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用管我
盡管天氣不好，但仍要手洗衣服，要不然就兩套，沒得換了，將衣服晾在客廳里，在下面接上盆，林一洗了一把臉走出衛(wèi)生間，安頓好原淮后她出門去找工作。
她沒有身份證明，沒人會在短時間內(nèi)相信她的學歷，而十三區(qū)屬于大城市，許多職位都是正規(guī)的，她也無法進入飯店當服務員，因為飯點她還要回去做飯。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找到一份工作，這讓她有幾分頭痛。
林一站在房子中間，椅子上坐著一個花臂壯漢，這是一家酒吧。
花臂人稱鐵頭哥，是這里管事的。
他正打量著眼前這個人，看起來還不到二十，雖然穿著很普通的衛(wèi)衣牛仔褲，腳上還踏著一雙三十幾塊的帆布鞋，但站在這兒整個人的氣質(zhì)就像電視上才能見到的貴公子。
“男的？”
“嗯?！?p> “能干嘛？”
“記賬，跑堂，卸貨，打架。”
“什么學歷？”
“原本在讀大一，但出了些事。”
“口罩摘了我看看。”
林一表情沒變，只是眼睛的藍霧色重了幾分，半響后，林一摘下了口罩。
“呦吼，真不錯。”
對方吹了個口哨，身后的小弟也笑了兩聲。
“每晚八點上班，到半夜三點，跑堂，每天工資二百，客人給的小費是你自己的，我們不管，工資日結(jié)，不包吃住?！?p> “可以?！?p> “對了，工作時把口罩戴上，我可不想這兒出亂子。老古，帶她熟悉一下場子，今晚上班。”
酒吧離小區(qū)兩個街區(qū)，要走十五分鐘，林一害怕有人尾隨找麻煩，而自己又不在，所以不敢在那附近找工作。
不過這里和書店都在同一個方向，彼此間具體不遠，她從七拐八拐的樓層出來，又去了一趟書店。
“小柳姐，你周圍有需要家教的學生嗎？我想在書店工作之余做家教，我是理科生，什么階段都能教，想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
“我侄女是初學生，可以幫你問問，感覺你成績特別好，挺適合當老師的，你還有什么詳細的要求嗎？”
“沒別的，我每天都能去上課，時間和書店岔開吧，就下午兩點到六點，全科都可以?！?p> “好，我?guī)湍愦蚵犚幌?，可能得一段時間?！?p> “謝謝你，真的是麻煩你了小柳姐?！?p> *
回去的路上買了一袋兩塊五的白糖，晚上做了大米粥和糖拌西紅柿，原淮雖然吃的很開心，但林一知道，這樣根本就沒有營養(yǎng)，長時間下去別說小孩了，她自己都吃不消。
得趕快賺錢啊，今天已經(jīng)是10月2號了，來這里第四天，同樣還是身無分文，連最基本的通訊工具也沒有。
還有一點時間，她看了一眼原淮看過的書，已經(jīng)翻完了一小半了，林一問了幾句，發(fā)現(xiàn)這小孩居然是個天才，如果養(yǎng)他的人讓他接觸到外界的知識，那么以這個孩子的聰明，估計早跑了。
林一教了一些最簡單的拼音和數(shù)字，心里想著要快一點賺錢，她兜子里的九塊錢可不夠買書買筆的。
準時來到酒吧，和她白天看到的蕭條完全不一樣，今天是林一第一次踏入酒吧，燈紅酒綠，勁爆的音樂和紅男綠女。她跟著老古來到換衣間，她一直穿著的是特質(zhì)內(nèi)衣，根本看不出曲線來，簡單的白色襯衫勾出一把細腰，黑色長褲包裹一雙長腿，臉上的黑色口罩留出神秘感，看的老古直點頭。
“你白天穿的那什么，這一看才是屬于我們夜場?！?p> 按照白天吩咐的，林一負責的是三樓C區(qū)，她不需要和其他同事做沒必要的社交，因為這片區(qū)域就她一人，點單的都出手闊綽，也給她留下了不少小費，雖然不喜歡煙酒味兒，但誰愿意和錢過不去呢？
林一剛跑完一個包間才坐下，又聽到一群人上來，急忙從凳子上站起來走了出去。
“你好，需要點什么？”
“四杯飄，兩杯紅粉佳人，一個大果盤，再來一扎白的?！?p> “哎呦，這位帥哥不錯啊，這身材絕了?！?p> “確實帶勁！”
周圍人露出莫名其妙的笑聲，林一面色不變，盛著星空的眼眸瞇了瞇。
“各位如果有其他服務，可以找鐵頭哥?！?p> 她沒那么單純，早就見過人心，這種地方陪酒的不少，男的女的都有，這個幾人心里轉(zhuǎn)著骯臟的想法，林一早就聽到了。
“嘖，沒趣，去叫能陪我們的?！?p> 林一點頭走了出來，按著對講機說：“三樓C區(qū)4號?！?p> 很快那邊就有人回應。
深夜三點的街道偶爾走過一個兩個醉鬼，林一換好衣服拿著今天賺到的四百二摸了摸。
“可算是有錢了，能吃一頓肉了，最好能恢復一日三餐，我真的要被餓死了。現(xiàn)在商場也關門了，只能明天趕早市了?！?p> 輕輕用鑰匙打來家門，小家伙卻沒有睡，客廳里燈光并不明亮，原淮穿著睡衣窩在唯一的沙發(fā)里，手里抱著書。看到林一回來一陣小跑，笑盈盈的抱著林一不撒手。
他聞了聞林一身上的味道，神色里多了幾分擔憂，這個味道以前在屠宰場的老板身上聞到過，之后就會挨打，所以哥哥是去那個地方工作去了嗎？
林一沒有察覺到小孩的異動，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半夜三點，原淮還沒有睡，年幼的身體能熬住嗎？催促小孩趕緊上床，她要先去洗掉身上令人惡心的味道，還有手里提著的制服，路過時她掃了一眼紙箱里的書，已經(jīng)看完一半了，看來要抓緊時間送他去學校了。
睡了三個小時，林一就起床去趕早市，她撇了一眼身旁哭笑不得，原淮纏著也要去。
早市就在老城區(qū)里，這是她和周圍大媽們打聽好的位置，忙忙碌碌的門口掛著鮮紅的大字：第十三區(qū)早市。
