緣殿看先生，懶得理你?！?p> 雪凌寒拉住了他：“你是說是母后傳信給你？她為何要這么做？”
“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去問她，跑來問我做什么？我又不會讀心術(shù)。”
南宮敏敏道：“容我斗膽一猜，莫公子的言下之意是仙后想挑撥你們的感情？莫公子多心了！先不說單靠一通沒頭沒腦的傳訊就懷疑仙后有多不妥，就我知道的而言，仙后寧愿丟棄王位也不肯逼上神與我結(jié)親，又怎么會平白無故找你麻煩？莫公子，你對仙后的成見太深了！”
到這一刻，莫待已完全清楚了方清歌的目的，也明確了南宮敏敏在這場陰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伤荒苷f，因?yàn)檎f了也沒用。雪凌寒看他的眼神讓他明白了一件事，人類畏強(qiáng)憐弱的天性讓雪凌寒心中的天平傾向了南宮敏敏：他同情她的不幸，敬重她的忠貞，佩服她的勇敢，欣賞她的坦誠，憐惜她的軟弱，早先對她的那點(diǎn)反感也隨著這番爭執(zhí)淡化了。在雪凌寒看來，南宮敏敏善良、體貼、堅(jiān)強(qiáng)、為愛執(zhí)著、為情癡狂……是近乎完美的女人。而自己往日的種種表現(xiàn)與她大相徑庭，就是另一個極端。那顆埋在雪凌寒心底的懷疑的種子，在屠魔臺破土后見風(fēng)就長。如今，只要牽扯到方清歌和仙界，不管自己如何置身事外，也不管自己有沒有錯，他都會不假思索地抱以懷疑。
果不其然，就聽得雪凌寒道：“我早跟你說過，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為何就是不肯信我？是我不值得你信任，還是你缺乏信任別人的能力？”
最后這句話算得上尖銳。莫待攥著拳，好不容易才將心中針扎般的刺痛忍了下去：“我沒有不信你，我只是尊重事實(shí)。你靜下心想想，這件事除了你母后，誰能將時間掐算得這么準(zhǔn)確？誰能這么清楚我的心思？我不否認(rèn)我不喜歡她，可我不會因?yàn)椴幌矚g就罔顧事實(shí)。”
“掐算時間不是難事，能在三界掛名的都很厲害。至于莫公子的心思，天下人皆知。不是么？”南宮敏敏略微暗啞的嗓音充滿了善解人意的柔和與誠懇，還有點(diǎn)長輩勸解晚輩的語重心長，“莫公子，既然你與凌寒上神情深，就要相信他的家人，別讓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p> “我跟他說話，輪不到你插嘴?！蹦膼盒姆次?，漸漸有些管不住情緒。大概是太反感南宮敏敏的虛偽與造作了吧！他按捺住內(nèi)心的躁意，盡量讓語氣不那么冷硬。“先生最不耐煩別人打擾，沒事的話盡早離開?！?p> “莫公子不用下逐客令。我不礙你的眼就是了，這就走?！蹦蠈m敏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長淌短流?！皼]想到，我南宮敏敏竟這般惹人厭……”
雪凌寒皺眉道：“你別往心里去，他沒有趕你走的意思?！?p> “我就是趕她走?！蹦渎暤?，“怎么，看不下去了？”
“你別這樣。咱們就事論事，一碼歸一碼，你別因?yàn)榕缘氖逻w怒于人?！?p> “我那樣了？不近人情？亂發(fā)脾氣？還是你說的遷怒于人？她要你舍棄我選她，我不能有脾氣也不該有脾氣？”
“可是我從未想過要舍棄你！從未！”
“那你干嘛護(hù)著她？凌寒，你搞清楚，你該護(hù)的人是我！”見南宮敏敏又試圖抓雪凌寒的衣角，莫待頭皮一麻，眉宇間流淌著駭人的怒氣，話也就說得很不客氣了，“請你擺正你的位置！”
“我還不夠護(hù)著你么？從相識到現(xiàn)在，哪件事我沒依著你？就連你與謝輕云曖昧不清我也裝作不知！你說，我還要怎樣護(hù)你！”
莫待臉色一寒：“胡說什么！我何時與謝三公子曖昧不清了？”
雪凌寒也怒了：“謝三公子，謝三公子……你叫得可真親熱！”
“你！你混蛋！”莫待氣急，惡狠狠地盯著南宮敏敏，“還站著？滾！”
雪凌寒冷冷地道：“這里是瑯寰山，是仙界的地方，她有權(quán)自由來去?！?p> “好一句仙界的地方！”心痛在莫待的眼中打了個滾，不見了影蹤?！霸俏疫@凡人沒資格！打擾你英雄救美了，真是抱歉！”
“誰說你沒資格了？”梅染忽然現(xiàn)身三人面前，面色冷得讓南宮敏敏遍體生寒?！拔颐啡镜牟萏媚愣甲〉?，這仙界有哪個地方你待不得了？”
莫待眼眸濡濕，強(qiáng)顏笑道：“先生，你回來了！”
“我要是再不來，是不是又見不著你了？”梅染哄孩子似的溫聲道，“快去看看桔梗和那幾個小子吧，他們都很惦記你?！?p> 莫待忍住心頭酸楚，默立片晌后幽幽道：“凌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都要提醒你，南宮敏敏并非你看到的這么清白純良，你的母后也不是你想的那般慈愛和善。依我看，你母后并不僅僅只是想連任，南宮敏敏也不單單只是想救人，南宮翾的目的也絕不只是提高火神門的地位那么簡單，她們謀求的或許是你我都無法預(yù)料的……”他忽地緊閉雙唇，轉(zhuǎn)身快步離去。那些未說完的話被雪凌寒厭煩的眼神凍成冰哽在喉頭，再也沒能說出口。
“為了這么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傷了他的心，值得么？”梅染問。
雪凌寒垂眸道：“我沒想傷他，是他不夠理解我，我也很無奈?！?p> “是他不夠理解你，還是你原本就對他有偏見，你可想清楚了？”
雪凌寒看著莫待去往的方向，黯然道：“或許，我們原本就是一對熟悉的陌生人，從未真正走進(jìn)彼此的內(nèi)心。”
“你可真是……”梅染氣笑了，“他對你那般用心，最后竟換來這樣一句混賬話！你是在嘲笑他有眼無珠，不懂珍惜，還是在心疼你自己識人不明，癡心錯付？不然，你這話是在侮辱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別逼我扇你！”他一拂衣袍，扔下一句“你那蠱算是白養(yǎng)了”就走了，像是怕沾上什么臟東西。自始至終，他瞥也沒瞥南宮敏敏，仿佛這個艷絕三界的絕色美人連被他眼角的余光掃一下的資格都沒有。待追上莫待，用一根手指小心地勾住他的衣領(lǐng)，語氣中帶了一絲溫軟的討好：“想不想吃點(diǎn)東西再去姻緣殿？”
“那是必須的?！蹦Φ?，“我現(xiàn)在餓得能吞下一頭牛?！闭f完跑步進(jìn)了姻緣林直奔草堂，不讓梅染看見他的眼淚。他在笑春風(fēng)追了半天兔子，賞了回桃花，泡了陣?yán)淙?，又逗了會飯團(tuán)，才光著腳晃到梅染面前。此時，落霞滿天，黃昏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