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別怕我

　　周一下午，林一沒有告訴原淮她要做什么，而是帶著手機直接出了門，只告訴小孩她晚飯時間會回來。步行到附近的地鐵站，坐上13－5號線，來到十二區(qū)的別墅地帶，順著門牌號找到了雇主家，每天下午2點到5點三個小時，一共五百，負責全科。

　　“我是蘇素蘇柳的姨母，聽素素說你是天才，現(xiàn)在才大一，怎么出來找工作了呀？”

　　一位闊太太邀她進門坐下，林一沒有從她心底聽見惡意，而是對孩子成績的擔憂。

　　“說來不幸，家里出了點事，帶著弟弟出來生活?！?p>　　對方一陣唏噓，樓上下來一個溫婉的姑娘，穿著緋色長裙和小皮鞋。

　　“媽媽，老師，我準備好了?！?p>　　學生名字叫做張淑雅，是努力型選手，林一講的比較慢，對于這樣的人來說，一旦徹底理解了一個知識點就不會忘記，但問題就是如何理解。

　　在林一在四遍的時候給她講懂了一道數(shù)學大題后，她激動的語無倫次。

　　“這個知識點，我學了兩年就每弄懂過，我的天，它原來是這個樣子的！你真的是太厲害了！”

　　“老師，冒昧問一句，你高考多少分?。俊?p>　　林一想了想，笑著沒說話。

　　張淑雅由于身體不好，所以很少去學校，她的上一任家教老師因為突然升職而被調(diào)到外地。

　　這一下午相處的很愉快，離開時張媽媽通過手機將工資發(fā)給了林一，這是林一手機里的第一筆存款。

　　回到家后在林一的艱難嘗試下，做出了第一碗西紅柿雞蛋面。

　　“快來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小孩認認真真地嘗了一口，然后夸贊到。

　　“超級好吃，哥哥好厲害。”

　　林一覺得意外，居然沒翻車？她也跟著嘗了一口，好笑地問。

　　“哪里好吃了？明顯鹽放多了，先別吃了，我再給湯里加點開水。”

　　“我沒有說謊，哥哥做的就是很好吃?！?p>　　晚飯后林一得知原淮已經(jīng)完成了三年級的學習進度，隨著基礎知識打牢固，他的進步一日千里，林一想等他自學完了小學課程就送她去讀初中。因為十三區(qū)太大了，好的小學離他們很遠，林一并不放心，而最好的初中卻在他們這個街區(qū)里。

　　一個月后在林一再三考核中，原淮不但可以憑滿分完成各個區(qū)的小升初卷子，還能一定程度上解答初中的問題，她暗自琢磨：“我算什么學神啊，這才是真的學神，一個半月從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到各科試卷滿分，不過，這才是我林一的弟弟啊?！?p>　　這一個多月林一忙到腳步不著地，三份工作兩個區(qū)，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臉色也多了絲蒼白，為整個人增加了柔弱感，這樣的她如果被那些胖揍過的家伙看到，一定會狠狠地嘲笑一頓。

　　小孩很懂事，每次都會搶著洗鍋洗衣服做家務，有時候還會去附近的商場買菜，但林一絕對不允許他碰燃氣灶，這個太危險了。

　　原淮的衣服也多買了兩件，在林一這段時間的喂養(yǎng)下，小孩長了不少肉，看起來才像個正常的孩子。林一現(xiàn)在小有資產(chǎn)，凈收入三萬，她在月底辭去了工資最低的書店，禮貌的和對方告別，畢竟這是她收到的第一筆資金，用以支撐兩人接下來的生活。

　　對于這件事最開心的是原淮，他每一天都在擔心林一，但是他又知道，林一只想他有一個和別人一樣，甚至比別人更好的生活。

　　星元2021年11月8日，林一帶著原淮進入了第十三區(qū)最好的中學——藍雅中學，通過入學考試的原淮正式成為初二的一位插班生，最為年僅十歲的小家伙，有一群十四五的同學，甚至初一的都比他大。

　　林一不但給他買了新的衣服，新的書包和文具，還給他的同學們買了零食。林一明白，在學校里如果被排斥，一定很難過，更何況原淮沒有父母，也沒念過書，為以防萬一她和張媽媽他們商量過，將課程調(diào)到上午，因為下午她要去接小孩放學。

