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么悄悄過去了十多日,張大同終于有消息傳回,李童兒乃是回城幫晏書生拿取物品,還有晏書生的親筆書信作為證據(jù)。
他走的時間是月初,因為晏府有事耽擱了下來,時間上也與晏書生的死亡時間對不上。
這一下,案情急轉(zhuǎn)直下,秦尚被縣尉常凱臭罵了一頓,又被后者指派前往邊林鎮(zhèn)坐鎮(zhèn)破案。
只是,還不等秦尚動身,晏家已經(jīng)派了人前來縣衙擊鼓鳴冤:
一告邊林書院謀財害命,二告縣衙辦事不力,三告小書童沒有盡到護(hù)主職責(zé)。
縣令周玐琪又收到了大人物的暗示,必須限期破案。顯然,晏家在州城還有些影響力。
秦尚一看勢頭不對勁,趕忙帶著張大同灰溜溜的回到邊林鎮(zhèn)。白天走街串巷,打探消息,晚上就暫時借住在邊林書院中。
不幾日,兩人慢慢就跟書院的師生混了個臉熟,從他們口中也探得晏書生的一些消息:其為人豪爽大方,甚得同窗愛戴,并未聽說過有什么仇家冤孽?
此等消息更讓秦、張二人頭大,完全找不到破案的思路,每日里,只能長吁短嘆。
后來,張大同又因為家里婆姨生小孩,自行回去了,留下秦尚,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
正當(dāng)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卻又有事故發(fā)生。
這一夜,恰逢月圓,秦尚因為心中煩悶,直到下半夜都未曾入眠。
到得月影偏西,窗外忽然有人大聲呼喊:“有賊啊……抓賊??!”
秦尚趕忙披衣出動,順著聲音來源找到了坐館先生們的住處,這里與后院毗鄰,有十多座獨居小院,書院的先生們,每人占了一座。
出事的恰是最靠外的那座。
他穿房過戶,到達(dá)現(xiàn)場時,聞訊趕來的師生們已經(jīng)將一個苗條身影圍在了墻角陰影中。
秦尚趕忙讓人點亮火把,卻又意外發(fā)現(xiàn),那人竟然是個美貌女子,約莫二十多歲的樣子,身上衣衫不整。被這么多人圍著,她早已嚇得花容失色,身子骨縮作一團(tuán),雙手緊緊的夾著腦袋;臉上梨花帶雨,濕痕未干;眼中的恐懼和驚慌無法掩飾,仿佛就連眼光都無法再聚焦到一起似的,真?zhèn)€是我見猶憐。
此時,又有人認(rèn)出,此女乃是旁村嫠婦趙氏。
問及原因,人群中走出一高個書生,自稱姓董。
他半夜起溺,發(fā)現(xiàn)有黑影從附近張姓先生的寓所踉蹌跌出,不小心弄出了聲響,疑為遇賊,遂有了此前一幕。
外面動靜這么大,張先生卻未露面,此事大有蹊蹺。
秦尚于是上前叫門。
院門虛掩著,秦尚連喊了幾聲:“張先生!”
屋內(nèi)未有動靜,他只得一手持火把,一手推開了院門。
門后小院,有一葡萄架,其下桌椅俱全,杯盞齊備,顯然是平時休閑之所。
再往后是一座兩層獨樓,下層是客廳,上層是臥室。
秦尚又喊了一聲:“張先生!”
有那與之要好的先生學(xué)子,也跟著進(jìn)入院來,同樣喊上幾句。
屋中依舊了無聲息。
客廳有框無門,就著火光,一眼就能看清其中全部情形,除了些家具、書籍外,并無過多的裝飾,也沒看到有明顯挪移過的痕跡。
其中一位年紀(jì)稍長的李先生指了指樓上臥室說了一句:“上去看看?”
秦尚點了點頭。
李先生一馬當(dāng)先走上樓梯,秦尚緊隨其后,又有兩三個好事書生跟了上去。
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樓梯聲響過后,他們來到了臥室門口。
李先生敲了敲房門,門卻應(yīng)聲而開,他也老實不客氣,抬腿跨了進(jìn)去,口中又呼了一聲:“張秀才……”。
屋內(nèi)陳設(shè)不多,一案數(shù)椅、一張大床,有個人影仰面躺在上面,被褥散亂在一旁,一只貓兒正在“吧唧吧唧”的舔食著什么?
秦尚的火光跟著照進(jìn)屋來。
李先生慘叫一聲,隨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秦尚趕忙上前,卻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倒退幾步,隨后跟來的三名書生也是應(yīng)聲坐倒。
你道為何?
只見張先生雙眼緊閉、臉色發(fā)白、嘴巴半張著,仿佛還掛著滿足的微笑,人卻早沒了氣息。
致命處在頭頂心處,那里有個碗口大小的傷口,濕漉漉的頭發(fā)與腦顱之中的血色形成了鮮明對比。
再看那貓兒,卻是一只白尾黑貓,它的舌頭不停的在死者腦顱傷口上舔舐著,一張貓臉沾滿了血跡,胡須上紅的白的掛了不少東西,顯然,它竟是在舔舐張先生的腦髓。
見有人望來,黑貓頓時抬起頭來與其對視著,綠瑩瑩的眼睛里滿是敵意。
眾人在沒有心理準(zhǔn)備的情況下,一時都被嚇得不輕,李先生直接暈了過去,三個學(xué)生則吐得稀里嘩啦、恐怕把隔夜飯都給倒出來了。
秦尚從業(yè)幾十年,從來沒見過這般恐怖的模樣,只覺心兒不受控制的跳動了起來,仿佛不跳出胸腔都不甘心一般,額頭上也瞬間掛滿了冷汗。
他拼命的搖了搖頭,又用衣袖抹去了流入眼眶中的汗?jié)n,這才好不容易穩(wěn)住了心神,于是抽出樸刀就向黑貓殺了過去。
黑貓感知到了危險,大叫一聲后,舉起一雙明晃晃、泛著寒光的爪子就向秦尚撲了過來。
秦尚感念它的兇殘,因此下手絕不手軟,一刀斬向了它的腦袋。沒想到,那黑貓竟是伸手靈活,避過了刀鋒。
秦尚力氣用老,一時應(yīng)變不及,只好變砍為掃,樸刀側(cè)面勉強(qiáng)砸到黑貓腰眼位置,這部位都是皮毛,它也沒傷到,僅僅被震飛了出去,恰好掉在張先生的臉上。
黑貓連忙后腿一蹬,在張先生的臉上抓出幾道血痕,借著這股子蹬勁,又向秦尚跳了過來。
秦尚因為心神震蕩,剛才又用力過猛,樸刀一時跟不上節(jié)奏,眼見就要傷在貓爪下,只好勉強(qiáng)將左手火把湊了上去。
一陣難聞的焦糊味兒傳來,黑貓跟著慘叫一聲,掉在了地板上,火把也就此熄滅。
秦尚調(diào)整樸刀斬了下去,黑貓再次發(fā)出慘叫,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響起,此后再沒了聲息。
三名書生見唯一的光源突然熄滅,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秦尚同樣驚魂未定,好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一把樸刀被他緊緊攥在手里,仿佛恨不得連手指都卡在其中才好。
這時,有一膽子稍大的書生摸出火折,點亮了房中蠟燭,周圍黑暗被光明驅(qū)散。
地上除有一串血跡外,卻哪里還有黑貓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