雖然世界不一樣，但這令人親切的市民文化還是如此相似，許多全副武裝的大媽們在人群中穿梭，身姿敏捷，身手矯健。林一怕把原淮丟了，就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小孩的手軟軟的，暖呼呼的。
返回的路上原淮還幫忙拿了不少東西，主要是因為林一買的太多了，她做兩份工作，還要照顧孩子，平時沒有時間趕早市，就想著把需要的一次買夠。
余額還剩三百，林一存了起來。接下來這幾天林一酒吧書店兩頭跑，平均每天都能賺三百左右，蘇素幫她從教材書店要了不少書，林一每天都抱一部分回家。這一天，忙碌的她記起給原淮買紙筆了。
林一用書店的電腦也了解了一下這個世界，這里科技、文明發(fā)展程度和地球一樣，不過這里沒有國家，只有176個分區(qū)，每個區(qū)由區(qū)長直接管理，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十三區(qū)偏北，也不沿海，比較落后。一百多個分區(qū)間往來密切，大部分都關系良好，人們可以隨意游走其間。
此外還有一個特區(qū)，但那里的人很少與其他分區(qū)來往，可以搜到的消息寥寥無幾，只是知道位于海洋中的一座島上，那里居住的人非富即貴，林一懷疑這個世界的神就住在上面。
經(jīng)過一周的辛勤勞動，她終于還完了書店的欠款，攢夠了小兩千，在來到這里大半月以后，她終于有了自己的通訊工具，一個十分耐用的大屏手機，這就花掉了她一半的積蓄。沒有身份證能辦電話卡，她就和原淮商量。
“我的就是哥哥的，哥哥盡管去用，不用特意來問我?！?p> 周末書店的人多了起來，林一有些累，她眼底的青色已經(jīng)住不住了，甚至眼眶都泛紅，身體由于系統(tǒng)的幫助沒什么太大變化，但她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大腦的疲憊。每天上午在書店工作，中午到家用在網(wǎng)上學習的廚藝做飯，晚上就要趕到酒吧，直到三點才休息。她明白自己沒有辦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上一次軍訓暈倒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這兩天她有時候就會覺得頭疼眼花，超憶癥發(fā)作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今天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林一想著要回去睡一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咖啡師阿瑞，林一昨天才半好卡，還沒有告訴他們，找她只能過來。蘇柳讓他過來給林一說一句，家教有著落了，是一位高三女生，成績中等偏上，沖擊一本，如果可以的話周一就可以工作，不過在12區(qū)，林一需要坐地鐵過去。
林一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后抱著小學三年級的課本離開，原淮的書已經(jīng)看了好幾遍，等這批書等了兩三天，今天人家書店才順路送過來。
路過小籠包子店的時候她買了兩籠屜，今天不想做飯，搞不動了。
回去時原淮正對著手機上的視頻學習英語，然后一筆一劃寫在本子上。
“How are you ?”
“I’m fine ， thank you ， and you ?”
“......”
“哥哥回來啦，辛苦啦，我已經(jīng)學到了二年級，很快就能幫哥哥了?！?p> “好，今天我們吃小籠包?！?p> 原淮看到了林一眼底的疲憊，他急忙放下手里的筆跑去接過書和包子，然后拿出林一的拖鞋。
換好拖鞋起身時，眼前一片熟悉的眩暈感，湊過正午的光她看到了小時候的孤兒院，里面零散地坐著幾個孩子，神色木訥，院長正帶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嘴角高揚著，尖細的聲音似乎可以抖落卷起的墻皮。
她似乎又走進了一扇門，是在等她放學回家的母親，站在院子里的雛菊旁，午飯的香味兒從門窗里溢出來，是紅燒肘子。
看著像是突然被定住的林一，原淮“刷”的一下就白了臉，他伸出小手想觸碰，卻又怕引發(fā)什么更不好的事，一時間竟然急得滿臉淚痕。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啊，哥哥——”
林一捂著腦袋慢慢蹲下，看不清神色，許久過后才傳出一句悶悶的“沒事”。
她沒有吃飯沒有換衣服，強撐著不適挪到床上。
“原淮，我躺一會兒，你先去吃飯，不用管我?！?p> 林一不愿意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弱點，因為這會是對方抓住可以弄死自己的漏洞，她曾經(jīng)就吃過的虧不會再吃一次，無論對方是誰。
小孩咬了咬嘴唇，站在門外沒吭聲，這一刻他從來沒有如此急切的盼望長大。
這天中午，誰都沒有吃到熱乎乎的小籠包。
*
林一后來睡著了，醒來時已是下午，天上的云很淡，映著蒼白的臉色，小孩見她醒了，遞上一杯熱水，摸了摸他的頭，林一喝完去熱包子。
小孩一天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
“快吃吧，雖然熱過一遍，但味道應該不會差，我可是挑味道最好聞的一家買的?！?p> 晚上臨走前給原淮找出小學生思想教育課，無論如何，思想教育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