　　學校中午有食堂，飯菜遠超于林一的水平，林一也不愿意增加磨難，所以讓小孩去食堂吃飯。

　　從學校大門出來時林一捏了捏錢包，學校是好，但是貴啊，一下子就花掉了一萬，一半就沒了，并且這個世界可沒有九年義務。冬天已經(jīng)來了，天空泛著白，冷風蕭瑟，林一緊了緊外套，想著要去交暖氣費，水電費，房租，買冬衣各種，這么一下存款很快就見底了吧？

　　抬腿朝地鐵站走去，她似乎越來越融入這個世界，或者說，她開始習慣了有原淮的生活，這是世界足夠漫長，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原淮成神，而原來世界的生活，被這一個多月的艱辛推搡著，好像要消失不見了。

　　*

　　外面天很暗，似乎要下雪了，林一從書堆里抬起頭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五點二十，伸手打開開關(guān)，狹小的屋子里瞬間就亮了起來。燈泡在上個月被換了，瓦數(shù)高了許多，晚上可以讓原淮學習。

　　中午還沒有吃飯，她合上了手中的舊書，是《概率論與線性代數(shù)》，雖然世界不一樣，但是關(guān)于理工科的內(nèi)容幾乎重復，以前在任務世界里她從來不用想著去看書學習，然而這個世界太長了，已經(jīng)三個月了，小孩除了蹭蹭長個子，別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林一覺得她再不學習回到自己的世界，連大一的期中考試都過不了，于是只好從大一的課程自學起來。

　　將晚上要吃的菜洗好，然后在盆子里腌好魚，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天了，要吃一頓好的。

　　看看時間即將六點，林一套上毛衣穿著羽絨服出了門，手里拿著被原淮粗心遺忘的圍巾。下樓時遇到了鄰居。

　　“小林，又要去接原淮啊，降溫了路上滑，注意安全。”

　　“嗯，去接他，謝謝程阿姨的提醒，我會記得的，提前祝您元旦快樂?！?p>　　輕車熟路穿過小區(qū)繞過街道，林一站在校門口等小孩放學，門口同樣站著不少家長。

　　“小伙子又來接你弟弟啊？”

　　“是的呢，您也來了。今天天冷，路上滑，您開車多注意?！?p>　　很快鈴聲在灰色的天空下飄散，樓下涌出了不少學生，林一一眼就認出了她家小孩，雖然個子長高了，可還是軟乎乎的。

　　“哥哥，你來了呀。”

　　“早上沒帶圍巾，不怕冷嗎？”

　　“嘻嘻嘻，不怕?！?p>　　給原淮戴好圍巾整理整理衣領，小孩就熟練地伸手拉住了林一的手，兩人并排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天空中落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慢慢悠悠的落在他們的頭頂。

　　不遠處有烤紅薯的，香氣彌漫在街道，圍繞著一堆孩子。

　　“站這兒等等我，我去給你買一個?！?p>　　原淮不愿意多花錢想拒絕，因為他林一每天已經(jīng)很累了，但他又深知林一的性格，所以只好乖巧地點點頭，站在路邊等待。

　　這個街區(qū)人不多車也很少，林一穿過馬路走過去，排著隊等紅薯，一分鐘后，林一付了錢拿到了紅薯，小孩正站在路邊望著她，大雪紛紛揚揚。這一幕令其心中一暖，已經(jīng)很久沒人等她了。

　　車速很快，她慢慢穿行。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一塞，林一迅速抬頭朝原淮望去，只見一輛失控的轎車從路中央向原淮撞去，勢如閃電，一時間原淮躲閃不及，而林一離那里還隔著一條馬路的寬度，馬路上還有其他車輛穿行！

　　不假思索，她瞬間發(fā)動天賦——惡魔基因。

　　在路人目不暇接中，林一健步如飛，幾個起落從行駛的車輛上飛躍，在轎車撞到原淮之前一把將小孩攬過，在下一剎那從車頭前一閃而過。

　　沒有理會身后的猛烈撞擊聲，林一仔細巡視著原淮身上的每一寸，確保排除危險后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小孩失神地愣在原地，嘴唇發(fā)抖。她摸了摸小孩的臉，然后把剛出爐的紅薯塞到小孩手里，轉(zhuǎn)身朝事故車輛走去。

　　車主是一個染著紅色頭發(fā)的年輕男子，車頭被撞開，但對方?jīng)]有任何事，正站在車外打電話，對于他差點撞到的人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

　　林一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抬腿一腳就將年輕人踹飛在墻上，還未來得及發(fā)出慘叫，下一腳朝他的肋骨襲來，他躲閃不急，吐出一口濃血。

　　緊接著他整個人被對方單手從地上提到空中，望著那一雙淡到看不出顏色的眼睛，和毫無生機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臉，他產(chǎn)生了一種荒唐的想法：眼前這個像神一樣的人想要自己去死！

　　巨大的求生意識令其發(fā)出刺耳的嚎叫，林一緩緩地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車前有個孩子？”

　　在林一平淡地聲音里，對方的沉默都抖了一聲。

　　“那就是看到了？”

　　在年輕人看到林一微微上樣的嘴角時，下一剎那他的頭就已經(jīng)鉆進了擋風玻璃，然后陷入昏迷。

　　*

　　社管局里，林一正坐在審訊室，灼眼的光打了下來，她手上戴著手銬。

　　“為什么打人？”

　　“在你問我之前，我建議你先去調(diào)查行車記錄儀，然后再問清楚對方，最后幫我叫一下律師，我要起訴故意殺人罪?！?p>　　......

　　三個小時后

　　從審訊室出來時林一胳膊上搭著羽絨服，一抬頭就看到蹲在角落里的原淮，他還抱著那顆一口沒動的紅薯，眼眶紅腫，嘴唇被凍的發(fā)白。

　　小孩被人抱了起來，看清來人后抽泣了兩下，然后伏在林一的脖頸處豪豪大哭，淚水很快就浸濕了她的毛衣。

　　林一無奈地拍著小孩的后背，將紅薯收起來裝好，然后踏出社管局，微微沙啞的聲音落在積雪上。

　　“走吧，我們回家?！?p>　　*

　　幾日后一條新聞將會出現(xiàn)在網(wǎng)上。

　　“十三區(qū)某某街道于12月31日下午六時十一分發(fā)生一場車禍......嫌疑人何某超速駕駛、酒駕、故意殺人，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這是林一所有存款的收獲。

　　*

　　小孩在林一肩膀上趴了一路，中間要下來也被禁止，林一知道，小孩在巨大的恐懼下身體都僵了，一放下來只會鉆進雪地里，還是抱著吧。

　　打開門點亮燈，客廳的鐘表上顯示的是十點整，林一幫小孩換下鞋和衣服，然后放在沙發(fā)里，蹲下用熱水打濕的毛巾輕輕地擦凈了他臉和手，看著悶聲不吭的原淮，她嘆了一口氣，然后傾過身來緩慢地抱著他。

　　“別難過了好不好，我沒事，你也好好的?！?p>　　“原淮，你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嗎？”

　　“你那么小小的一團，還沒車高，我甚至以為，我一眨眼就會失去你?！?p>　　“你無需自責，無需悲傷，更不用恐懼，這件事就當作一個噩夢，無論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了什么，我們忘了就好?！?p>　　“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你別怕我，好不好？”

　　回想起自己當時手上和褲腿上的鮮血，已經(jīng)當著孩子的面做出那樣的事，林一就后悔到神經(jīng)打顫。

　　“你別怕我，別怕我好不好？原淮，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請你相信我?！?p>　　在小孩遇險的那一瞬，林一清晰地認識到，如果目標死亡，她林一的人生也就停止了，從一開始做任務時她就清楚，任務失敗任務者死亡，只是那一瞬間，她更多的是不舍，那個要成為這世界之神的人啊，怎么可以，停留在在這里呢？他還那么小，承受了十年的孤苦，生活才要開始，怎么可以，只是這樣呢？

　　三個月相處，她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這個小團子陪她入睡，陪她買菜，陪她做飯，陪她生活。

　　與其說原淮離不開她，不如說是她林一離不開原淮了，她甚至都不敢想象，一旦有一天任務完成，那要怎么辦？

　　許下那么多次的承諾，說好了陪他到永遠......面對少了一個人的生活，林一的心就像被狠狠挖走了一大塊。

　　“原淮，別怕我，好不好？”